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第43章 Chapter43

“外公。”

沉默中,朱緒先開了口,她看着蘇勁松。她怕蘇勁松再也不會應她了,但沒想到他對她眨了眨眼算是回答。朱緒的平靜變成了震驚,然後變成了讓她顫抖的激動,可随即更大的陰影就籠罩在她心頭。

她猜測到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身份肯定已經暴露了,但蘇勁松依舊願意回應他,可能他還不知道更深的秘密。

蘇懷晏也在觀察蘇勁松的态度,見他回應朱緒,蘇懷晏提醒說:“爺爺,今天是漾漾生日,如果有什麽事,我們等吃完飯再說。”

蘇勁松神色微動,側過頭看了眼琳娜,思索片刻擡起頭對朱緒說:“漾漾,今天也是琳娜的生日,你願不願意和她一起過生日?”

朱緒看着琳娜,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她又把目光移到蘇勁松臉上說:“外公,我能和您單獨聊一下嗎?”

蘇勁松聞言看到朱緒臉上閃過的難過,不由心軟。今天一早,琳娜在三兄妹出門後就來拜訪,他便察覺到不對勁。

琳娜被張嬸領進屋,看到他在伏案在寫字,便笑問他在寫什麽。他踩了踩腳下的小腳凳笑說:“今天是漾漾生日,我在給她寫信。”

琳娜走上前問:“我可以看看嗎,蘇爺爺?”

蘇勁松猶豫片刻,合上紙張慈愛笑說:“這是爺爺和漾漾之間的秘密,不能給你看,琳娜。”

琳娜聞言,眼裏閃過失落和痛苦,她看着蘇勁松神色複雜。

蘇勁松察覺到琳娜的情緒變化,但他垂眼看紙面,假裝自己沒看見。

琳娜枯站了會,意識到了什麽,她笑說:“我來找懷晏哥的,蘇爺爺,既然他不在,那我就不打擾您,先回去了。”

蘇勁松應聲擡起頭笑說:“好,琳娜。那你晚上和懷晏一起來參加漾漾的生日會嗎?就是簡單的聚餐。”

“嗯,我會來的。”琳娜微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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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勁松微微颔首,笑目送琳娜出去之後,他的手微微顫抖重新打開紙張,他看着上面寫到一半的信,長長嘆了口氣。他站起身,從身後書櫃藏着的保險櫃裏拿出一沓泛舊的信,他顫顫巍巍打開其中一封信,那是蘇君雪很久之前離家後給他寫的一封信。

在這封信裏,蘇君雪還充滿了憤恨,她遠走他鄉遇到了一個人獨自結了婚,她說自己将要和愛人去歐洲生活,以後不會和蘇家再有任何關聯。

她有一段說:“您和媽給了我生命,我很感恩,現在我要飛翔去尋找我生命真正的意義。蘇家和我的前半生相關,它給了我榮耀也給了我無盡的痛苦。而後半生我可以靠自己獨立活在這個世界上。我要如飛鳥如野獸,獨行于我自己的人生道路上。”

蘇勁松再讀一遍依舊能看到女兒的果決,他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個父親很失敗,他努力創業成就蘇家事業卻從沒有給過兒女真正的安全感。

他又打開另一份信,這封信很簡短,上面就寫了一段話:“爸,我有女兒了,我給她起名叫朱緒。我不希望哥知道我的任何情況,朱緒也永遠不會回去蘇家,所以不要告訴哥。我只希望你和媽能放心。我很好,我擁有了自己的小孩,我會很愛她,就像你們曾經愛我一樣。”

在這個蘇家,原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蘇君雪的女兒叫朱緒,他甚至沒告訴胡金毓,只是告訴她蘇君雪成家立業有了孩子了,讓她放心。

所以,那年孫瑾柯帶着孩子回來說她叫朱緒的時候,蘇勁松便希望她就是真的,他祈求上天這就是天意。而他至今不知道孫瑾柯是怎麽知道女孩叫朱緒的。

這個家裏已經積了太多宿年的恩怨,他想理清也無能為力了,他現在只希望他的漾漾不管是真是假都能開心生活下去。

他回到桌面,再次拿起筆繼續寫完信,而後他将信紙折好塞進信封封好,在放進抽屜前,他想了想在信封上寫上:漾漾親啓。

寫完信,蘇勁松在書房長久坐着等午飯。吃完午飯,他如往常上樓午休,醒來的時候比往常早了些,他忽然覺得這一天真長也真短。他在床上坐了會,總覺得有什麽在叫他,但他不願意下樓。最後,他不得不起身是因為張嬸真的上樓叫他了,她彙報說蘇翰濟夫婦來了。

