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方魄趕到別墅的時候,幾個傭人正把紀梧聲的行李搬上他一直在用的那輛商務車。

實際上沒有多少東西。紀梧聲最紅的那兩年也不愛買什麽奢侈品,後面就更是把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要不是現在身體不行,方魄都覺得這些行李箱還要再減少幾個。

這一路上方魄想了很多為什麽紀梧聲忽然會冒出這種想法的原因,每一個理由的後面都跟着要勸自己冷靜,等見了人千萬不能生氣,好好和他談談。

可看到這些整整齊齊碼在車上的行李箱,方魄還是沒忍住失控了。

他陰沉着臉對正在整理行李的傭人吼道:“沒有我的允許,誰準你們聽紀梧聲的話放他走的?”

說這句話時方魄的臉色難看得要命,他眼窩本就深邃,板着臉的時候更是顯得陰郁,一般人很難咋子這樣的氣勢下還能說得出話來。

他垂眼睨着傭人,“東西從哪裏收拾的,放回哪裏,不要讓我再重複一遍。”

說着轉身走進別墅。

一樓不見紀梧聲,方魄熊熊燃燒的怒火比先前還要燃得熱烈,這個時候已經不單單是紀梧聲不乖這點讓他生氣了。

更多的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也不想去想清楚。

還好剛出電梯往露臺看過去就找到了紀梧聲。看着他坐在輪椅上的背影,方魄一直緊繃着的肩膀線條在自己未察覺下便松弛了下來。但臉色仍舊差得吓人。

紀梧聲看着露臺上的玫瑰花牆出神,露出一半側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視線從花牆上挪開,正準備擡手将軟掌挪到輪椅的操縱杆上時看到方魄已經來到自己面前。

“先生……”很多決定看不到方魄時總是容易下定決心,一旦看到方魄,他又連直接叫方魄的名諱都難以開口。

方魄伸手捏住紀梧聲的下巴,強制性地将紀梧聲的頭擡了起來。他沉聲問紀梧聲,“你想去哪裏?”語氣中的怒火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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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時候應該問紀梧聲到底想幹嘛。

情人關系無非錢和欲,無論是什麽,方魄自認為自己都給得起,只要紀梧聲能乖一點、聽話一點,幫他保守住這個秘密,他沒什麽不能給的。

可很多事情見到了紀梧聲,混亂之下問出口的,往往又不是自己預先想說的那些,也不僅僅是這次,很多次都是這樣。

只要看到紀梧聲那雙透着清冷勁兒的眼睛,方魄就很難由衷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八年前第一次見到紀梧聲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了。當時的紀梧聲還不是大明星紀梧聲,只不過是站在街邊發着咖啡廳試吃甜點的打工仔。

普普通通的咖色圍裙罩在他身上,看起來清純極了。彼時的方魄看到紀梧聲的第一眼就挪不開腳步,明明和朋友約好還有急事,卻心不擇言地停留在紀梧聲面前,皺着眉頭咽下那塊甜得膩人的紅絲絨蛋糕。

紀梧聲同很多年前一樣,擡起頭來時看向方魄眼底總閃動着隐晦的光。

興許是方魄的手勁兒有點大,紀梧聲吃痛地掙紮了一下,巴掌大的臉皺了起來。

他答非所問,“房子裏的東西,我沒有帶走,只拿了生活用品。手續……等事情過了以後您找人去辦可以嗎?”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紀梧聲第一次在方魄面前有反抗的表現。

這種行為簡直能讓方魄懷疑紀梧聲是不是病了。他手背貼到紀梧聲額前,摸了下紀梧聲的額頭,心中便立馬确定面前的人不是病了,估摸着是瘋了。

他提高音量,又壓着怒火問了一遍。

“我問,你要去哪?”聲音森冷,幾乎已經在盛怒的邊緣游走。

方魄的手勁兒愈發的大,紀梧聲白淨的下颌被他捏得發紅生疼。紀梧聲慢悠悠地努力将手擡起來,若有似無地蹭了蹭方魄的手背。

其實如果有力氣,他是想掙脫開的,但身體不争氣,還是得開口央求,“您松手可以嗎?我很疼。”

方魄不為所動,怒極反笑道:“紀梧聲,翅膀長硬了是吧?”

