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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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光線較暗,黑蒙蒙的,窗戶上挂着一張蛇皮袋與洗碗布拼接而成的窗簾,遮光效果不錯,阻隔了大部分光源。
存放蔬菜的貨架空了大半,下面兩層剩下一些南瓜、土豆、蘿蔔等耐存放的蔬菜。而貨架與貨架之間的過道中,五張泡沫板床随意鋪在地上,通道兩頭還放着大小不一的不鏽鋼桶和塑料桶,裏面有水有油,還有難得一見的大米。
生活痕跡無處不在,裴臻說得沒錯,那些人确确實實在這裏安穩生活過一段時間,直至今天。
秦知遇好奇他們為什麽會被感染,其實想來也很簡單。
食堂有獨立水箱,斷電卻不至于停水,而且他們早有準備,提前用不鏽鋼桶儲存了不少水。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他們有水有糧,卻面臨一個更大的難題,沒有天然氣。
沒有氣意味着沒辦法做飯,食堂的廚房可不會有幹柴,也不會有太多熟食。他們或許靠生啃蔬菜瓜果度日,無奈天氣越來越冷,他們無力抵禦嚴寒,不得不外出尋找物資。
他們的外出并不順利,取暖的物資一樣沒帶回來,反倒将喪屍病毒帶了回來,整個廚房的幸存者全軍覆沒,無一幸免。
秦知遇沒空同情別人,只是忍不住擔心,畢竟他們走着同樣的路。大難當前,下一個全軍覆沒的會不會是A倉,誰也說不準。
時間不早了,廚房裏大致轉了一圈,三人便忙前忙後,四處收羅可能用得上的物資。
菜刀、砍刀、剔骨刀……操作臺上各式各樣的刀具,通通打包帶走。如今這些利器的重要性堪比食物,好不好用另說,總好過赤手空拳與喪屍對抗。
然後便是容器,不鏽鋼桶、塑料桶……秦知遇和吳晉把裝滿水的不鏽鋼桶全部收拾出來,一共七八個半人高的大桶。
遠不止這些,裴臻見他們一直在搗騰桶,不知道又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一堆用完的、油膩膩的老式油桶。
髒是髒了點,但勉強能用。
米面油、調味料、不算新鮮的蔬菜、一卷橡膠軟管……但凡有點用的全被他們找了出來。忙活了一個下午,收獲頗豐,廚房外面的過道堆成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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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問題來了,該怎麽把這些東西弄回去?尤其是那些不鏽鋼桶,又大又沉,一個人一次頂多扛一個,加上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跑個四五趟根本拿不完。
東西搬得差不多了,秦知遇站在過道裏琢磨。
還沒等他想到解決辦法,忽然間,廚房裏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
吳晉和裴臻還沒出來,秦知遇以為他倆不小心撞到了貨架,不料片刻後,裴臻大搖大擺地從廚房裏走出,手裏還拖着一個鏽跡斑斑的平板手拉車。
看見秦知遇微微一亮的眸子,裴臻便知道,不枉費他一番苦心。他拉着手拉車站在秦知遇對面,邀功似的揚起下巴:“哥哥,這回我算是幫上忙了吧?”
今天這趟出奇的順利,秦知遇心情不錯,朝他點了點頭,“算。記你一功。”
手拉車立大功,不鏽鋼桶重疊起來往車上一放,亂七八糟的雜物塞進桶裏,一次便可全部帶走。
但他們還是實實在在地跑了兩趟,倉庫缺水,把物資運回到倉庫門口,他們再次返回廚房,用手拉車運了滿滿兩大桶水回去。
雪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天,入夜也不見小,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來時的腳印與車輪印再次被積雪覆蓋,天地蒼茫,除了刺骨的寒冷,便只剩下一望無際的白。
“嘩啦啦——”
卷閘門升起一條縫,謝明赫探出半個身子往外面一瞅,整個人呆住。
“不是,你們這……”謝明赫瞪大了眼睛,指着地上一摞不鏽鋼桶,“準備開甜水鋪子啊?弄這麽老些桶。”
“喲,還有水,食堂沒停水?南瓜、土豆!我去,這可是好東西,今晚能煮了吃嗎?速食我都快吃吐了!”
謝明赫像個安檢一樣,伸長脖子挨個兒瞅一眼。
完事他擡眸将三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微蹙的眉頭舒展開,“打不了電話還真是不方便,你們一出門就完全失聯了,我總擔心你們遇到危險。怎麽樣,食堂那邊安全嗎?”
“之前不算安全,現在應該安全了。”秦知遇又困又累,揉了揉眉心,輕聲回答道。
謝明赫眨眨眼,“什麽意思?”
吳晉接過話:“廚房裏頭有四五頭喪屍嘞!門一開差點把我給吓死。多虧了小裴啊,要不然、要不然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活着回來。”
“這麽危險?它們沒有被凍僵嗎?”
“那些喪屍在室內,活蹦亂跳的。小裴說,它們可能剛變異不久。”
“啊?意思是之前食堂還有活人?”
“是啊!可惜還是……”
冷風嗖嗖的,秦知遇搓了搓胳膊,看向謝明赫,“還想不想吃點新鮮的?說話也別閑着,幫忙把東西搬進去!”
“吃吃吃,這就來!”
