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個不知從哪地方跑出來的宮女攔住了秦破道。

她氣喘籲籲請求秦破道幫忙:“大人……可否幫忙…從樹下……拿一下…挂上去的風筝,它對我家公主來說……很重要。”

宮女見秦破道沒反應,想當然的往前走兩步,以為秦破道沒有聽清楚她的話。

秦破道拉開距離:“男女有別,靜候一刻鐘便可,值日的禁衛軍将巡邏至此。”

小宮女聽罷,眉眼中盡是糾結,身體卻沒有移動。

“回來吧,無礙。”

帶着一絲清冷的嗓音從旁邊響起。

【竟是三公主。】

剛剛一直推脫的人,此刻卻蕩起笑容,低頭對還在為難的侍女說:“帶路吧,我幫你們拿下來。”

侍女一臉疑惑面前這位大人為什麽一下子轉變口風,但還是立刻帶路過去。

“監察部秦破道,參見三公主。”

秦破道嗅到了清新的桂花香。

三公主輕擡秦破道的手臂,溫和地說:“無須多禮,請起。”

“微臣謝過三公主。”

秦破道擡起頭瞧着不施粉黛的三公主,正對自己莞爾一笑,她忽然想起母親曾經也這般笑,不免想多親近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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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指了指插在大樹上的風筝:“風筝挂在枝頭上,秦大人能幫本宮取下來嗎?”

“當然,臣的本分。”

秦破道笑笑,摘下官帽放到侍女攤開的雙手上。

輕功不凡的她,兩手直接扶住樹的粗枝條,腳尖借樹的力噔噔幾下,就跳到了樹幹。腰一轉,修長的手臂一伸便輕松拿回風筝,然後從高處一躍而下。

“啊!”

出乎意料的舉動使得女婢驚叫一聲。

三公主邁着優雅的步伐靠近秦破道,幫她摘下頭上的枝條:“秦大人,日後須小心為上,切不可魯莽。”

“好……”

秦破道注視着三公主近距離的行為,第一次沒有産生對陌生人的肢體接觸的抵觸心理,安靜聽她講着平日最為煩躁的人生哲理。

“春江,拿上風筝走吧。”

三公主對她笑了一下,算作告別。

對秦破道來說,沒有繁文缛節的相待反而更吸引她了。

“三…三公主,若日後有下官能幫忙的,在所不辭。”

秦破道眼巴巴地望着逐漸消失的身影,盡管三公主不知道是否被聽到,她也會履行承諾。

她兒時得到父親全力栽培,射箭、騎馬、武術等都在同齡人水平之上,讓心比天高的她常常覺得天底下沒有男兒能配得上自己,更何況草原上的男兒不講究衛生和沐浴,靠過來,總傳來一股能熏暈人的氣味。致使秦破道額外的嫌棄其埋汰,又因為在外身份是男兒,不好去找女孩玩耍。

日複一日,她選擇了一個人待着,不知不覺間養成獨來獨往的脾性,以至于很少人能走進她的心裏。

雖然很荒唐,三公主竟能牽動她的情緒。

難道她對只見了幾面的三公主那麽快有好感嗎?

女子能對女子産生感情嗎?

秦破道越想越煩,沒有注意路上的碎石,直接來個平地摔。

“小秦,見朕如此激動嗎?”

秦破道瞬間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行了禮。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笑呵呵:“你從小跟朕身邊,無須多禮。難得今日閑來無事,陪朕去長山河走走。”

“是。”

秦破道一路陪着皇帝走,講述關于鐵礦一事後續處理和讨論今日的推商聖旨推行。

皇帝基本不發表意見,只偶爾點點頭回應。

“丞相的想法與你倒是大同小異,但,丞相想法比你的要細節得多,南下後多聽丞相指令。”

“諾。”

“此行南下,快也數月。待你與守兒成婚之時,先放下政事,你必須提前到達。”

皇帝頓了頓,俯視着湖裏的植物,不帶一絲波瀾:“畢竟朕曾經虧欠了寧妃,今三公主成婚是頭等大事,切不可丢了皇家的臉。有任何差錯,提着你的項上人頭來見朕。”

“微臣明白。”

皇帝眺望遠處的亭子,隐隐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妃子在裏面,側頭向秦破道說:“朕多年未南下,回來前備好特産讓朕領略一下南方風情。”

說完便迫不及待趕秦破道走,興奮地坐上龍轎使喚擡轎,出發去找他心愛的妃子去了。

秦破道等皇帝走遠,才直起腰板。

“咕咕咕”

擡頭看,原來朝陽已經升至頭頂,該吃午飯的時刻了。可惜公案沒處理,還得原路走回監察部。

分明是生無可戀,還不得不拖着饑腸辘辘的身體走,明面上卻還保持一副板正行走禮法。

“大人,六扇門的人又來妨礙我們辦案!”