蘇勁松點點頭,掀開被子下床。他披上外套,不讓張嬸攙扶,讓她先下樓之後,他才走出房間。而他沒有馬上下樓,而是先去了朱緒的房間看一看。他知道她不在家,推開門只是想看看她生活存在過的痕跡。她的房間都是她自己收拾的,幹淨整潔。房間牆上挂着不少畫,這不是朱緒的喜好,是他在她搬回來的時候找人挂上的。因為朱緒曾自己在房間動手做了貓爬架,後來貓被人送走,房間裏的東西被拆了,留下難看的印子,他怕她看到傷心就挂上了畫。她也沒說什麽,全盤接受了新的畫。

蘇勁松緩緩關上門,慈愛不舍的神色變得嚴厲肅殺,他沉着臉走下樓,看到蘇翰濟夫婦已經坐在沙發上。蘇翰濟靠着沙發看上去很松弛霸道,他已經很習慣一切在掌握中的人生。

而蘇勁松這幾年經常會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兒子。他一坐下,兩人就着急開始給他說這個家的秘密。蘇翰濟說起死去的妻子一口一句看錯人,他萬萬沒想到一向隐忍內斂的孫瑾柯會做出這種事情。他還說起自己早年對孫家的幫扶,說孫瑾柯的娘家要沒有他,早年都過活不下去。他還怪起當年胡金毓非讓他娶孫瑾柯的事。

蘇翰濟說這些事的時候,黃依秋依舊一副聽話的樣子一言不發,但她一直在觀察蘇勁松,見他神色不悅就趕緊拉一拉丈夫的衣袖。

蘇翰濟就停下來看着蘇勁松,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憤憤說:“爸,您倒是說句話啊,您不會到這個時候還護着漾漾那個假外孫女吧?她可是來騙您財産的。”

蘇勁松還是不說話。

蘇翰濟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這只是他的第一步。如果蘇勁松在這時候能公正些,那他就會到此為止把朱緒趕出去就算了,但現在看起來是不可能了。于是,他起身出去給琳娜打了個電話說:“你過來吧,你外公打定心思要維護那個漾漾,我們只能讓他對她死心了。不然你外公真要被她騙到死了。”

琳娜聞言在電話另一頭沉默。

“朱緒,你有聽到舅舅在說什麽嗎?”蘇翰濟已經開始喚琳娜朱緒,十分親切。

琳娜回神,眼神堅定了幾分說:“聽到了。”

“你說你外婆是因為朱緒死的是真的嗎?”蘇翰濟嚴肅問。

“嗯,蘇銳文親口對我說的。”琳娜說。

蘇翰濟點點頭,囑咐說:“那就今天讓他們把這些事情都先說清楚。你先過來和你外公相認吧,不管他說什麽,是不是要讓你和漾漾都做蘇家的外孫女,你都先說好。”

琳娜應聲挂了電話,她很難理解蘇勁松對朱緒這個騙子的愛,赤裸裸的現實已經擺在他的面前,他卻不為所動。

她今天再次來到蘇家,帶着她是真朱緒的證明,幼時她和父母的合照,她的出生證明。她看到蘇勁松很是動容,尤其當他看到蘇君雪的照片,他更是一度潸然淚下。可他哭完還是選擇保護假朱緒,他握着她的手說:“回來就好了,以後讓外公好好補償你。”

“我不需要你的補償,外公,我只想要真相。”琳娜說。

蘇勁松明白她的意思,但他還是說:“我會和漾漾談這件事,小緒,你們都是好孩子,錯不在你們。”

琳娜聞言側目看蘇翰濟,後者已經面露憤恨說:“爸!你是不是老糊塗了?!到現在還相信什麽漾漾?!”

蘇勁松聽到這話一下就火了,呵斥道:“我早就說過了只要我在一天,你們誰也不能趕漾漾走!她不是朱緒,你們不喜歡她,讓她離開瑞安我不給她股份就是了!你還想怎麽樣?!一個大男人毫無容人肚量,我這張老臉都替你害臊,翰濟!漾漾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們蘇家,是她自己的錯嗎?是瑾柯的錯,更是你的錯!”

他的暴怒讓所有人都短暫噤聲,他自己也氣得頭疼心口疼,他好不容易緩過勁,對琳娜說:“你的事,外公會為你做主,是誰的錯就是誰的錯,誰也逃不掉。等漾漾今天下班回來,我就會好好問她。”

琳娜聞言只能點點頭,陪着蘇勁松幹等。終于,他們把兄妹三人等了回來,朱緒提出要和蘇勁松單獨談一談。琳娜的心跟着提了起來。

而蘇翰濟等了一下午,現在耐心已經耗盡了,他眼見蘇勁松要心軟,看着垂死掙紮的朱緒不由冷笑問:“為什麽要單獨談,漾漾?現在你還有什麽話是我們不能聽的?”

