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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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
A倉倉尾,卷閘門掀開一道半人高的縫。秦知遇貓着腰率先從門縫中鑽出,呼吸着久違的新鮮空氣,卻也握緊挂軸鈎,警惕地環視四周。
吳晉與裴臻緊随其後,前者神經緊繃,面色凝重,後者鎮定從容,恣意悠閑,仿佛度假來的。
其實出來前已經在窗口觀察過了,四號門周圍只有零零散散幾頭喪屍,它們離倉庫較遠,漫無目的地游蕩在雪地中,不具備太大威脅性。
但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走出倉庫,別說是吳晉,就連心理素質還算不錯的秦知遇也多少有點兒緊張。
“怎麽樣?它們聽到聲音沒?靠過來沒?”
刻意壓低的嗓音從門縫中傳來,秦知遇擡頭望去。
卷閘門發出的噪音不小,積雪覆蓋的路面上,四頭喪屍猶如從睡夢中驚醒,跌跌撞撞地朝他們奔來。
換作平常秦知遇指定一秒都不帶猶豫地,拔腿就跑。而此時,喪屍仿佛“奔跑”在慢鏡頭下,十幾秒過去堪堪挪出幾米遠,遲緩而僵硬,搞笑又滑稽。
秦知遇擡手叩響卷閘門,“問題不大,關門吧。”
“ok!那你們小心一點,注意安全。”
卷閘門“嘩嘩”降到底,阻隔了謝明赫的聲音。
謝明赫留在倉庫當倉管,沒有跟着一起出來。倒不是因為他不願意,只是鄧成仁與甘蓉兩個人留在倉庫裏,秦知遇始終不太放心。
六個人因意見想法不同,俨然分成了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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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如果全部離開,倉庫便徹底變成了別人的地盤。趁機拿走物資事小,萬一別人把門一鎖,留他們在冰天雪地裏,那可就麻煩了。
秦知遇素來謹慎,寧可小人之心也要防患于未然。所以簡單地商量後,衆人一致決定,每次外出都必須留一個“自己人”在倉庫裏。
天太冷了,第一次出門,他們不打算走太遠。
園區正面喪屍太多,沒有趁手的武器,他們無力抗衡。因此,喪屍數量較少,離A倉較近的員工食堂與員工宿舍樓理所當然地成了第一站。
積雪覆蓋了厚厚一層,路面白茫茫一片,一步下去一個深深的腳印,涼意侵襲,“咯吱咯吱”的碎響驚擾寧靜。
冷是冷了點,但倉庫到食堂這段路竟出奇的順利。前後用時不到十分鐘,三人登上臺階,蹭了蹭沾在鞋底的雪,一前一後走進眼前這座灰撲撲的雙層建築。
員工食堂一共兩層樓,上下格局幾乎一模一樣,秦知遇近一月天天在裏面吃飯,自然再熟悉不過。
進門右拐,開闊明亮的大廳映入眼簾。
曾經熙熙攘攘的食堂一片死寂,不見半個人影。血腥味早已随風散去,而濃烈的腐臭味如發酵的泔水,臭氣熏天,久久揮之不去。
整齊固定在地板上的桌椅被連根拔起,歪歪扭扭地倒了一地。行道裏殘留着幹涸的血跡,亂七八糟的不明人體組織,早已腐爛、幹癟,發爛發臭。
除了一地狼藉與東倒西歪的桌椅,大廳內便再無其他。秦知遇步子一刻也未停,捂住口鼻帶着兩人迅速穿過大廳,徑直朝後廚方向走去。
然而沒走出多遠,經過打飯窗口時,奇怪的腐臭味更濃了,随着穿堂而過的冷風彌漫開,一股接一股,刺鼻又格外辣眼睛。
秦知遇呼吸一窒,放緩了步伐,緊握挂軸鈎。
不過下一瞬,他僅是伸長脖子朝窗口裏掃了一眼,鼻尖泛起酸意,胃裏頓時翻江倒海。
喪屍爆發時正值晌午,食堂提前備好了豐盛的飯菜。紅燒茄子、土豆牛腩、豆幹小炒肉……琳琅滿目的美食盛放在不鏽鋼托盤裏,卻等不到人來享用。
随着時間推移,精致的美食腐敗變質,長滿黴菌,不論視覺效果還是味道,其沖擊力不亞于喪屍。
秦知遇被惡心得夠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腐敗變質的飯菜而已,總好過窗口裏突然蹦出幾頭兇神惡煞的喪屍。
沿着窗口走到盡頭,三人停在了一扇緊閉的木門前。
從這扇門便是後廚,秦知遇之前見過食堂阿姨從裏面端飯菜出來。不過很可惜,他們一直以來的好運到這似乎被用光了,秦知遇握着門把手反複推拉,木門卻紋絲不動。
喪屍爆發大家都急着逃命,會有人特意鎖廚房門嗎?
