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目送裴言開車緩緩離去。
樂正顏一轉身就看見尹琳點着腳尖，笑得滿臉戲谑。
這個表情在那張甜妹臉上怎麽看怎麽不和諧。
“顏顏，就這粘糊勁兒，你還跟我說沒在一起呢？”
樂正顏摸了摸鼻子，勾住她的胳膊，往樓棟裏面走。
“當然還沒有在一起，我是在考驗他。”
兩人坐電梯上樓。
尹琳一邊開門一邊說道：“還考驗什麽，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高興就在一起，不高興就分開，哪有這麽多顧慮。”
“是嗎……”樂正顏怔了一下，讪讪笑道，“聽起來我還挺渣的哈。”
尹琳嘴裏反駁，無腦護着好友：“呸呸呸，哪裏渣了，你別亂說，你這叫坦誠！不拖泥帶水！”
樂正顏被她認真的神情逗得哈哈大笑。
尹琳沒好氣地拉着她進門，換上拖鞋。
剛進門樂正顏就聞到了美妙的油炸食品的味道，客廳桌上擺滿了尹琳提前準備好的暢聊炸雞可樂套餐。
樂正顏去洗了個手，熟門熟路地在沙發上坐下，伸了個懶腰。
“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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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琳給她開了罐可樂，語重心長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越在乎才會越瞻前顧後，你是不是害怕失去，所以才遲遲都不答應。”
“也沒有這麽誇張吧。”樂正顏其實早就想明白了，感情這種東西是騙不了人的，她喝了一口可樂，頓了頓說道，“我其實挺喜歡裴言的。”
以前喜歡就想要在一起，那是她在索求一種穩定安全的關系，就像一個必須要把心愛的玩具攥在手裏的小孩，但現在喜歡裴言，她反而沒有這些想法了，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只是一想到他這個人，就會覺得心裏安定。
她冷不丁甩出一個直球，尹琳還沒回過神。
樂正顏笑着攤攤手：“你不用為我們倆操心，現在這個狀态你看不是也很好嗎。”
裴言沒再提在一起的事，樂正顏也找不到合适的契機說開，感覺他倆都挺享受現在這種暧昧的狀态的，反正時間還長，她真的一點都不急。
聽樂正顏這麽一說，尹琳點點頭也不勸了。
“也是，這樣也符合你的人生準則，怎麽開心怎麽來，不過你下次要是還有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樂正顏舉着可樂和她碰杯。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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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顏沒有玩得太晚，國慶七天假期還長，後天還有同學聚會，有的是時間。
尹琳親自把她送下樓，看着她上了裴言的車才離開。
車裏打着空調，适宜的溫度和昏暗的光，催得樂正顏有些昏昏欲睡，可是一想到等會下車時的煎熬……
樂正顏擡手拍了拍臉頰，發出“啪”清脆的聲音。
裴言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對自己都下狠手啊。”
樂正發出一聲咕哝：“困。”
她從小到大的毛病了，任何交通工具，一旦沒人說話，兩分鐘就開始困了，這也是她學了駕照也不敢開車的原因。
“困了睡一會兒，下車我叫你。”
樂正顏抵住誘惑，搖搖頭：“不睡了，你不用管我，專心開車。”
二十來分鐘的車程，她還是堅持得住的。
裴言放緩聲音：“那你陪我說說話。”
樂正顏聞言，下意識轉過頭去看他。
晚上開車，怕看不清路況，裴言把那副銀絲眼鏡戴上了，穿着件白色襯衣，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透着一種斯文禁欲的距離感。
樂正顏眨了眨眼睛，還真就越看越精神，把裴言當成提神的薄荷了，目光沒有一絲躲閃地，仔細描繪着他的眉眼，到鼻梁，到唇瓣，再到喉結……
咳，再往看就不禮貌了。
她自認為禮貌地挪開視線，沒曾想有人還不樂意了。
裴言鏡片後的目光微沉，看似一本正經的語氣中隐匿着笑意：“不怎麽不看了，又沒收你錢。”
樂正顏仗着他在開車，不敢怎麽着，哼笑一聲，尾音微微上挑。
“穿着衣服的有什麽好看的。”
裴言像是難以置信地回了下頭。
瞬間就把樂正顏逗笑了，掰回來一局，她開心了，揚着下巴神氣。
“好好開你的車吧。”
一個“行”字從裴言的唇齒間擠出，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
