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6

第46章 Chapter46

九月十月秋高氣爽，轉眼就是國慶中秋節。在這兩個節日裏，朱緒只有三天的輪休假期，她沒覺得少。獨自生活的好處是不管幾天假期，每天都是完整屬于她自己的，完整擁有過每一天，每一天都不會有遺憾。

在這段時間裏，朱緒救了一只流浪狗，這只狗和米娜一樣是雜交土狗，白白的身上有幾團黃，朱緒和它挺投緣，後來決定把它帶回家養病。

再次開始養狗，朱緒又在小後院搭狗窩。她一邊忙活一邊用手機看《蠟筆小新》，小狗在她身邊跑，她看着動畫時不時發笑。

等她忙活完，門外傳來敲門聲，她關了視頻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發現來人竟然是劉樂知。這個訪客超出朱緒想象，她趕忙打開門。

劉樂知笑盈盈見屋裏出來的人真是朱緒，不由笑道：“你真是能藏。怎麽都聯系不上人，我只能不請自來打擾你了。”

“快進屋坐，樂知姐，我沒有藏，只是最近發生很多事情，我得重新開始生活。”朱緒側過身笑說。

劉樂知聞言打量朱緒，她得知蘇家發生的事後，想象中朱緒離開一定是痛苦的，她一定藏在哪裏療傷，結果這些她都沒有看到。她只看到屋裏整潔溫馨，處處都是朱緒的手工活，她自己在做儲物櫃，才做了一半，看上去有種從容的生活氣息。

朱緒不知道劉樂知為什麽來找自己，請她坐下後給她倒了杯水就問：“你找我有事嗎，樂知姐？”

劉樂知點點頭，但微笑沒說話。因為她覺得自己不應該來。

于是，她想了想措辭說：“是這樣的，朱緒，我還能這麽叫你嗎？”

“能，只是個名字而已，你叫我漾漾也行。”朱緒笑說。

劉樂知微微颔首，繼續道：“蘇銳文走前把元元帶走了。”

元元是朱緒和蘇銳文之前救的貓，後來劉樂知領養了，朱緒想不明白為什麽，震驚問：“什麽？！他去你家偷貓了？！”

劉樂知則被朱緒的猜測吓到了，忍不住笑說：“他在你心裏就是這麽瘋的人嗎？”

朱緒愣了下，不好意思也不放心又确認了一遍說：“不是偷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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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偷，我早報警了。”劉樂知笑說，“是我給他的，因為他想要。”

朱緒松了口氣。

“看得出來你還是關心他的。”劉樂知笑說。

“關心肯定會的，就怕他又胡作非為。”朱緒說。

劉樂知笑而不語。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屋子裏有點沉默，直到屋外的狗叫了聲，朱緒起身看情況，再回來的時候，劉樂知才又說：“蘇爺爺住院的時候，我去過醫院看他。”

那天，朱緒已經離開兩天，劉樂知去了醫院才知道這事，才發現蘇家悄無聲息發生了巨變。

她走進病房，看到另一個女孩在照顧蘇勁松，她一開始以為是朱緒，結果那女孩轉過身看起來很眼熟，她才想起是蘇勁松生日宴上有一面之緣的琳娜。女孩是朱緒又不是朱緒，所以她喚了聲朱緒，琳娜應了她，她卻傻住了。

蘇勁松則笑圓場說：“見笑了，劉小姐，她才是我們蘇家的真外孫朱緒。”

劉樂知回神點點頭，沒有再細問。因為蘇銳文告訴過他朱緒的事，他希望在關鍵時刻，她能動用劉家的關系保朱緒留在蘇家，結果一切發生得那麽快，快到蘇銳文都沒有來找她。

她在病房待了會，發現琳娜是個很安靜，情緒很穩定的懂事女孩，蘇勁松很希望琳娜能快點被所有人接受認識，一直和她介紹琳娜的好。她聽着忽然覺得朱緒和琳娜都有各自的可憐，她們都是蘇家的犧牲品。

離開病房，劉樂知發現蘇銳文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但他沒進病房，只是坐在外面休息室的沙發上，他低着頭仿佛沒聽到任何響動，即便她坐到他身邊，他也沒什麽反應。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朱緒呢？”劉樂知問。

蘇銳文許久才緩緩說：“漾漾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劉樂知聽這聲感覺蘇銳文要哭了，低頭試圖看清他的臉，安慰說：“她會回來的。”

蘇銳文沒回答，卻問她：“樂知，我能去看看元元嗎？漾漾說我連只貓都照顧不好。”

劉樂知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知道朱緒不是蘇銳文的妹妹之後，一直在猜他是不是喜歡朱緒，現在她忽然能肯定了。

于是，她說：“你想養就還給你吧。”

蘇銳文默認，頭低得更深雙手抱住了頭。

劉樂知見狀于心不忍，還想安慰他什麽，但休息室的門開了，蘇懷晏走了進來。

而蘇懷晏只是淡淡掃了眼兩人，便一言不發目不斜視穿過休息室走進了病房。

劉樂知有些意外，外人都說蘇家的長子是個溫文爾雅的青年才俊。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對蘇懷晏的印象一直是疏離冷漠，即便他微笑禮貌問候她，她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緒。現在，他仿佛不裝了。劉樂知那天就是在這一刻意識到，蘇家真的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朱緒的餐桌上擺着幾本和獸醫相關的書，劉樂知坐下的時候就看見了，此刻她說完蘇銳文向她要貓的事，伸手拿過書翻看了下看着朱緒。

