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诶!喂!你放開我!讓我下來!”
萬曈曈單腿跪在橋墩子上鬼哭狼嚎,雙手背後被捆着,一動也動不了。
“好好呆着吧。”林守歲跟安撫小狗似的呼嚕了一把萬曈曈的頭發,功成事畢拍了拍手,低頭叼了根煙,從萬曈曈口袋裏摸出那枚打火機點着,順帶細細端詳那銀質表明的花紋,嘴裏道,“小鬼,能在我身邊埋伏這麽久,也算有本事,‘招魂晚鐘’是誰教你的?”
話說剛才,萬曈曈蓄力爆發的那一掌來勢洶洶,卻沒能跟溯水河邊一樣把林處震翻,畢竟在河邊林守歲剛經歷一場大戰筋疲力盡并且毫無防備,今天可不一樣,林守歲三招之內就把萬曈曈制得手腳貼地,可惜這姓萬的小子真的是個凡人,林守歲無法拿碧婆蘿對付他,只能以警察執行公務之名朝路過收舊貨的讨了幾根麻繩,将萬曈曈捆成了根棍兒,同時将他右腳膝彎處固定在了天橋墩子上,任他掙紮扭曲,造型詭異。
“要你管!你放開我!喂!”萬曈曈還在吼,林守歲嘆了口氣:“溯水那晚也是你吧,臭小子,讓叔叔我在你面前老馬失前蹄,長能耐了,從哪盜學來的邪門詭術?”
“哼,林處管這叫邪門歪道,不知該寒了多少地底下的心,不過也對,你早就不在乎了,”萬曈曈擡起僅剩的那條能動的腿一陣蹬踏,徒然地像只被困獸夾困住的小馬,“你有本事用你那些‘邪門詭術’對付我啊!假惺惺講什麽武德?!你當年難道沒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對付過山下的凡人?還是往事實在太久,久得你早就忘記了!”
“你!”林守歲多少年來都四平八穩的心态竟然被這毛頭小子三兩句話氣得要吐血,他剛擡手想削他,忽而眼角一閃,一道綠光在遠處天邊忽明忽暗,林守歲掏出浮瞳一看——噬焰蝶!
萬曈曈望過去,心內劇震,那是老博物館的方向!
林守歲點了點他的後腦:“那你先老實在這兒待着,待我處理完另一個人,再來處理你。”
“轟——”
橋下響起機車轟鳴聲,騎車的那位飄着一頭青綠長發,擡起頭盔面罩往橋上望去,林守歲吹了聲口哨,單手一撐,飛身從橋欄杆翻了下去,黑暗中,那一點黑影被來來往往的車燈映照得如墜落人間的流星,快落地時,被飛馳而來的機車穩穩接住。
烏啼月朝身後道:“老大,隊裏人撤幹淨,他終于出手了。還有一件事,龔叔從淩芸的教學檔案裏搜出一份程峰的骨相建模報告,還有修複成女性的顱骨複原圖,照片和淩芸幾乎一模一樣!”
林守歲聽罷吼道:“開快點!”
鐵騎風馳電掣,後座的剛坐穩,老萬便從烏啼月的口袋裏爬出來鑽到林守歲的衣領裏,嗅了嗅,說:“我聞到了一股味道。”
林守歲敷衍它:“嗯,那蒼蠅館子裏味兒是挺大。”
“不不不,”老萬說,“是一股夾雜着火藥味的酸臭味,你是不是跟人約會去了?”
橋上隐隐飄來謾罵聲:“林守歲,你綁我就綁我!幹嘛讓我cos馬踏飛燕!給我回來!!你個混蛋!!!”
老萬點點頭:“唔,我看我知道是誰了,第一次約會你就給人綁成這種造型?你口味挺重啊……我就說單身太久的确容易成為社會不穩定因素。”
“閉你媽的嘴!”