黃亦站在門口焦急地來回踱步,頭頂一身汗,瞧見她回來立刻叫喊。

“過來,給我詳細說。”

黃亦滔滔不絕訴說他們剛剛所做的事情,他激動得手腳并用。

秦破道沒有停下腳步,長腿的優勢使得可以快速繞過人來人往的走廊,來到堆滿六扇門人的大廳。

她撥開憤憤不平的下屬,笑着面對六扇門領頭人-李曉說道:“李大人,今日何故要攜衆人來此?”

李曉放下茶杯,擡頭嗤笑一聲:“秦監部說笑了,擔不起這一聲大人。李某來此讨個說法罷,鐵礦一案本該我們六扇門負責,可秦監部不但私下處理還要處死犯人,這不合規矩。”

他話聲一落,周圍全安靜了,秦破道臉上也失去笑意。

監察部的人齊齊将手按在刀柄上,眼裏沒了看戲之意。六扇門的人卻因為進宮不得佩戴刀具,輸了氣勢,便只能拉開武姿随時打鬥。

李曉虛僞地擺擺手:“诶,大家都是朝廷中人,放松點。”

秦破道又浮出笑容來朗聲道:“聽到沒有,放松點。”

“李大人,那日的案件結束後做陳述時,陛下還贊賞六扇門搜索信息越發好了。作為監察一員,不過聽任陛下吩咐而已,若有任何疑問可去陛下求尋,監察部和六扇門皆為陛下百姓做事,彼此應攜手共進不是嗎?”

秦破道俯身拿起桌上新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往李曉隔空示意。

李曉接過手下滿上的茶杯,回敬:“六扇門自古護朝為民,我不過是擔憂錯判,若是誤了黎民可就不好了。既然陛下也同意,今日上門多有打擾,吾賠罪一杯。”

秦破道順着他的話:“陛下有李大人這般負責的能人,乃是朝廷的一大幸事。”

“來,我敬李大人一杯。”

李曉站起身,手一撩執起遞過來的茶杯,一飲而盡,仿佛一笑泯恩仇。

“秦監部如此大量,擇日有空必請青玉樓一聚。”

“如此,甚好。”

“博文,你去送送李大人。”

秦破道見人走空,垮下殘存笑意的臉,随手拍拍身邊的下屬:“放松點,這裏還有吃的嗎?随便端點來。”

“禦膳房今日多做了很多肉食,大人可有口福了!”

秦破道瞧着下屬一些吃食便如此高興,無奈搖搖頭:“拿多點吧,你也坐,對付對付。”

黃亦在她背後幽幽盯着,也不吱聲,十足的望夫石般作态。

秦破道好笑地開口:“黃亦你想吃便也坐下吃,等吃完召集所有監察部的人到這裏開個集議,有關後面事務安排。”

“哼…”

黃亦扭頭走掉,沒有理會她。

恣意很快端來了一大盤肉食,裏面有羊雜肉、牛肉、雞肉點綴,兩人就這樣一起在辦案大廳肆意扯着肉吃。

待兩人吃飽仰躺椅子上後,黃亦跟幽靈似的不知道從哪裏飄出來,吓兩人一跳,卻是來收拾殘局。

“小亦吶,你真賢妻良母,以後你的夫人很幸福。”,秦破道感慨地調笑她。

黑乎乎的臉瞬間染紅了,惹得黃亦咆哮:“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破道躺倒在太妃椅上,笑得很開懷,腦海控制不住去想将要嫁給自己的三公主,雖然不是自己不是男兒身,也會負起責任對她好,若她接受不了以後找機會和離。

一陣行走動靜由遠及近,密密麻麻便衣铠甲的碰撞,直至在大廳門口外停住,整個過程鴉雀無聲。

秦破道才睜開眼睛,起身審視着列隊整齊的監察部人員。

“有進步,但仍不夠威勢,我時常考慮要不要讓你們去戰場鍛煉一下,也許是平民出身讓你們畏首畏尾。”

一個長相魁梧的領隊,橫跨一步抱拳:“大人,俺可沒有小家子氣,出去別人都怕俺。”

秦破道不以為然:“她們怕的是你的位置和先斬後奏的生殺權,不是你個人威懾力。”

“行了,全部人在處理案件時,再多抽出時間并由黃亦帶領統一訓練,不達标者丢去京郊的軍營加練,達标者每月加二兩,我報銷。辦案會出現很多情況,若自己都護不了,談何說護百姓守太平?”

“是!!”

二兩雖然不多,但人數多了錢額上去也是一大筆錢,秦破道有點肉疼。

他們開始叽叽喳喳,仿佛二兩銀都到手了,商量怎麽花費。

黃亦把槍杵地,大吼:“肅靜!”