朱緒領會了下劉樂知的意思，說道：“樂知姐，你很擔心蘇銳文是嗎？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人問問他離開的原因。我以為他很在乎瑞安，看起來他不是。我以為他肯定是為了你，但他也沒有來找你。”劉樂知說。

朱緒想了想說：“真的想離開的時候，肯定是為了自己。”自打上次從蘇翰濟那得知兩人離家的事，因為不知道太多細節，她擔心過兩人又是發瘋拿她當競争，擔心過一段時間後，她慢慢放心了，她想或許他們明白了。

劉樂知不太明白，又問：“你覺得他還會回來嗎？”

朱緒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她想如果他們的想法和她一樣，那多半是很難回去了。

劉樂知沒再說什麽，她被朱緒招待了晚飯後就離開了。

朱緒送客人到門口目送着離開後，就靠着門邊看夜幕四合的天空，她覺得村裏的夜空特別美。隔壁李嬸家在村裏種番茄，這幾天在采收，一家人忙進忙出，傍晚趕回來吃飯，李嬸的兒子還是開着一輛載滿番茄的三蹦子趕回來吃的。他們熱情給了朱緒好些番茄，朱緒在晚餐的時候給劉樂知做了一道糖拌番茄。現在紅豔豔的一車番茄停在路邊，都會讓人覺得這是種色彩風景。

第二天江洲下起了雨，朱緒坐公車去上班遲到了些，她着急忙慌坐到工位上整理今天的預約資料。大門自動門打開，她知道有人進來了，但眼睛在看資料沒來得及擡頭就先問了聲好，來人抱着一只貓走到前臺沒說話。

而下一秒等朱緒擡起頭時，對方已經喊出了她的名字：“漾漾。”

朱緒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蘇銳文。他清瘦了些，原本一個精致講究的人，穿着白 T 牛仔褲被雨水淋濕些，看上去有些随意邋遢了，但他看人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而他眼裏有疲憊。

朱緒緩緩站起身又看了眼他懷裏的貓，問：“帶元元來看病？”

蘇銳文點點頭說：“它拉肚子了。”

朱緒聞言忙說：“我給你開單子，你抱進去給醫生看看。”

很快，蘇銳文拿着單子抱着貓進了醫生辦公室。隔了會，他留貓在裏面做檢查，出來坐在休息椅上等。

朱緒見他的樣子很疲勞，便倒了杯水拿了個小蛋糕給他問：“沒吃早餐嗎？”

蘇銳文接過點點頭到了聲謝。

朱緒說不用謝，轉身想回去繼續工作，蘇銳文喊住她說：“漾漾，你能陪我坐一下嗎？”

朱緒聞言回身見他态度誠懇，便到他身邊坐下問：“最近好嗎？”

蘇銳文說：“帶元元在旅游，去了幾個地方，它是最棒的小貓。”

朱緒見他說貓沒說自己，也沒有再追問，想了想保持沉默等他再開口，她知道他有話要說。

而等了會，蘇銳文的确開口了，他問：“漾漾，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朱緒笑了笑。

蘇銳文點點頭，低下了頭說：“沒有我們，你過得更好是嗎？”

“是的。”朱緒誠實回答。

蘇銳文聽笑了，說：“我很想你，漾漾。”

對這話，朱緒沒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而他也正認真看着她。

他說：“但是我想不明白，漾漾。”

“不明白什麽？”朱緒問。

蘇銳文眼神微暗，原本藏在眼底的疲憊感浮現在他臉上，他說：“我不明白為什麽這次蘇懷晏走的時候，我會難過，就像你離開的時候一樣。我想不明白。你走的時候，我想去找你，但蘇懷晏還在家，我就覺得走不開，我想是因為我恨他，你會離開都是因為他把琳娜找回來了。所以，我不想讓他們好過。但忽然他什麽都不要走了，我沒有高興，還覺得很難過，甚至不想他走。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恨他了。如果我不恨他了，那我之前做的事情又有什麽意義？我傷害了你傷害了奶奶……”

朱緒聞言，心口微微脹疼，她知道蘇銳文很渴望愛，現在渴望到讓她有點無奈心疼。所以，她解釋道：“因為他本來就是你哥，他離開你當然會難過。你再恨他，也改變不了他是你哥的事實。”

蘇銳文又問：“他來找過你嗎？”

朱緒想到蘇懷晏，心裏有點難過搖搖頭說：“沒有，他應該不會來找我了。”他不像蘇銳文不明白的問題需要來問她，他從來都是自己找答案。

蘇銳文聽到這個答案陷入沉默，他不确定自己今天來找朱緒到底尋求的是什麽。他想知道朱緒去哪了，也想知道蘇懷晏去哪了，他怕他們會在一起，也怕他們都離開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他以前就不喜歡正常人的生活，他希望大家都不開心，因為好像只有這樣，他心裏的痛苦才能得到緩解。後來，這個方法走到了今天，他才發現這不是他要的解藥。他開始渴求生活的另一種模樣，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

他真的感到很疲憊，只想找到一個能讓他安心的地方待一待。他手裏還拿着朱緒給的水和蛋糕，緩緩矮身把頭輕輕倚靠到她的肩膀，低聲說：“漾漾，我很累，你能不能收留我幾天？我不會打擾你現在的生活，也不會給你惹麻煩。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生活，你過什麽生活，我也過什麽生活。我不想再找了。”

朱緒長長嘆了口氣，說：“我可以讓你住幾天，但你自己的生活還要繼續去找。”

蘇銳文聞言沒說話，但心裏莫名就安定了不少，可能是因為朱緒告訴他還要繼續找，人生還值得繼續找，疲憊便成了一種正向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