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

“害,說這些也沒用,我确實也做了很多違背良心的事。不過我很感激你們,謝謝你們解決了那些畜生。”

沾了灰塵的面包被人撿起來,随意拍了兩下便塞進嘴裏。陳述抹了把眼淚,情緒恢複得很快,大口咀嚼着面包,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見他這副樣子,一時火氣上頭的謝明赫反倒被弄得啞口無言。他看着陳述,眼中微不可察的歉意覆蓋了敵意。

末世了,人人都在為生存而掙紮,想活着并沒有錯。

衣食無憂的人站在制高點來指責夾縫求生的人,似乎不太合适。換位思考,如果遭遇這一切的人是自己,還能保持初心,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嗎?

而且他與那群窮兇極惡的人确實有所不同,保全自己的同時,他也在盡量幫助別人。

一連串疑問把自己給整emo了,碗裏的白粥也不香了。食之無味棄之浪費,謝明赫低頭嘆了口氣,小口小口地喝着,不再開口。

氣氛略微有些沉重,秦知遇解決掉白粥,率先放下碗。

對面一個蔫兒噠噠謝明赫,左邊一個故作鎮靜地陳述。

秦知遇眉心微動,餘光掃過那人顫抖的手,輕聲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去榆林找幸存者避難所?”

其實秦知遇對陳述接下來的安排并沒有興趣,但現在,好像必須要說點什麽。

陳述垂喪着腦袋,眼中皆是茫然與無措,“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幾斤幾兩我心裏有數,喪屍喪屍打不過,人人也打不過,能不能活着走出北侖都是個問題。”

“哦,那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這話一出,吳晉與謝明赫齊刷刷愣住,就連裴臻也饒有興致地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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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親耳聽見,很難想象,這句冷冰冰的嘲諷居然是從秦知遇嘴裏說出來的。

陳述也沒料到看似好脾氣的秦知遇忽然來這一出,他頓時有些慌了,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秦知遇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從頭到腳将他打量一遍,嘴角微揚,忽地一笑,“你的确很聰明。橋上三兩句就能解釋清楚的事,你偏不。非要躲進車廂跟着我們來到這裏。”

“為什麽呢?為了争取時間來賣慘、博同情?”

陳述臉色驟變,“賣,賣慘?沒,我沒說謊!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絕不摻一句假。”

“沒人說你在撒謊。是,或許你的經歷都是真的。但你拐彎抹角說給我們聽,難道是單純的分享欲旺盛?”秦知遇仰着下巴,目光如炬,“還是說,賣慘只是鋪墊,你想借機讓我們留下你?”

被那雙深邃的黑眸緊地盯着,陳述如洩了氣的皮球,瞬間蔫兒了。反駁也沒有用,因為秦知遇說得沒錯,他的确想的是裝裝可憐,這夥人主動留下他。

毫不誇張地說,當秦知遇他們義無反顧地登上橋面,拿着武器與萬峰一行人剛正面時,陳述立刻拿定了主意,他要跟着這群人一起走。

雖然他們後面被揍得很慘……

陳述早就不想和萬峰一夥兒幹那攔路搶劫的勾當,受不了良心譴責事小,三天餓六頓,五天一暴揍的日子,他實在過夠了。

那群人根本不把他當人,完全是當奴隸使喚。他想走,也有機會逃走,但他不知道去哪。秦知遇說得對,除了會開鎖,他唯一的優點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北侖喪屍橫行,憑他一個人,很難活下去。

賣慘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辦法,沒想到還是被人一眼看穿。陳述自嘲般笑了笑,無力地垂下頭,“是啊。我想加入你們,我需要同伴,需要把我當成人的同伴。”

火堆塌陷一角,火光逐漸微弱,亦如黃昏中的殘陽。

秦知遇撿起腳邊的木塊,慢條斯理添進火堆,垂眸看着掌心沾染的灰塵,拇指輕輕摩挲,“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們可能不是你理想中的同伴。”

秦知遇說得太隐晦了,過了好一陣兒陳述才反應過來,他被拒絕了。

“為什麽?”他趕忙追問,極力證明自己的價值:“我雖然不太能打,但我會開鎖啊!而且我跑得快,我肯定不會拖——”

秦知遇擺擺手,打斷他的話:“不是你的原因。我們目前居無定所,暫時也沒有去避難所的打算。你跟着我們等同于流浪,很危險,還不如自己找個地方安穩住下來。”

“不去找避難所?為、為什麽?”