……
傍晚七點,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倉庫不再像往常一樣昏暗,木板噼裏啪啦地燃燒,上下竄動的火焰點亮了過道,給饑寒交迫的人們帶來溫暖。
鄧成仁與甘蓉坐在火堆旁有一陣了,看着幾人忙忙碌碌,他們也沒有去幫忙的打算,只是坐着坐着,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飄向那些物資。
開始看到一堆沒用的不鏽鋼桶,兩人還滿臉不屑,而随着他們陸續拿出米面油、水、蔬菜、刀具,兩人看得兩眼發直,如坐針氈。
但也只是看看罷了,人活一張臉,半點忙沒幫,哪好意思觊觎別人的物資。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這麽想了。
土豆削皮切片,洗淨瀝幹,去除多餘澱粉。貨架打橫放在火堆上充當支架,中間框架支上一口炒鍋。
洗鍋燒油,沒有姜蔥蒜也不影響,幹花椒與幹辣椒下鍋炒香,加少許豆瓣醬,下入土豆片翻炒均勻。
熱油燒得“滋滋”作響,高溫持續烹饪下,土豆漸漸變得軟糯。這時候再放入鹽、雞精、适量老抽,加入少許辣椒粉與孜然粉,熱騰騰的幹鍋土豆——出鍋了!
香味随油煙四處亂竄,土豆剛剛炒熟,整個倉庫都彌漫着一股濃郁的鹹香與麻辣味兒。
實在是太香了,吃了将近小半個月的速食,謝明赫哪還顧得上矜持。他咬着筷子,迫不及待拿出他的塑料飯盒,特意在“主廚”裴臻眼前晃了晃。
裴臻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分給他,一手端着鍋一手拎着勺,把熱騰騰的土豆片端到秦知遇面前獻殷勤。
“哥哥,碗。”
秦知遇早餓了,沒跟他客氣,伸手把自己的泡面桶遞了過去。
裴臻給他盛了滿滿兩大勺,随後給謝明赫和吳晉分了大半。鍋裏只剩下不到半勺,顯然,那是留給他自己的。
秦知遇不懂他的用意,念在他辛辛苦苦做飯的份上,默默把泡面桶往他面前推了點,示意他再夾一點過去。
裴臻笑笑不說話,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這時,早被他廚藝征服的吳晉突然“啊”了一聲,“我記得小裴好像不太能吃辣?”
“那還放這麽多辣椒?”謝明赫已經端着碗開動了,一口米飯一口菜,吃得不亦樂乎,百忙中抽空問了一嘴。
裴臻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沒有啦。天冷,吃點辣得暖和。”
秦知遇:……
炒菜前,他的确說過這話,但這未免太刻意了。
秦知遇懶得搭理他,夾起土豆片嘗了一口。
不得不說,裴臻這人雖然性格古怪了點,但身手和廚藝确實沒話說。土豆軟糯入味,鹹香可口,辣椒獨有的灼熱感由口腔蔓延開,暖意直達四肢百骸。
一碗難得的熱菜,一碗香噴噴的米飯,四人圍坐在火堆旁,端着碗大快朵頤,別提多暢快。大家也不吝誇獎,一口一個“真香、好吃、真厲害……”贊美的話幾乎要将裴臻淹沒。
倒不是因為一道幹鍋土豆把他們給香迷糊了,主要是——他們四個人裏,只有裴臻一個人會做飯。
謝明赫想都不用想,一看就不是做飯的料。
秦知遇寄希望于吳晉,畢竟單親爸爸,多少應該會點兒。誰承想吳晉說他常年在外打工,吳映小時候跟着奶奶長大的。
謝明赫将目光轉移到秦知遇身上,眼睛裏閃着明晃晃的光,“秦知遇肯定會。他一直到處兼、咳,勤工儉學,肯定會自己做飯吃。”
秦知遇頭上大大的問號,“想多了。兼職很累也很忙,我沒有時間做飯,更不會做飯。”
“那你平時吃什麽?”謝明赫持懷疑态度。
秦知遇淡淡道:“學校就吃食堂,兼職就找包吃的。”
三個人面面相觑,集體傻眼了。最後居然是他們壓根沒考慮過的裴臻挽起袖子,主動拿起土豆。
此時不誇更待何時,這熱乎乎、香噴噴的飯菜有沒有下一頓,還得看裴臻的心情。
有人歡喜有人愁,他們吃得有多香,旁邊兩人心裏就有多不是滋味兒。倉庫裏不缺食物,這麽久以來也沒人餓過肚子,但速食與正兒八經的飯菜,那根本沒法比。
鹹香四溢,鄧成仁和甘蓉坐立難安,明明只想安安靜靜地烤火,視線卻不受控制,頻頻看向別人碗裏的飯菜。
唾液不自覺地分泌,嗅着空氣中的飯菜香味,兩人食指大動,不停地吞咽口水。
灼熱的視線難以忽略,謝明赫吃着吃着擡頭看了一眼,被兩道直勾勾的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
他瞅着剩下小半碗土豆片,想了想,側身湊到秦知遇耳邊,“就讓他們這麽看着嗎?要不——”
“不。”秦知遇早有察覺,猜到他要說什麽。不等他說完,直接拒絕:“愛看就讓他們看。什麽都不做還想享受別人的成果,哪有這種好事。”
“可是……”
秦知遇掃了他一眼,“你有救世主情結嗎?”
謝明赫微微一愣,瞪大了眼睛,“罵得可真髒!”
調侃歸調侃,他立馬解釋道:“我才不是聖父,我是擔心!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們成天出去打野,吃香喝辣,他們眼巴巴地看着。你覺得時間一長,他們會不會心理不平衡,暗戳戳地使絆子,搞破壞?”
這倒是未曾設想過的角度,秦知遇眉心皺了皺,但依舊不認同謝明赫的想法。
“如果真是那樣的人,一點點的甜頭可滿足不了。與其維護虛假的和諧,不如多留個心眼,防着點就是了。我們冒着生命危險拿回來的物資,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