老博物館周邊已經拆遷殆盡,一至夜晚便黑燈瞎火,鳥雀不落,氣氛肅殺。烏啼月将機車停在不遠處,林守歲下車一看,老博物館辦公樓已經快被噬焰蝶的森森綠光包圍,四周結了一道十分堅固的結界,連林守歲都無法靠近,天邊的流雲飛梭般行走,林守歲指了指上方道:“走天臺,上面是結界空洞。”
他們的身旁是萬曈曈宿舍那幢樓,于是二人帶着老萬摸黑上了頂樓天臺,林守歲袖口鑽出碧婆蘿,如一梭鈎弋釘入對面樓天臺一角,風聲灌耳,帶起一股撲鼻而來的防腐液味道。林守歲與烏啼月握住攀藤縱身一躍,蕩躍至老博物館辦公樓的屋頂。
“接着!”林守歲将浮瞳丢給烏啼月。
烏啼月戴上浮瞳,行動利索得驚人,剛停頓一下,腳脖子上立刻纏着碧婆蘿,轉身倒栽着沿大樓外牆壁往下滑去,浮瞳掃過每一層的狀況,将整棟樓體結構一一記錄。烏啼月頭頂快貼地時一個急速屈身,腳尖在外牆一點,借力攀着碧婆蘿又回到天臺處,她将浮瞳還給林守歲道:“看過了,每一層都沒人!”
林守歲腳踩在天臺欄杆上望向老館四周,熒熒綠光鑄成繭似的結界網将整棟樓包裹住,風都攏在了一處,在綠繭裏頭打轉,漸成旋渦,整棟樓像是醞釀着一場極大的祭法,林守歲腦後的亂發不停飛舞,碧婆蘿在他袖口漸漸蓄力,他說:“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在一二樓的夾層密室處,分頭找入口!”
“是!”
三人散開往樓下走去,烏啼月轉身就沒了影,老萬直起身,顫顫巍巍叉着腿朝前走,林守歲嫌它磨蹭,朝它笨重的龜殼上就是一腳,老萬咕嚕嚕沿着樓梯就是一骨碌地滾了下去,沿路都是它罵罵咧咧的聲音。
林守歲帶着老萬在三樓四樓地毯式排查,烏啼月從一樓正對電梯的那間辦公室往上摸索,一個多小時下來,三人在二樓聚頭,一無所獲。
林守歲将浮瞳調成投影模式,将樓體結構圖打在二樓樓道的牆面上,樓間層水泥板的厚度要比尋常大樓的厚一些,藏一具屍體應該問題不大,但若是一個大活人要在這螺獅殼裏修什麽道場,還真是費勁,除非那人不是人……
烏啼月累的倚在牆邊倒氣,沒喘兩口就暴躁地抽出後腰的竹笛朝林守歲道:“別尋什麽入口了,我看還是來點直接的。”
林守歲瞅了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的,不要整天跟暴力強拆隊似的。”
“就是,強拆沒啥好結果,林處是人間和平友好守衛者,”老萬嘿嘿一笑,跳上了林守歲肩頭,“咱都是文明時代的文明人,你以為還在山上呢……”
“行了,就你有嘴,如果我沒猜錯……”林守歲将老萬從肩頭拿下來,揪下一片碧婆蘿的葉子貼在它龜殼上,随即一擲将它扔進了通風口,“沿着通風管道下去看看。”
小烏龜一骨碌鑽進了通風道,風口處傳來聲聲回響:“粗暴!野蠻!無恥!”
林守歲回到了一樓正對電梯的那間辦公室,循着老萬殼上那片碧婆蘿葉傳出的聲音,辨別老萬爬到的位置。
“喂,我在通風道裏爬了一圈了,防腐液味道大得很,蓋住了其他所有的氣味,”老萬說,“我什麽也沒看到。”
“好好幹活,別跟逛菜場似的。”林守歲重新在屋內走了一圈,門口牆壁上滲出的液體痕跡的面積越來越大,頭頂之上應該就是那夾層密室,可為什麽老萬什麽也看不見?