有了這個新發現的醒神神器在一旁，樂正顏也不打瞌睡了，車很快就開到了家門口。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打擾叔叔阿姨了。”裴言替她把行李箱拿出來。
“嗯，改天再說吧。”
樂正顏自己都不是很想回這個家，自然也不太願意裴言來，示意他也快回家去。
見狀，裴言本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輕輕點了點頭。
看樂正顏推門進去了。
裴言默默收回視線，語氣輕得聽不見。
“還真就這麽走了，小沒良心的……”
——
一樓客廳的燈亮着卻沒人，靜悄悄的。
樂正顏早就習以為常，徑直蹲下身換鞋子，剛換好，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冷哼。
“你還知道回來，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一回來就不着家，怎麽越長大越不懂事了。”
樂正顏扯了下唇，看向那個板着臉說話的的中年男人，她的父親，樂正松。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懂事。”
樂正松眉頭一豎：“你這是什麽态度！”
樂正顏還沒說話，她媽宣岚也從二樓卧室下來了，拽住她的手，柔聲地勸：“顏顏，爸爸他也是擔心你，別跟他頂嘴了好嗎。”
女人這雙本該溫暖柔軟的手，卻讓樂正顏沒由來的渾身發冷。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媽每次總是能精準的火上澆油，讓她更控制不住情緒。
“擔心我？你們自己不覺得可笑嗎。”樂正顏掙脫她的手，嘴角下垂，語氣說不出的嘲諷，“擔心我，連我回來都沒有問一句，連一個電話一個短信都沒有？哦，你們大概只有固定場合才需要一個女兒吧，比如外公外婆七十大壽。”
樂正松指着她，氣憤道：“樂正顏！我是你爸！”
樂正顏平靜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要是不知道連這個家門我都不想踏進來。”
樂正松大聲怒吼道：“都怪我們平時太慣着你了，從小就要所有人哄着你，對長輩半點尊敬都沒有。”
聽見這話，樂正顏心裏都氣笑了，語氣卻出乎意料的單調平淡：“我不就是你們對外恩愛的标志嗎，要這些來有什麽用，我當好一個工具不就好了。”
宣岚捂着心口，眼神失望傷心：“你就是這樣想爸爸媽媽的？”
樂正顏別開臉，冷淡道：“可惜現在我連這個工具都不想當了，外婆的生日我是不會去的。”
她連鞋子都不換了，推着行李箱就要出門，身後傳來她爸喘粗氣的大嗓音。
“你走了就別回這個家！”
樂正顏無聲扯了扯嘴角，沒有理會，徑直往外走。
“顏顏……”
宣岚見狀往前走了兩步，想上來拉住她，手都還沒有碰到樂正顏，下一秒就被另一雙手嚴嚴實實擋住了。
“阿姨，今天就這樣吧。”
裴言不知何時出現，往日裏面對長輩時的溫潤笑容完全消失，他擋在樂正顏身前，将她完全遮住。
樂正顏怔愣地看着他，鼻子有些發酸。
裴言對在場還沒反應過來的兩位長輩微微颔首，轉過身輕聲說。
“我們走吧。”
裴言牽着她，将她一步一步的帶離了那個地方。
——
從家離開，到上車到了酒店裏，樂正顏始終低着頭一言不發。
她蜷縮在沙發上，環抱着膝蓋，看着小小一團，幾乎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姿勢。
裴言取了幹淨柔軟的帕子，打濕擰幹。
“擡頭。”
樂正顏怔怔地望向他。
裴言眼裏全是心疼，捧着她的臉，認真仔細地擦了一遍，力道溫柔小心，末了又幫她擦了擦手。
他一句話都沒說，自顧自的做着事，樂正顏望着他，突然就開了口，聲音有些喑啞，說起這麽多年她的家。
“他們或許愛我吧，但我總是比不上他們其他的更愛。從小就是這樣，我媽愚孝，所以總是想我讓跟她也一樣，對外婆那邊的親戚處處忍讓，我爸虛榮，總是享受別人的追捧，甚至可以為了這些虛無的東西，連女兒被欺負都可以視而不見。”
“裴言，你說為什麽我總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樂正顏眼眶通紅，卻沒哭，她無比認真的問着裴言這個問題，執着地希望能得到一個答案。
此刻她的身影和多年前坐在草坪上哭泣的小女孩漸漸重疊。
裴言朝她張開手臂。
“樂正顏，抱一下。”
他的懷抱在這一刻有着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樂正顏抱住了他，沒有一絲猶豫，她的手臂不斷收緊，像是抱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樂正顏，在我這裏，你永遠都不會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裴言的語氣平靜，擁抱的力度卻很重，溫熱的手環住她的腰背，輕輕覆在後頸，幾乎将她整個人扣在懷裏。
月光下，他們緊緊擁抱着。
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