秦知遇眸子亮得驚人,松開門把手的同時,擡手敲響木門,放聲高呼:“有人嗎?有人在裏面嗎?我們也是物流倉的員工!”
“砰砰砰——”
拍打聲夾雜着呼喊聲,秦知遇不知疲倦地喊了近兩分鐘,廚房內依舊一片死寂,聽不到任何動靜。
秦知遇放棄了,回頭看向兩人,無奈搖搖頭:“沒人,估計——”
話還沒說完,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忽然從門內傳來。
三人皆是一愣,秦知遇面露喜色正欲回身敲門,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忽然搭上了肩膀,将他用力往後一拽。
“閃開。”
裴臻一把将秦知遇掀到身後,趁機抽走他手中的挂軸鈎。還沒等秦知遇站穩,他眸色微沉,擡腳猛地踹向木門。
他動作太快,秦知遇與吳晉沒來得及阻止,房門被“哐當”一腳踹開,猛然彈開的木門似乎撞上了什麽柔軟的物體,又迅速回彈回來。
陣陣勁風襲來,血腥味與腐臭味撲面而來。一開一合的縫隙中,哪有什麽幸存者,一雙雙貪婪的眼睛于黑暗中冒着兇光,虎視眈眈地盯着門外。
它們統一穿着廚房工作服,白色布料被血污浸染,染成了黑紅色。每個人身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傷口,有的被啃爛了臉,有的被開膛破肚,有的則缺胳膊少腿,一片血肉模糊。
毫無疑問,它們曾是食堂工作人員。秦知遇晃眼一看,有幾個他勉強還能辨認出來,打飯阿姨、打掃衛生的大叔……
曾經的熟人已然喪失了理智,目光格外炙熱,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道道精致的美食,恨不得立刻撲上來将他們拆解入腹,大快朵頤。
“吱呀——”
木門停止晃動,一只鮮血淋漓的手按在門鎖邊緣,留下一道殷紅而詭異的血手印。被撞倒在地的喪屍手腳并用,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喉嚨裏發出低啞而沉悶的嘶吼。
“嗬——嗬——”
“嗷——”
完全不給三人反應的機會,氣味與聲音的雙重加持下,四五頭面目猙獰的喪屍齊聚廚房門口。它們揮舞着殘肢斷臂,龇牙咧嘴,迫不及待地沖向新鮮誘人的獵物。
距離太近了,秦知遇瞳孔微縮,下意識拽着吳晉後退。恍然間想起還有一個人,他趕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拉裴臻。
可剛剛觸碰到那人溫熱的體溫,一縷衣擺擦着指尖滑過。
裴臻不退反進,不緊不慢上前半步。
他面色從容鎮定,看不出一絲怯意,甚至舉起挂軸鈎,漫不經心地在半空中轉了兩圈。
兩米、一米——
兇神惡煞的喪屍近在咫尺,殘影消失的瞬間,裴臻臉色驟變。挂軸鈎于他手中化作利刃,右手輕輕一擡,鋒利的尖端直逼喪屍眉心。
一刻遲疑也未曾有,只聽“撲哧”一聲,挂軸鈎尖端深深刺入眉心,頭骨瞬間被戳了個對穿,血液與腦漿飛濺。
上一秒還活蹦亂跳、張牙舞爪的喪屍突然頓住,仿佛被抽走了生機,身形微晃,搖搖欲墜。
裴臻眉頭微皺,目光不掩嫌棄,眼看喪屍即将倒在他身上,他擡腳猛踹喪屍的胸口,借力将挂軸鈎拔出,任憑喪屍如垃圾一般栽倒在地。
一頭、兩頭……
血液與黏稠的腦漿“嘩嘩”淌了一地,眨眼間,五頭喪屍齊齊栽倒在地,廚房內屍橫遍野,不留一個活口。
早知道他身手不錯,但這未免——太誇張了!
