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裴言跟個人販子似的，挾持着樂正顏走出人擠人的西山夜市，短短一截十分鐘的路，丢完了這輩子的臉。
裴言無比感謝爹媽給的這張臉，沒長得兇神惡煞，不然早就被熱心路人報警抓走了。
等走到人群稍微沒有那麽密集的天橋，裴言才放開捂着樂正顏嘴的手，另一只手仍舊攥緊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樂正顏就從天橋上跳下去。
為了一百塊錢背上人命實在是不劃算。
“怎麽不吵了？”
裴言睨了一眼陡然變得安靜下來，乖巧讓他牽着的樂正顏。
不說還好，這麽一說樂正顏就有了動作，她微微踮起腳，酡紅的臉頰忽然朝裴言湊了過去。
後者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在兩人之間距離還有兩指寬的時候及時伸手蓋住了那張小臉。
樂正顏的臉頰肉都擠在他的掌心，燙得吓人，她的眼睛明亮，嘴唇咬緊，透過指縫萬分認真盯着裴言。
裴言保持着這個動作，軟糯的手感還不錯，他心情好了些，報複性地又捏了兩下：“又作什麽妖？今天的事，等你酒醒了請當牛作馬的回報我。”
樂正顏皺了皺鼻子，扒拉覆在臉上的手，裴言就想看她要做什麽，從善如流地順着力道松開。
“有幾分姿色嘛……”
樂正顏小聲喃喃了一句。
裴言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麽？”
下一秒，樂正顏揚起眉，手指輕佻地捏住裴言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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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言，試試嗎？”
這該不會是裝醉吧。
破天荒的，裴言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拍開她的手，而是輕輕勾了下唇角。
“試什麽？”
樂正顏正色道：“談—戀—愛。”
裴言垂着眼眸，略薄的唇邊帶笑，清隽的面容看起來十分好說話。
“好啊，你叫聲爸爸，我們就試試。”
兩人吵架時經常互為爸媽，裴言不知道此刻這句話是哪個字眼戳中了眼前這個醉鬼。
只見樂正顏怔了一瞬，眼中迅速聚起水霧，跟變魔術一樣，眼淚吧嗒就落了下來。
“你不配做孩子的爸爸！”
這一聲帶着哭腔的喊聲簡直是石破天驚。
驚得來往路人都止住了腳步，看着這個可憐的女人，舉着手顫顫巍巍指着她面前的男人。
“你不是個好爸爸！你不配！”
裴言笑容逐漸消失，咬牙切齒道：“樂正顏，你發什麽瘋。”說着就想去拉她空着的手。
樂正顏人喝醉了，動作卻敏捷迅速，利落地躲開了。
她紅着眼眶，泫然欲泣的模樣瞧着可憐極了：“你還說我發瘋，我哪句話說錯了！沒有責任心，沒有同情心，你憑什麽做父親！”
周圍的熱心市民越圍越多，已經有人在小聲批判起來。
“看起來人模人樣，怎麽幹這麽缺德的事。”
“就是，這麽漂亮的老婆還不知道好好珍惜。”
“我看就是作的，指定是被野花野草迷了眼，抛妻棄子是要遭報應的。”
裴言：“……”
如果他有罪，請讓法律來制裁他，而不是讓樂正顏這種酒瘋子來折磨他。
酒瘋子正倔強地望着他，死活不低頭。
無聲僵持片刻。
裴言深吸一口氣，可恥的妥協了，他已經看見有人拿起了手機，再不妥協就要上明日的北城頭條了。
“是是是，我不配。”
裴言的語氣冷靜得像個殺手。
樂正顏吸吸鼻子，不依不饒：“那你道歉。”
裴言閉了閉眼，努力牽起唇角：“對不起，從今天接你的那通電話起就對不起……”
眼看樂正顏又癟起了嘴，裴言識趣的閉了嘴。
這回總算是滿意了，樂正顏倏地收起眼淚，揮揮手：“就這樣吧，再見。”
說完就轉身試圖擠過圍觀人群，完全忘了裴言還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腕，腳下步子愣是沒邁動。
裴言面無表情地把她扯回來，大步朝反方向走。
多待一秒他的血壓都在升高。
兩人眨眼就和平解決問題要離開，沒公道需要主持，圍觀的群衆們一顆熱心無處安放，裴言走之前還聽見有人在議論，不難想象幾經擴散後，他在故事裏會是個什麽面目可憎的形象。
裴言眼神麻木，只想趕快把樂正顏丢回家。
兩人下了天橋就攔到輛出租，裴言先将樂正顏塞了進去，他再打開另一側車門坐下。
樂正顏這副腦子不清醒的模樣，今天晚上是不能再回學校了。
裴言按下車窗：“清水灣畔，謝謝。”
當初他倆一同考上G大後，家人就商量着在這邊安排了套房子，兩人平日裏住校，房子的主要用途是兩邊父母來北城出差時有個能落腳的地，再有就是像現在這種不方便回學校的時候能有個去處。
車輛啓動，樂正顏瘋夠了酒勁兒下去，安安靜靜睡了後半程。
裴言揉揉額角，暫時歇了口氣。
等車在小區門口停下，離家門口還有一段距離，裴言想把樂正顏推醒，目光觸及她緊蹙的眉頭和眼角未幹的淚痕時，又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沒忍住低聲罵了一句。
——
裴言攬着樂正顏的肩膀，讓人半靠着他，慢慢朝樓棟的方向走。
樂正顏半睜着眼，迷迷糊糊問道：“我們在哪兒啊？”