“我有沒有說過,”倏然間他松了手,紀梧聲因為慣性的原因,身體往前一點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又被猛地彎下腰的方魄擡手抵住胸膛。

那張陰沉的臉一瞬間離紀梧聲很近很近,越發的讓人看起來感覺到無形的壓迫,“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準去。”

紀梧聲緩緩閉上眼睛,像給自己打氣一樣,過了好一會才睜開眼睛。

他用很小的聲量,平靜地問方魄:“先生,您真的還需要我嗎?”

玫瑰花期到了末尾,風一吹嫣紅的花瓣就落了一地。

紀梧聲定定地注視着答不上話卻又死倔地盯着他的方魄,然後那顆滾燙的心慢慢一點點冷卻下來。

其實不回答,就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紀梧聲在這幢別墅裏住了快六年,在方魄身上消耗的青春長達八年。有些情緒為什麽這麽表達,方魄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但紀梧聲知道。

紀梧聲偶爾會覺得自己能分裂出另一個自己,分裂出來的那個自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如何奮不顧身地投身在這場漫長的暗戀中。

這場屬于他一個人明目張膽又不動聲色的暗戀沒辦法改變,從方魄把他帶走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沉溺于其中。或許是太過偏執從而生出來了個極度冷靜的自己,所以才能清晰地感覺到方魄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當紀梧聲沒有辦法為方魄在舞臺上掙得利益,也無法在私下滿足方魄的欲望時,紀梧聲就知道自己和方魄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們都是男人,就算是恩愛的情侶,也無法步入婚姻的殿堂,心動永遠不會上升到責任的約束。

更何況,他不是方魄的愛人。

他只是方魄的情人。

紀梧聲願意做方魄最後的退路,所有的一切都由方魄來決定。

但唯獨這麽一點尊嚴,他想留給自己。

與其等着方魄有一天殘忍地開口說:“紀梧聲,我不再需要你了。”還不如自己識趣地先離開。

将真相還給同樣熱烈愛着他的那些粉絲,再附上一句衷心的道歉。

這大概是癱在輪椅上,連掙脫都沒辦法做到的紀梧聲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方魄仍舊沒有說話,紀梧聲的目光慢慢變得堅定但柔和。

他一如往昔那般溫柔地看着方魄,堅定地替方魄做了回答,“您已經不需要我了,所以我想離開了。但突然消失,對粉絲不公平,我們把真相告訴他們吧好麽?”

但說清楚就代表要真的離開了,剎那間,紀梧聲又有點舍不得方魄。

借着方魄離得近,紀梧聲肩膀聳動,将手臂盡可能地高高地舉了起來。趁着方魄愣神時,蜷成一團的軟掌蹭到了方魄的腮頰。

他考慮好了所有,連退路都幫方魄想到了,“公司那邊不需要說什麽,我會清自澄清,也會說明是我要求您幫我瞞着的。”

手臂擡那麽高着實為難紀梧聲,沒蹭幾下手又像根枯枝随着風掉了下去,在磕碰上輪椅扶手前被方魄滾燙幹燥的手掌截住。

“不公平?”方魄回過神來,臉色更加難看,他咬牙切齒道:“不公平?在我面前,就從來沒有公平。”

他擡手解開橫綁在紀梧聲胸前的安全帶,怒火中燒地将紀梧聲一把抱了起來,大步走進房間。

因為動作太快太猛,驟然間體位發生變化,紀梧聲難受得眼前發黑怎麽都緩不過來。

即便此刻應該本應該談離開的他,也不得不狼狽地将頭靠在方魄的肩膀生。

“先……先生……”紀梧聲想請方魄放他下來,又或者走慢一點,但低血壓導致的頭暈讓他連喊方魄都喊得模糊不清。

紀梧聲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被抱得那麽高過,大半個身體殘存不多的知覺讓他恐懼高處。緩緩睜開一半的眼睛朝地上看了一眼就又緊緊地閉了起來,他努力地用手臂勾着方魄的肩膀,小聲地喊着方魄。

可方魄卻一言不發,只有胸腔因為怒火而劇烈起伏。

隔着重重疊疊的衣服布料,兩顆離得很近大的心髒都在劇烈跳動。

緊緊抱着動彈不得的紀梧聲,方魄在這一瞬間忽然又慶幸紀梧聲的病殘。

但凡他傷的不是那麽重,那是不是等他回到這裏的時候,就只剩一個空蕩蕩的別墅了?

詞不達意這個壞毛病永遠改不掉,當他重重把紀梧聲摔回床上時,他眼睛紅得很兇。

他問紀梧聲:“紀梧聲,你用這種辦法催我回來,是不是就想撒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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