就當此時,只聽碧婆蘿傳送的聲道裏傳出一聲慘叫。
“老萬!”林守歲猝然擡頭看向天花板,卻是平靜如常,毫無異象。
“說話!怎麽了?!”林守歲吼道,掌心的碧婆蘿一路攀爬,鑽進了通風口,一路去尋老萬的身影。
而通風管道中,陳舊又濃稠的氣味順着管道飄散開來,老萬嗅覺靈敏,被強烈刺激的氣味影響了其他感官,只覺渾渾噩噩間,在昏暗狹窄的管道中看到了許多許多年前的山上,那一場春雨過後,萬千暮雪化盡春水流,金黃的枝杈上挂滿了紅色的小果實,松果落下山谷,傳來空靈回蕩的幽響。
那幽響——嗡的一聲,震得老萬心神俱顫,他一個屁墩兒坐在了通風管道中,就這剎那間,它那小短腿邊的管道底部憑空插出兩把閃亮的尖刃,老萬一聲慘叫,連滾帶爬将自己翻了個身,尖刃發出一道似白似金的光芒,倏而化開成一片輕柔羽毛。
老萬揉了揉眼睛,連回神的時間都沒有,龜殼下方又插出數柄尖刃,像是雨後春筍次第鑽出,虧得老萬那萬年龜殼夠皮厚肉糙,它被尖刃頂得翻了個身,起身蹬腿就跑,奈何管道底部鑽出的尖刃越來越多,跟打地鼠似的這裏兩把那裏三柄的,老萬左閃右避邊跳邊逃,把後背貼着那枚碧婆蘿葉弄丢了,它把林守歲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一路嚎地跟殺豬似的也沒人理,待它回頭一看,那前一秒還鑽出來的利刃,下一秒即刻變成了落花似的鳥羽無痕,老萬怔在了原地——
它嗅了嗅鼻子,剛才那股怪味兒的确奇怪,難道,這些都是幻覺?
耳畔一陣涼風襲來,通關管道裏的風像是披上了尖刺,陣陣紮心,老萬一擡頭,一柄又細又短的利刃從他正面直襲而來,直沖面門,而它早已被冒出來的尖刃一路逼退來到了一個角落,已經來不及躲,也無處可躲了……
通風管道幾米之外的屋內,林守歲駐步于門前,耳邊漸漸聽不到老萬聒噪的聲音,他心尖一緊,掌心的碧婆蘿開始張牙舞爪起來,他攥緊了拳頭,心想若是不行,暴力強拆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林守歲凝神運氣,手心剛攤開,門便”吱嘎”一聲被推開了。
整棟樓陰森幽暗,樓道南北不通,也沒有一絲燈光,月光無處可洩,盡數擋在了結界之外。
可門口的來人像是自己在周身鍍上了一層瑩亮的光芒,輪廓清晰分明,只見一把輪椅,停在了門口。
通風道內,老萬雙眼一閉,那真實的尖刃在離它那龜腦袋毫厘之距時,忽的一下停了下來。老萬一睜眼,林守歲派出來尋它的碧婆蘿在緊要關頭終于追了上來,卷住那駭人的利刃往後一拖,利刃墜地卻不見收斂鋒芒,不知受了什麽神功竟又飛了起來,和裹緊它的碧婆蘿開始了糾纏,碧婆蘿上血色蔓延,突然間發力,與那利刃來了個玉石俱焚,一起毀得粉碎。
就這時,萦繞耳邊的嗡鳴聲和那詭異的味道通通消散了,眼前的黑暗出現了無數分明的層次,竟也如撥雲見日般露出了真實的一面。
兩層樓的夾層之處的确被鑿出了一個精妙的密室,老萬上前幾步查看,黑黢黢的水泥層裏,竟然暗藏着一具屍體,屍體臉部上方,懸空凝着一張人臉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