裴言嫌棄：“傻逼，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
樂正顏喝醉了也知道是誰在罵她，牙根癢癢。
“嘶——”
裴言瞳孔微縮，捂着被咬過脖子，猛地停下腳步。
媽的。
再這樣忍下去，他今天就能就地成佛位列仙班！
裴言冷笑着扣住樂正顏的後頸，強制性讓她仰頭，他俯身壓下去，眼神威脅。
“你再咬我就把你的牙都拔了。”
樂正顏長發散開在肩頭，絲毫不示弱地迎着視線，纖長的手指抓緊他衛衣繩子，殷紅飽滿的唇瓣翕動。
“顏顏！”
熟悉的嗓門至不遠處響起，一下子打斷樂正顏要說的話，也讓裴言的身體僵硬在原地。
一個臉蛋圓圓的女生小跑而來，看清他們沒來得及分開的動作，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
從她背後又走出來一個小巧的身影，“不是顏顏嗎，你怎麽杵在這兒……”
文千雪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佳佳，我可能撞鬼了。”
從她身後繞出來的周佳佳看着零距離快要親到一起的兩個人，沉默了幾秒，推了推眼鏡。
“嗨。”
文千雪內心瘋狂吶喊：現在需要打招呼嗎！！
周佳佳也覺得不好，幹巴巴的又補充一句，“你們繼續？需要我們回避？”
“……”
裴言平複呼吸道：“進去說吧。”
頂着兩道堪比X射線的目光，裴言旁若無人地輸入房門密碼，然後扶着樂正顏躺回卧室。
喝醉的人一挨着床就裹着被子睡得不省人事，完美逃過責任，裴言替她脫了鞋還得出去解釋今天誤會。
真是佛光普照……才怪。
至少得先收一點利息。
裴言唇角微微揚起，目光從她書架上滿滿的彩筆上劃過，最後精挑細選了一支，擰開筆蓋。
“紅色吧，稱你。”
……
裴言将卧室的門輕輕掩上，一回頭就被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今天晚上漫長得就像過了半輩子，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裴言朝她們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去廚房洗了手，還有心情問問她們要喝什麽。
“不用管我們，”文千雪坐在沙發上局促地擺擺手，接着問道，“顏顏她怎麽樣？”
“睡着了，”裴言給她們倒了兩杯水，在對面坐下，“你們這麽晚來找她有急事嗎？”
明明壓根就不認識，可他詢問的語氣實在過于自然，像是早就已經知道她們是誰，讓文千雪和周佳佳原本準備好的說辭都忘了。
周佳佳先輕咳一聲：“裴……”
“我叫裴言。”
周佳佳當然知道，她就算再怎麽孤陋寡聞，也或多或少聽說過裴言的大名。
這位商院教授們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疙瘩、一進學校就連續兩年蟬聯校草、只能仰望的高嶺之花，身上标簽多得跟疊buff似的，想不認識都難。
平時都只是遠遠在學校的各種慶典和頒獎典禮上見過的神仙，突然下凡出現在好友家裏，還十分熟稔的問你喝什麽的時候，刺激着實有點大。
周佳佳勉強穩住了心神，直接切入正題：“我是周佳佳，旁邊這個是文千雪，都是G大美院的，樂正顏的室友。”
裴言自诩記憶力還算不錯，以前沒注意過樂正顏的室友叫什麽名字，臉還是認得的，不然剛才也不會讓她們進來。
他聞言笑笑，等着接下來的話。
周佳佳聲音稍頓，有些欲言又止，在思考要不要繼續告訴裴言。
她從沒有聽顏樂正顏說起過裴言，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交集，可就剛才他們親密的舉止來看，關系絕對不一般。
周佳佳和文千雪作為樂正顏的朋友，知道她是個性格要強的人，很多時候遇到難過的事情也不願意去麻煩別人，而是選擇自己默默消化，是以，能夠和她一起喝酒聊天的人，關系應該很到位了。
至于樂正顏之前為什麽隐瞞不說，也得等人醒了再問。
經過一番衡量，周佳佳還是選擇道出今晚過來的原因：“我們是看到有些關于顏顏不好的事，打電話她沒接，也沒回宿舍，怕她出事，所以就過來看看。”
裴言沒問具體是什麽事，略一思忖道：“是沈謙？”
周佳佳訝異。
本就藏不住事的文千雪憋了半天，眼裏全是驚訝，忍不住道：“你怎麽知道，難不成學霸還能未蔔先知？”
未蔔先知肯定是不可能的，沒那麽玄乎。不過就是裴言太了解樂正顏罷了。
今天找他喝酒，說是因為失戀，實際也沒見她多喜歡那個男的，至少上一個還聽她念叨了半宿，這個直接連名字都沒從她嘴裏聽到過，對方一定是做了什麽讓她非常讨厭的事情，以至于提都不想提起。
裴言握着杯子，指尖有節奏地輕敲着玻璃杯壁，發出些小而清脆的響聲。
“他做了什麽？”
以文千雪的視角來看，從剛才在門外他們兩人舉止親密，到裴言知道家門密碼，再到能夠脫口而出沈謙的名字，就足以無聲證明樂正顏對裴言的信任。
這讓文千雪徹底放下了戒心，一聽見裴問起，當即就知無不言。
她義憤填膺道：“沈謙那個渣男，當初追顏顏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現在一分手居然就開始造謠！”
她麻溜地從包裏摸出手機，翻出校園論壇top1的帖子遞給裴言。
“你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