秦破道繼續慢悠悠說:“現在講正事,接下來有段時間我都不在,要南下監督辦事,現在開始分派任務。”

“黃亦暫代我位置全權處理,他的話,便是我的命令。”

“一處,重新梳理歷代案卷,理清細枝末節,找出疏漏錯誤的案卷。”

“二處,審查宮裏人員底細,排查皇宮裏存在危險之處,提審嫌疑之人。”

“三處,加大力度偵查京城內外官員人員變動來往,尤其是與朝外勢力接觸之人,探出奸細與情報,切勿打草驚蛇。”

“四處,全員外派,按照名單偵查各地地方官與民衆的動向。”

審視一圈,秦破道再度開口:“你們可有疑問?”

無人提問。

“繼續幹活吧。”

底下一幹人等,齊刷刷單膝下跪:“屬下謹遵指令!”

黃亦聽完思考後,突然察覺不對,扭頭急促問:“大人,那你既不是獨自南下,不可啊!”

“無礙,陛下已經下旨分派禁衛軍一同南下。若遇危險,我可以聯系當地軍隊支援。”

秦破道被盯得不自然,手一伸,遮住了黃亦審視的眼神:“別看了,我不會有事的。”

黃亦直接拍掉她的手,嘴一動卻沒發出聲,低下頭不知道想什麽。

旬日已經照高頭往下偏,天也比之前暗,秦破道使勁揉搓他堅硬的頭發:“你駐留此地掌控我才安心,何況你家中婆婆尚需照顧。我會注意安全的,別擔憂,小小年紀想那麽多幹嗎?”

黃亦撇嘴,直接一聲不吭轉頭離開。

“這小孩,真的是……”

秦破道笑着搖搖頭,從懷裏掏出一封厚重密函,揮斥方遒的字體書寫着此行南下重要商戶資料。

唯有一個商戶被用朱砂特意圈出來,備注為:來路不明且需要額外關注,商業勢力影響很廣,産業集中于客棧和淡雅所稱的茶樓。

待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後,拾起紙張往取暖用的火爐丢,等燃燒差不多便往自己的辦事地走去。

秦破道走在路上,自言自語:“少見,居然查不出,真好奇背後的何方神聖。”

秦破道的辦事處位于監察部的最後方,關押地方就在旁邊,所以時不時從旁邊傳來凄厲或者不屑的叫喊聲。

關押在監察部的犯人,不同于六扇門的重大案情罪錯,或者是衙門處理的小民事務。

監察部的犯人可以說是關于國家間大事和得罪皇帝的倒黴私人事,非死即廢。

等秦破道進門後,她發現桌案上堆滿的案冊,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墜落地面,秦破道真想學黃亦掉頭就走,可惜這兩天要不趕緊處理,就要啓程南下了,無奈地咬牙忍耐。

分門別類好案件,一個個批語,秦破道的手不間斷地唰唰沒停過,暖爐也在噼裏啪啦發熱。

砰,砰

“何事?”,秦破道沒有擡頭仍然埋頭處理。

“咱家來傳陛下聖旨,速速接旨。”

秦破道聽罷,放筆迅速整理儀容,推開木門,在他面前利落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朕正任汝為商法之暫監察郎,可先斬後奏與獨立執行,事事需及時上報于朕,督促法令推行見效,且待婚日之時前抵達京城,欽此。”

曲公公滿懷笑意走到秦破道跟前,将聖旨遞給她:“秦大人,飛黃騰達咯,不像咱家,依然只是次等的随行侍奉。”

秦破道拿好聖旨,悄悄遞了一個銀錠,這才否認道:“秦某可擔不起,若沒有曲公的多年前庇護,哪有秦某的今日。即将南下,陛下那邊需曲公替秦某多多照顧着,秦某才能安心行事。”

曲公公笑不合眼,連連應:“瞧這話,那是必須的,咱家自然要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若秦大人無事咱家就先行離去了。”

“請。”

秦破道凝望曲公公離去,轉身關上門坐回到木椅上,聖旨被随手丢在案桌,發出巴塔的撞擊聲。

太大力,灰塵濺起,秦破道龜毛般嫌棄地用廢棄紙張擦拭膝蓋位置的灰塵,因為太大幅度擦,透過光線可以看到空氣中漂浮着大量的塵埃。

等細細擦幹淨,秦破道滿意地擡腿晾在矮一點的木椅上,寬慰自己:“繼續,繼續,早點回府吃食。”主要是,她昨天痛定思過,為避免再出現祭拜時連個食物都供應不足的問題,所以秦破道打定主意去市集雇用一個廚子專職為自己服務。

嗯,對。

打死也不承認是她自己也饞了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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