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廢後15

這雨果然一直下到了晚上, 也不見停。

外面的天色如墨汁傾倒了一般,不可視物。

反正沒什麽事做,辛岚便決定早睡。

瞿芷安在屋子裏點了燈,用燈罩罩上。

興許是秋天, 所以暴雨帶來的只有寒意, 并不沉悶, 辛岚躺在床上, 看着捧着書本在那兒看的瞿芷安。

瞿芷安看的認真, 燭火的剪影投射在她的臉上, 顯得分外溫柔。

“煙煙, 你在看什麽?”

“詩集。”

“噢,”辛岚翻了個身, 朝着瞿芷安那邊側着, “你念給我聽呗。”

“好啊。”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 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瞿芷安逐字逐句念出,念到最後一句,有些莫名的悵然。

她望着躺在床上的辛岚,等着她的回應。

“好詞, 改日可以念給卿卿聽。”

辛岚沉默了一會兒, 如是回答。

瞿芷安是知道卿卿是誰的, 畢竟當初辛岚手中沒有足夠的錢去周轉, 贖卿卿的銀兩還是問瞿芷安借的。

卿卿去辛岚那兒幫忙,瞿芷安也是知曉的。

“是告訴她天涯何處無芳草麽?”

瞿芷安笑言,她是不知卿卿有沒有從醫館大夫那裏走出來,但是辛岚這麽說,應當是還是自己一個人的。

“不是,我是要告訴她,多情卻被無情惱,她戀着那大夫,那大夫只當她是個行人,前幾日他攜家眷出來碰見了卿卿,還同她客客氣氣打招呼呢。”

最怕的其實不是再見時的躲避,而是平靜,仿佛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那《蝶戀花》的詞裏,門裏的佳人怎麽會知道門外還有一個行人,這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嘲而已。

當然,這只是辛岚自己的見解,閉着眼睛,讓瞿芷安繼續往下念。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香巢乍結鴛鴦社,新句猶書翡翠屏。不為別離已腸斷,淚痕也滿舊衫青。”

這首詩念完,瞿芷安自己都皺了皺眉。

“這詩起句甚好,後面倒是潦草。”

辛岚輕笑,本想問這詩集裏怎麽都是些這樣悲傷的詩,不過想想也沒什麽好問的。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那就繼續睡,重新做個好夢。”

辛岚玩味似的念着前兩句,翻了個身将自己身體躺平,發出了一聲喟嘆,用懶洋洋的聲音說。

“有理。”

瞿芷安也跟着笑了,本來是有些傷感的,被辛岚這一說,倒是傷感不下去了。

說的也是麽,好夢易醒,那就再做一個。

瞿芷安繼續念着詩,她的聲音輕柔,念得詩也是柔的,辛岚聽着,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瞿芷安見辛岚像是睡熟了,便噤了聲。

本來是沒什麽困意的,但是瞧見那床上好夢正酣的人,也不禁覺得有幾分困倦,想要在被窩裏好眠起來。

第二日天放晴,府裏各個地方都是濕漉漉的,路上也多積水。

辛岚沒回皇宮,在瞿芷安的府裏用了早膳。

瞿芷安現在怎麽說也是重臣了,府邸裏應該有很多下人才是,但是瞿芷安不喜歡人多,而且她的身份本來就不允許暴露,所以只請了幾個下人來維持府裏的運轉,那幾個下人還是她自己家裏的人,絕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瞿芷安本意也不是想讓家裏知道她在幹什麽的,但是家裏的信鴿來信詢問她是否安好要來看她,她那個時候正好身上的銀兩也不是很夠,在錢莊取錢的時候消息傳回了她爹娘兄長那裏,一家人便來慰問了。

對于女人女扮男裝還當了大臣這件事情,瞿芷安的娘差點吓得背過氣去,畢竟這要是被發現了就是斬首的重罪,瞿芷安的爹倒是沒怎麽擔心,反而拍着瞿芷安的肩膀說她有出息。

因為他曾經就想當官,奈何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子,生的兒子也不喜歡讀書,有個女兒給自己争口氣,給祖上添光彩他高興還來不及,給瞿芷安留了一大筆錢讓她周轉用,又告訴她不夠了再去錢莊取,留下了幾個家仆,帶着家人又走了。

辛岚用完早膳和午膳之後,才在下午的時候回了皇宮。

一回去,思彤就湊上來神神秘秘的和她說了一個消息。

“還有這事?”

