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在場的喝得都不少,一群腦子沒那麽清醒的人,當然是哪有熱鬧就往哪兒湊,大夥起哄鬧騰,再加上前有方柚他們那一對打樣兒,樂正顏被架得下不來。
完美诠釋了什麽叫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文千雪紅着臉尤其亢奮,眼睛亮晶晶地當複讀機。
“親一個親一個!”
塗起元和譚華默契對視,挑了挑眉,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們從認識裴言起就沒見過他有過諸如害羞一類的情緒,這位天塌下來都是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現下多麽難得有可以看他熱鬧的時候,不得卯着勁嚎,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裴哥裴哥!”
“來一個來一個!”
“可不興只看熱鬧啊。”
方柚找回場子,調侃道:“要不要我和譚華再給你們打個樣啊。”
被提到名字的譚華站在她身邊,臉上寫着“随時待命”四個大字,看上去還有些迫不及待。
樂正顏簡直是敬謝不敏,也是怕了這兩口子,她清了清嗓子擺擺手,勉強憋出個笑容。
“我們就算了吧。”
她是非常的想算了,可其他人卻不會因為這句話就輕易放過,七嘴八舌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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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能算了,不行啊,我不同意!”
“我們這些單身狗,對你們情侶都是一視同仁的,柚子他們都親了,怎麽能少了你們呢~”
“別想能逃過去啊,誰讓你剛才喊那麽大聲。”
樂正顏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這輩子就沒這麽窘迫過,腦子裏甚至竄出了要不要尿遁跑洗手間這樣蹩腳的借口。
她眼神往裴言哪裏飄,見他還在笑,仿佛被起哄的主角不是他自己似的,頓時磨了磨後槽牙,眼神示意他快想想辦法。
裴言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着酒杯,無聲笑了下,終于開了尊口。
“想什麽呢,我們的恩愛是随便能秀給你們看的嗎。”
“之前醫院你們秀的還少?”塗起元不願意輕易放過好機會,故意激将,“別不是怕被拒絕吧。”
譚華“啧啧”兩聲,戲谑道:“以前沒見這麽害羞啊裴哥。”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配合得完美。
聞言,裴言眯了下雙眼,唇角微揚,聲音松散。
“非要看我們親是吧?”
“嗯嗯!”這次回答的是文千雪,她激動地抓着周佳佳的手。
樂正顏看着她圓圓可愛的臉蛋,第一次覺得頭皮發麻,她擡起酒杯,想繞開這個致命話題。
“別鬧了啊,咱們跑題了,今天的主角可是柚子……”
找理由拒絕的話還沒說完,裴言就忽然扣住她握住酒杯的手,親昵地圈在掌中,覆了薄繭的指腹貼着她的手背,帶來似有若無的癢。
樂正顏愣了愣,轉頭看向裴言,面上沒有表現分毫,心尖卻顫動不停。
媽的,總不能真親吧。
裴言仿佛聽見這話,緩緩傾身靠近,陌生又熟悉的氣息逐漸侵入覆蓋,樂正顏忍住後仰的動作,放輕了呼吸,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他逐漸放大的俊臉。
在距離有兩指距離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稍稍別過頭,用氣音問着。
“你喝醉了?”
裴言沒有回答,只有比平時略沉的呼吸。
他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在交融,帶有清冽的木質香,紅酒酸澀的氣味,還夾雜着甜調的果香,複雜得使人頭暈目眩。
過了幾秒,裴言叫她。
“樂正顏,看我。”
喧鬧聲不知何時遠去,四周陡然變得寂靜,樂正顏擡頭直直地撞入他的眼底,那雙淺淡的茶色眼眸浮着一層朦胧的光暈,遮住了情緒,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在他們對視的一個瞬間,她真的以為裴言會親上來。
以為只是以為。
沒意思。
樂正顏眨了眨眼,忽然一改之前的緊張躲閃,她眉尾微挑,輕柔的嗓音繞過舌尖,餘息吐出透着些意味不明。
“你故意的。”
她指的不只是此刻,而是她和裴言簽下什麽所謂假扮情侶的合約開始,那種時有時無萦繞着她的,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終于落實。
那些難過時的安慰、清晨的早餐、交換的雨傘,下雨時的接送、發送的語音晚安……
看似自然随意,一樁樁一件件,都是這人故意的。
裴言垂下眼簾,濃長的睫毛輕輕顫着,喉結來回滾動,牽起她的手抵在唇邊。
“怎麽說?誣陷我啊。”
語罷,沒有等樂正顏回答,裴言微微低下頭,柔軟的唇瓣輕輕劃過,在她的掌心落下蜻蜓點水般的吻。
這個動作轉瞬即逝,裴言沒有停頓地松開樂正顏,右手搭在她身後椅子的靠背上,這是一個并不親密,卻隐秘宣誓占有欲的舉動。
裴言就像剛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般,哂笑道:“誰上你們的當,就不親。”
除了文千雪失落得肉眼可見,其他人也沒再強求,他們熟人們鬧着玩,也不會真的為難,親不親都無所謂,有個現成的理由灌酒而已。
塗起元笑罵:“遛我們呢?兄弟們上啊!灌他!”他直接把整瓶酒舉起來,打定主意今天不會讓裴言給跑了。
裴言也沒拒絕,主動直起身子把酒杯遞給塗起元,只是後者還沒等把酒杯滿上,動作就定在了原地,溢出來暗紅色的酒液濺出來,弄的桌上到處都是,他卻無暇顧及。
塗起元猛地睜大眼睛,驚呼脫口而出。
“我草!”