秦知遇看得心驚肉跳,瞳孔中滿是震驚。
“小、小裴?你、你……”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面,吳晉徹底被刷新了認知,他嘴唇張張合合,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還是那個柔柔弱弱,動不動就癟嘴撒嬌的少年嗎?
屍山血海中,裴臻揚起下巴,握着挂軸鈎反複磨蹭喪屍的衣物,渾濁的血液劃過他蒼白的臉龐,緩緩墜入脖頸。
他絲毫未覺,反複擦拭,直到挂軸鈎尖端不再殘留血跡,他這才挑眉看向秦知遇,昳麗的雙眸閃過一絲委屈,小聲嘟囔:“抱歉了哥哥,又把你的東西給弄髒了。”
秦知遇于震驚中回過神,果斷上前兩步,毫不客氣地從他手中拿走挂軸鈎,冷冷道:“知道就好,下次你可以自己帶武器。”
“哥哥?”裴臻眼巴巴地盯着他,滿眼不可置信,“我幫忙殺了喪屍,不算救了你嗎?你就這種态度?”
秦知遇瞥了他一眼,“別拿人當傻子。喪屍是你殺得沒錯,可它們也是被你一腳踹出來的。”
廚房門原本鎖得好好的,裏面又沒有非拿不可的東西。察覺到苗頭不對掉頭離開便是,何必冒險開門。
方才秦知遇被他擊殺喪屍的身手所震撼,一時沒反應過來。現在冷靜下來才咂摸出意味,以裴臻敏銳的感知,不可能沒察覺到喪屍。
他明顯是故意踹開門,先把人拖下水再救起來,要麽故意顯擺能力與身手,要麽便是拿他們逗樂兒,耍着玩呢!
不怪秦知遇用惡意揣測他,畢竟這人已是慣犯。秦知遇越想越來氣,側身越過裴臻走進廚房,還不忘擡起手肘撞他一下。
裴臻眸子低垂,笑意凝固在臉上。原地愣了兩三秒,他連衣服上的血污都顧不上收拾,大步追了上去。
“哥哥我錯了!”
“別生氣嘛,以後聽你指揮!指哪打哪。”
……
秦知遇沒工夫搭理他,進入廚房後往旁邊過道一蹲,仔細查看地上的屍體。
廚房門窗緊閉,溫度較高,比起外面那些遲緩僵硬的喪屍,它們的行動迅速而敏捷,幾乎沒有受限。
不過有一點過于詭異——
渾濁的眼球,黑紋密布的臉,毫無疑問,它們的确感染變異了。可喪屍會随着時間推移而腐爛,它們顯然沒有,它們的身體完好,滲透布料的血液甚至還是紅色。
秦知遇半眯着眸子,愁眉不展。裴臻慢慢悠悠地蹲在他身旁,單手托着腮,頗為嫌棄地掃過那些屍體。
“不要看了,怪惡心的。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們應該早上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