“你什麽意思,舅舅?”朱緒轉過頭看蘇翰濟,目光犀利。

蘇翰濟見她還敢叫板,站起身嚴厲看着兩兄弟威嚴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到現在還要站她那邊?你們爺爺已經生氣了,你們要是知道什麽事情都如實說出來。不要為了個不相幹的人,傷了我們整個蘇家的和氣。”

而不待兄弟倆說什麽,朱緒就提高了聲音沖着蘇翰濟喊:“你不用裝腔作勢吓唬我,舅舅!我的事情和兩個哥哥都沒關系。而我的事也只有外公能管能問,我看在兩個哥哥份上才叫你一聲舅舅,但你這種人算什麽長輩?”

蘇翰濟被朱緒給氣到了,他怒極反笑說:“怎麽,叫我舅舅還委屈你了?你先問問你自己有什麽資格叫我舅舅待在這個蘇家!”

“不就是我不是真的朱緒嗎?!怎麽了,你巴不得把我趕出去是嗎?但我走不走是外公和我自己說了算,你要是看不慣我,你就自己走!我還看不慣你,說自己是蘇家人,盡做着傷害蘇家利益的事!這裏誰都可以指責我,但你算老幾?!”朱緒怒道。

朱緒強橫的态度着實是所有人沒有想到的,蘇翰濟更是震撼,他死死盯着朱緒氣到只有兩句內心深處的兩句話:“你想找死嗎,漾漾?整個蘇家都是我的,我做什麽都是對的,就算我傷害蘇家的利益也是我自己的利益,和你這個外人什麽關系?!”

他早就不爽任何人對他的審判和指責了,他就是這個家最大的權威,他可以是孝順兒子可以是好爸爸也可以是獨裁者,他本來就可以在他的江山和家裏無法無天。他已經對每個人都很寬容,但偏偏有人就是不知好歹。

而他這番話把一個家庭的所有遮羞布都扯了下來,所有人神色各異看着彼此,氣氛壓抑窒息。

直到朱緒冷聲說:“你不是,蘇家不是你一個人的。”才打破了無形的缺氧狀态。

“這可不是你說了算,先掂掂你自己幾斤幾兩再來和我叫板。”蘇翰濟仿佛居高臨下不屑盯着朱緒,而後他又看兩個兒子說,“你們奶奶的事,你們知道多少?”

朱緒聽到這事頓時臉色蒼白,她最擔心的事情終于來了。她目光呆滞轉向蘇勁松,仿佛在求救,她希望他喊停。

而蘇勁松原本要喊停,他也不希望鬧劇再繼續,可他又忽然聽到胡金毓的事,不由坐直了身體。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目光複雜看着蘇家兩兄弟。而一旁的我琳娜立馬扶住了顫抖的他,她忽然意識到身邊的人是個老人,他沒有多少時日了,但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都在逼迫他。

蘇懷晏和蘇銳文都知道這個問題意味着什麽,而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遠超過他們能力和情感所能承受的範圍。朱緒卻一個人承受了五年。

屋裏忽然靜得能聽到呼吸聲,就在朱緒快承受不了的時候,蘇銳文出聲說:“奶奶是我害死的,爺爺。”

而他的話才落,蘇懷晏忽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怒說:“不是你!”

蘇銳文譏笑看着蘇懷晏,在他臉上看到了無比的痛苦。

“你們到底要說什麽?!”蘇勁松急了,他感到呼吸急促,幾欲要站起來。他真心愛着這三個孩子,他們在他膝下是他晚年生活最大的寬慰,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和胡金毓的死有什麽關系。

而在蘇勁松的質問下,蘇懷晏緩緩回過頭,眼神狠戾又絕望看向蘇翰濟說:“奶奶其實是你害死的,爸,要不是你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你就是罪魁禍首。”

蘇翰濟在蘇銳文跳出來擋刀的時候就很憤惱,他想這個兒子是廢了。要是說蘇銳文所為,蘇翰濟還能接受的話,那蘇懷晏掉轉頭把矛頭指向他的時候,他整個人是懵住了。

黃依秋手裏剛端起的茶杯則一下砸在了地上,她心裏為蘇銳文的傻正竊喜想喝口茶高興一下,結果她自己的兒子更離譜。她不敢置信看着蘇懷晏,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而房間裏其他人仿佛都沒有聽見茶杯碎的聲音,每個人都在這一刻跌進自己的地獄裏。

廚房裏的張嬸聽到動靜,匆匆要跑出來看情況,結果她還沒有看到碎掉的茶杯,先看到碎掉的蘇翰濟沖着蘇懷晏怒吼:“懷晏!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老子是誰了?你竟敢說你奶奶是我害死的?你這個吃裏扒外沒出息的東西!我以前是怎麽維護你的?!你那年和你自己妹妹談戀愛做的那些事,敢不敢說給你爺爺聽?!”

有什麽在轟然倒塌,朱緒眼前一晃看到蘇勁松費力站起身又直直向前摔了過去。她尖叫哭喊起來撲過去,那年她就是看到胡金毓這麽在她眼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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