第19章 居然是這種态度？
居然是這種态度？
随着拍攝進度深入，《青玉案》的劇情有了重大進展。
自從夜裏開始做噩夢之後，一向穩重踏實，心無旁骛的青珝在課堂上屢屢走神。
除了滿臉血淚的墨玉，他夢裏還經常出現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面如金紙、口吐鮮血昏死在自己懷中的紅衣女子；另一個，是在溪邊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白衣男子。
夢境裏，青珝無數次試圖挽救墨玉和紅衣女子，但是每次，總有個模糊的人影如影随形，斬斷他施救的一切可能，令青珝愧悔惶惑，心神難安。
白衣男子則一有機會便靠近青珝身邊絮絮耳語。零零散散、忽遠忽近的字句，拼湊成了一個令他難以接受的故事。
白衣人告訴青珝，這處學堂，只是一場人為制造的幻境，青珝的真實身份并非正在準備科考的官宦子弟，而是江湖第一大修仙門派的首徒。
紅衣女子是他青梅竹馬的師妹朱瑤，墨玉是他最疼愛的小師弟，而白衣男子本人，則是他的二師弟白琮。
門派遭遇強敵，被仇家夷為平地，朱瑤被困，墨玉夭亡，白琮因恰好在西域雪山閉關而逃過一劫。
但他身單力孤，無法報仇，所以才想方設法找到被仇人囚入幻境的青珝，期待他一朝覺醒，打破幻境，共同拯救師妹，報仇雪恨，重整門派。
打破幻境的方法，是在青珝身邊的人群中找出唯一的幻境制造者，刺穿對方心髒。機會有且只有一次。
青珝經過無數次猶疑、糾結、推論、反證，最終選擇相信白琮，在一堂普普通通的經學課上，對準自己曾經無比尊崇敬仰的穆先生，一劍刺穿對方心口。
整個學堂随之地動山搖，身邊的同學、書本、教室、桌椅紛紛幻化為無數颠倒錯亂、随風飛舞的碎片，他的頭腦也瞬間變得無比清明。
幻境坍塌，青珝恢複真身，接下來便以他的回憶為主線，重現門派覆滅前的一段故事。
幾位主演需要去影視城附近的山地草甸拍一段青珝、朱瑤、白琮、墨玉縱馬揚鞭馳騁草原的外景戲。
許久都不曾站在這樣一望無邊的草場上極目遠眺，宋黎的內心感到了久違的舒暢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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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他的心态一直都是安寧祥和的。許琛态度的和緩，兩人之間關系的轉圜，讓他終于找到了跟對方相處的正确模式。
從前，他當然也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跟許琛之間不可能有任何結果，所以從來沒有抱過任何期待和幻想。
但是，那時候的他，覺得正常表達自己的情感無可厚非。我喜歡你，與你無關，但我內心熾烈蓬勃的情感，需要一個出口。所以，他從不吝于在許琛甚至衆人面前表達自己的喜歡甚至愛慕。
但是，許琛從前的責難、冷淡，與近期的溫和友善，這種态度上的鮮明對比，讓他終于深刻意識到，單戀，并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
肆無忌憚的情感表達，只會令對方困擾和反感；恰當的後退和疏離，反而能令對方感到舒服、安心。
所以，他不該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痛快，不顧及許琛的感受。
從今往後，離許琛遠一些，不去給對方的生活和情緒造成任何困擾和影響，才是他應該恪守的單戀之道。
馴馬師将四匹馬牽過來，宋黎眼前微微一亮，扮演朱瑤的任子晴和扮演白琮的王聿涵卻忍不住開始叫苦。這馬也高大了！
孫偉計劃先拍四人飛身上馬并辔而行的鏡頭。
女士優先，任子晴先試。她之前為了拍這部戲特意去學了騎馬，但大概火候還不到，無論如何也做不出英姿飒爽、飛身而上的效果，只好換替身，拍背影和側後影。
王聿涵趕緊跟着提出，自己也用替身。孫偉同意了。
許琛緩緩踱到宋黎身邊，低聲道：“你呢？如果不行的話，這會兒趕緊一起跟孫導說了，免得正式開拍之後再換替身，白惹他一頓叨叨。”
宋黎笑了笑：“我沒問題。”他私心裏常常懷疑，在許琛心目中，自己可能只有兩樣事情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這個冷笑話是李哲講給他聽的，他覺得挺有意思，便牢牢記住了，這會兒突然就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許琛忍不住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黎清瘦單薄的身影，又不好多勸。
一個整天埋頭練琴的音樂生，還要抽時間練習書法，居然還會騎馬？實在有點難以想象。
許琛自己也是之前為了拍某部電影特意學的騎馬。當時時間緊、任務急，每天在馬上訓練幾個小時，磨得他大腿內側破皮生繭，着實受了一番苦。
不過當真學會這項技能之後，他倒真成了一個騎馬愛好者。
兩位替身演員換完衣服化好妝，許琛和宋黎親身上陣。導演一聲令下，四個人翻身上馬。
在許琛的餘光裏，宋黎身形潇灑飄逸，動作輕巧靈動，他忍不住在心裏暗暗喝了一聲采，不料孫偉卻突然喊了“咔”。