文千雪一手捂着嘴,一手掐着大腿肉,激動得要跳起來。
接下來的場面一度變得安靜又越發吵嚷。
在衆目睽睽之下,樂正顏站起身,揪着裴言的衣領,将他用力壓在後背的靠椅上,椅子腿在地面上摩擦時響起刺耳尖銳“咯吱——”的聲音。
樂正顏擡起一只膝蓋抵在他的雙腿之間,壓低腰身,他們姿态暧昧親密,仿若真的是一對正在耳鬓厮磨的愛侶。
背對着衆人時,樂正顏居高臨下地睨着裴言,欣賞他薄唇微張,錯愕失神的表情。
雖然她不知道裴言到目的是什麽,惡意或善意,玩笑或認真,抑或者都有,但都不重要了。
此刻,主動權更疊。
“我可不是玩不起的人。”
樂正顏眸光流轉,唇角帶着缱绻的笑意,細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颌,指尖似玩弄一般,力道不知輕重地撫過喉結。
“你知道我最讨厭吃虧。”
裴言心頭驀地一慌,笑着掩飾:“你是不是——”
樂正顏沒有再給他辯駁的機會,偏頭吻了上來。
這一剎那,裴言瞳孔猛地縮緊,感受到唇上濕濡灼熱的觸感,鼻尖充斥着玫瑰淡香,連呼吸都停滞。
一個短暫的輕吻,等裴言怔愣幾秒回過神來時,過度震驚造成的耳鳴猶在。
樂正顏已經放開了他,若無其事地坐回原位,還慢悠悠地倒了杯酒。
裴言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劇烈到無法控制,他斂起眼底的情緒,桌底下的手緊握着蜷縮成一團。
“啊啊啊啊啊啊我圓滿了!”文千雪随即抱住身邊的周佳佳來回搖晃。
後者都快被她晃吐了。
方柚豎起大拇指,心服口服:“猛還是你倆猛啊。”
塗起元扶回剛才驚掉的下巴,“裴神還是裴神,孩子人都被虐傻了。”
譚華還有些不服輸,想說“他也行”,還沒開口就被女朋友一把蒙住嘴。
“我可是開了個好頭,後面大家可別玩不起。”樂正顏笑着說道,舉杯喝了口酒,沾了暗紅液體的唇瓣顯得更加殷紅飽滿。
裴言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心髒還在撲通跳着,隐約殘留剛才那一刻的悸動,久久不肯停歇。
“來來來,誰怕誰,真心話大冒險來不來?”
“行啊,整起!”
“等我搜搜有沒有什麽勁爆點的問題嘿嘿。”
包廂裏氣氛重新變得火熱起來。
無人察覺的地方,樂正顏暗自籲了一口氣。
搞什麽。
她親裴言不就是當親狗了嗎。
臉燒的慌,是不是感冒還沒好。
樂正顏心緒恍惚地玩着游戲,好在游戲過了幾局都沒抽到她,好險沒有露餡。
這種玩了八百年的古早游戲,玩了兩把就沒新意了,很快就被抛棄,大家吆喝着轉頭去玩撲克牌。
樂正顏也趁機離席,心裏燥的很,想去抽根煙。
“我去一下洗手間。”
周佳佳不擅長喝酒,所以也沒人勸她酒,此時人還算清醒,貼心地問道:“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來,你和他們玩牌吧。”
樂正顏朝她笑笑,推門出了包廂。
一旁的裴言按捺住想跟上的腳步,眸光微沉地看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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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餐廳裝修和菜品都很不錯,占了足足兩層樓,平常生意就很好,座位都是要靠搶的,樂正顏去洗手間的這一路就沒見哪個包廂空着。
到了洗手間,借着明亮的燈光,樂正顏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擡眼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除了喝酒後臉色有些過分紅潤,其他看不出什麽不對勁。
還好還好,沒丢臉露怯。
樂正顏松了口氣,打開水龍頭先洗手,擦幹淨水後推開其中一個空着的隔間,她從兜裏摸出鐵皮煙盒。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煙足足三秒,為自己的犯蠢嘆了口氣。
“抽煙不帶打火機,靠自燃嗎。”
沒辦法,樂正顏又折返去前臺找服務員借,正巧剛走出洗手間,就看見有一個個子不高,戴着口罩的服務員正朝着她的方向走來。
仔細一看就是之前給他們包廂上酒的那個。
樂正顏也懶得舍近求遠,出聲問道:“你好,請問有打火機嗎?”
對方低着頭,聲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聽得出是個女生。
“有的。”
只是說完這句就沒了下文。
樂正顏頓了頓,又問道:“方便借我一下嗎?”
女服務員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左手放進口袋裏,似乎是要掏什麽東西出來。
樂正顏覺得哪裏有些怪怪的,正想跟她說算了不借了。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對方就猛地掏出一個類似瓶裝噴霧的東西,将噴頭對準毫無防備的樂正顏噴了兩下。
後者條件反射性地擡起手,擋住了一大半,只是噴霧太細密,味道難聞又有些辣,有點像防狼噴霧劑。
樂正顏被嗆得咳嗽起來,眼睛都睜不開,隐約能感覺到那個女服務員正在向她靠近。
她心中冷笑,緩過來了一點,伸手就去抓服務員的胳膊,對方反而被她的舉動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後退兩步。
電光火石之間,樂正顏看清了女服務員的上半張臉,也終于記起來了自己對她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難怪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因為她只見過面前的人一次,她的前合作人——
秦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