“可不是呢,貴妃宮裏的下人親口說的,真是聽的笑死人了。”

辛岚也覺得挺樂的,她讓零九昨晚看着一個大臣那邊,也就沒讓她分心去皇帝那裏看情況,沒想到這一晚就有這麽大的一個笑料出來。

貴妃翻車了,被自己給作的,現在被軟禁在朝蓮宮裏,等待着皇帝的發落。

她比起其他人來說,真的是蠢的可愛,還無意中幫了辛岚一個忙。

因為一批秀女進宮,貴妃有了危機感。

雖然她也還年輕着,還沒二十呢,但是和那群十五六歲的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比起來,還是不夠嫩,皇帝夜宿在新人或者是熹妃那裏,很少來她宮殿裏,把她急的不行。

她就不明白為什麽熹妃就是能夠留住皇帝,所以派丫鬟去打聽。

這一打聽還真的打聽出來了,原來熹妃偷偷的用了那種東西。

貴妃是個輸人不輸陣的性子,而且非常容易急躁,聽說了這種方法之後,立馬讓人去弄藥了。

皇帝一個月才踏足一兩次她的宮殿,和之前大不一樣,貴妃想要留住他,便咬牙放了大劑量,皇帝差點死在她身上。

那不是個形容的句子,而是個陳述事實的句子。

皇帝最後都翻白眼要不行了,貴妃立馬慌慌張張的喊了太醫。

皇帝那兒本來就有些陰影,這次一弄傷的狠了,估計要好好的才能養回來,皇帝氣的立馬走人不說,還把貴妃軟禁了,等待他的發落。

這罪是重罪,丢人也是真的丢人。

皇帝現在還沒子嗣呢,一堆想要承寵的女人在那裏,聽說皇帝傷了根本,氣都要氣死了,合夥兒一起詛咒貴妃,不少剛得寵一點兒的就沒了苗頭的,還在自己宮裏抹眼淚呢。

辛岚聽完思彤那生動形象的描述,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

看來這皇帝也不是沒什麽用,好歹在這個時候還能給她增加幾分笑料來。

因為這件事不是很隐蔽,幾乎沒幾天,大家都知道皇帝被貴妃的虎狼之藥弄得腎虧了,還請了太醫去看。

這不僅關系到男人的面子,還關系到皇帝的面子,誰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說起這件事情,或者是表達自己高興的情緒,畢竟皇帝還冷着個臉呢,底下有誰敢笑,但是大家心裏怎麽想的,皇帝就管不着了。

吳嚴清因為這件事情回去發了好大一通火,他本來就為子嗣的事情而擔憂,結果後宮這些女人還淨給他找事。

他覺得這件事瞿芷安肯定也知道了,在早朝和禦書房的時候,他都不大好意思去看瞿芷安,就怕瞿芷安用那種嘲笑的眼神看着他。

不過他還是對上了瞿芷安的眼,那裏面沒有嘲笑,只有安撫,就像清風一樣,撫平了吳嚴清心裏的傷口。

而且瞿芷安向來對他畢恭畢敬的,又彌補了他心裏自尊的虧損。

吳嚴清心裏感動極了,他打算等事情塵埃落定,他把權力都掌控在手中,就去迎娶瞿芷安為後,讓她做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瞿芷安怎麽可能不嘲笑他,聽說這消息的時候笑的腮幫子都疼了,還揉了好一會,還讓廚娘給自己做了好吃的慶祝一下,內心贊美了貴妃,真是做了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但是表面樣子還是要做的,在吳嚴清面前,瞿芷安就是那個貼心的臣子,永遠支持他,鞍前馬後,恭恭敬敬,唯命是從,其實一出宮就開始變臉。

她這樣做的成果也非常斐然,吳嚴清已經被她麻痹住了,其實很多勢力是在瞿芷安的手裏,而不是在吳嚴清的手裏,而吳嚴清覺得,在瞿芷安手裏和在他手裏是一樣的,甚至還想要給瞿芷安加官進爵。

朝廷裏,瞿芷安和左相的矛盾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吳嚴清同瞿芷安說,他準備計劃一次刺殺。

當然,刺殺是假,栽贓是真。

瞿芷安嘴裏說着陛下英明,轉頭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辛岚。

這個栽贓當然不可能是栽贓辛岚,而是栽贓左相。

辛岚就在等皇帝找最後的理由,還以為他會在栽贓什麽徇私枉法又或者是貪污受賄的罪名,沒想到居然就這樣。

不過這樣也是最方便的一種辦法了,讓人刺殺自己,然後假意受傷,抓住所謂的刺客,然後拷問之下說是左相派的人,再這麽往大牢裏一關,再調查個十天半個月不松口,左相倒臺十拿九穩的事。

“煙煙,你說,若是我爹被弄下去了,新的左相會是誰?”

瞿芷安指了指自己,辛岚拍掌笑開。

“除了你,還會有誰呢,恐怕吳嚴清不明白,他是雙手給我奉上了一個機會。”

辛岚笑的暢快,吳嚴清不是想要刺殺作假麽,那她就幹脆把刺殺變成真的。

橫豎左相也是要被弄下去的,真假刺殺對于外界來說又沒什麽關系,但是對于吳嚴清來說,關系可就大了。

辛岚捏了捏自己的指節,她已經等不及在秋獵的時候大顯身手了,當吳嚴清發現自己真的受傷之後,那表情會有多有趣呢?

而她會讓他知道,他要面對的要失去的,遠遠不止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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