孫偉走到許琛面前，臉色微微有些尴尬：“你是主角，但剛剛那個集體鏡頭，你比他們三個的動作都要凝滞遲緩，這效果肯定不行啊。”
許琛難得老臉紅了一下，下意識瞥了身邊的宋黎一眼。兩位替身是專業馬術師，動作流暢漂亮自不必說，剛剛被自己小看了的宋黎竟然也這麽厲害，這就有點尴尬了。
當然，剛剛拍攝時，許琛忍不住分了一半心神給身旁的宋黎也是原因之一。他主動跟孫偉認錯，表示願意多練幾次。
最終，這組鏡頭在許琛發揮出最高水平，宋黎和兩個馬術師略略收着一點的情況下順利過關。
縱馬馳騁的部分，依然由這一組四人完成。許琛跟宋黎并辔飛馳，兩個本來就不熟的替身演員仿佛自動變成了背景板。
按照劇情，師兄弟二人要在馬背上相視一笑。宋黎星眸燦爛，眼神裏是發自內心的崇拜和敬慕；許琛溫和回視，目光中，正是導演要求的大師兄對小師弟的寵溺和包容。
這一鏡一條通過，孫偉拍手笑道：“剛剛你們倆那個眼神，絕了！不愧是知名影帝和天才新人，沒話說！”
宋黎微笑着謝過導演，心裏卻清楚，許琛才是真的演技好，自己不過是本色出演、本心流露而已。
接下來，是任子晴和王聿涵的馬上特寫。這兩人分別騎在安放在卡車挂車裏的假馬道具上，擺出握缰騎馬的姿态，發絲和衣袖随着車輛行進迎風飛舞，從鏡頭裏看，倒也挺像那麽回事。
男主和女主不可避免地要有更多眼神互動，為了配合任子晴，許琛也十分尴尬地坐進挂車裏假裝騎馬。
不知是道具太過失真，還是騎假馬的感覺實在不對，這一條男女主NG了四次才算通過。
休息時間，許琛施施然走過來，朝宋黎搭讪：“你騎馬技術不錯啊，什麽時候學的？”
宋黎垂着眼，聲音很禮貌很小心：“呃……小時候就學了。”
他已經看出來，許琛很喜歡騎馬，難得在片場遇到同好，自然會産生許多交流欲望。但對宋黎來說，這是個需要小心翼翼應對的話題，他不敢說太多。
看出宋黎的戒備和猶疑，許琛心裏隐隐有些失落。不過，他再接再厲努力讓話題繼續下去：“小時候就學了……為什麽要學騎馬呢？是自己喜歡，還是家長喜歡？”
“算是……家長喜歡吧。我父親……他要求我必須會騎馬。”
“哦？你父親是做什麽工作的？”許琛這次不再是單純找話題，而是真心感到好奇。又不是英語、奧數之類的升學必備技能，什麽樣的父親會要求孩子必須會騎馬？
宋黎心裏惴惴不安。
要求他必須會騎馬的父親，和現下作為國企職員的父親，當然不是同一個，但他只能供出後者：“……他在我們那邊一家國企工作。”
“哦，你父親……他是不是有點軍人情結？”
宋黎心髒猛地一跳！許琛太敏銳了，跟他聊天實在危險。他只能含糊其辭：“大概是吧……有時候，我也搞不清他的想法。”
許琛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也很喜歡騎馬，以前為了拍一部戲專門學過。現在看來，顯然學藝不精。如果有機會，我可不可以約你一起騎馬，請你指導指導我？”
宋黎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對方。看起來，許琛還真是十分喜歡騎馬，為了學騎馬，居然連曾經對宋黎的戒備防範都暫時抛到一邊了……
但宋黎自己可不敢忘，他要努力守好雙方相處的界限，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對方已經極度讨厭自己的時候才懂得退卻。
于是，他禮貌而不失誠懇地說：“您可以請馬術教練啊！他們肯定比我專業，也比我更懂得怎麽教人。”
“……”許琛無語。粉絲對偶像，居然是這種态度麽？
當天的拍攝順利完成，傍晚時分，全體工作人員準備收工回酒店。
許琛把朱筱婷叫過來交待：“除了我，今天所有演員裏邊，屬宋黎最累。騎馬時間太長，腰腿會很難受。坐劇組大巴回去的話，不太舒服。我擔心他今晚恢複不好，影響明天的拍攝進度。你去把他叫過來，讓他坐我的保姆車一起回。”
一向只管發號施令、凡事都懶得多解釋半句的人，突然給出這麽一大堆理由，太反常了……
朱筱婷心裏翻江倒海，臉上卻面不改色，做出了一名合格助理最恰如其分的反應。她一個字都沒多問，一臉平靜朝宋黎走去。
但她沒想到，宋黎這邊的反應竟也大大出乎她預料，居然禮貌道謝并……拒絕了？
朱筱婷先做深呼吸，再扯開唇角，露出标準的八顆牙微笑，以極為官方的措辭盡力挽回：
“宋老師，許老師的保姆車地方很寬敞，你甚至可以一路躺着回去。這樣的話，今天騎過馬的腰腿會好受很多，能最大程度地保證不耽誤明天的拍攝。”
“謝謝婷姐，真的不用了。我經常騎馬，今天這點運動量真的不算什麽。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耽誤明天的拍攝。”
……啊啊啊，蒼天啊！朱筱婷真想把滿肚子的心裏話喊出來：
“管你有沒有經常騎馬！才不是為了什麽狗屁的明天的拍攝！老板他就是想讓你過去跟他一起坐車啊！到底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啊！為了我一個金牌助理的辦事口碑，拜托你幫幫忙趕緊過去好不好？！”
看着朱筱婷突然之間飽含怨念的一張臉，宋黎微微偏頭，疑惑道：“婷姐？”
“嗯，那好吧。既然你覺得沒問題，那就這樣好了，路上注意好好休息哦。”朱筱婷保持微笑得體回應，然後挺直腰背轉身飄然離去。
至于回去之後老板是個什麽臉色，那又是另一個她不想面對的話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