喝完粥的吳晉放下碗,無奈嘆了口氣,“我們在找人。小夥兒,你還是聽小秦的吧,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再想辦法找些物資。”

一句話把陳述希望給澆滅了,他哭喪着臉,似乎在思索着什麽,目光有些呆滞,“可我一個人,我一個人能怎麽安慰?物資,物資……”

秦知遇不再接話,想着粥不燙了,先去給女孩喂點。不料他剛起身,小腿忽然被人一把給抓住。

“還有事嗎?”捏在傷處有點痛,秦知遇晃了兩下腿,試圖讓陳述松開。

陳述像打了雞血似的,瞳孔驟然放大數倍,眼中重燃希望,“找人也好,去基地也行,我想跟着你們。我真的不想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那種日子太絕望了。”

秦知遇還沒開口,裴臻嗤笑一聲,搶先道:“可我們為什麽要帶着你,帶着你一個累贅?”

“我……”陳述想要反駁,可他親眼見過裴臻出手,于他而言,自己的的确确是累贅。

他絞盡腦汁思考自己的價值,但怎麽想都一無是處。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打不了喪屍,還要吃別人的物資——

等等,物資!

陳述倏地擡起頭,興奮地手舞足蹈:“我、我想到了!那群人,那群泰拳館的人,他們搜羅了很多物資,搶來的,找來的,全部堆在城……”

話音戛然而止,物資給了陳述底氣,他對上裴臻的視線,十分硬氣道:“你們願意帶上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位置。那裏的物資很多,足夠我們度過很長一段時間。”

裴臻單手托腮,似笑非笑,完全不為所動。

而秦知遇與另外兩人也不接話,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一時間,廠房一片死寂,呼吸聲清晰可聞。

物資都不帶要的嗎?

陳述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希望一點點破滅。

不過下一瞬,一只溫熱的手忽然搭上陳述的肩膀,秦知遇俯身湊近,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讓我們商量一下可以嗎?今天你可以暫時留在這。”

鬼使神差地,陳述點了點頭。

*

小半碗白粥喂下去,女孩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

吳晉像個重度焦慮患者,吃完飯便眼巴巴地守着女孩,笑容被憂愁所替代,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背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下午沒什麽事,時間尚早,吃完飯就睡覺也不太合适。

于是秦知遇與謝明赫一合計,以商量事情的名義叫上吳晉,三人一道往廠房內部溜達。讓吳晉散散心的同時,順便找找幹柴。

空蕩蕩的廠房鮮少見到木頭的影子,荒草肆意生長,廢棄的機器與建築物殘骸堆積在角落,輝煌的時光一去不複返,只剩荒涼。

吳晉始終提不起精神,一路走來垂頭喪氣,才走了約莫十分鐘,他頻頻回頭望向身後,恨不得立刻掉頭回去。

秦知遇與謝明赫默契對視一眼,後者自覺挑起話題。

“吳叔。”謝明赫叫了他一聲,踢開地上的碎石粒,“你覺得我們要不要留下那個人?雖然他說有物資,但我總覺得他是個滑頭,看起來不太靠譜。”

吳晉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初醒,猛地擡起頭,“啊?問俺啊?俺也不知道。要不俺回去換小裴過來吧,你們年輕人商量就行了。俺不懂這些,拿不了主意。”

說着他步子一頓,轉身便要往回走。

來都來了,還能讓人給走了?

謝明赫趕忙退到吳晉身旁,摟着他的肩膀帶人往前走,“別啊吳叔,我也不懂這些啊,這不是一起商量嘛。”

“讓小裴來商量不正好嗎?”吳晉沒看懂兩人的用意,眼底透出幾分茫然。

秦知遇放慢了步子與兩人并行,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吳晉,面不改色道:“萬一那人起了壞心思,把我們車開跑了怎麽辦?裴臻管得住他,你不一定管得住。”

“哦,那倒也是。”吳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打鐵趁熱,秦知遇繼續道:“我其實無所謂,多一個人不多。那人确實有點小聰明在身上,但有裴臻在,鎮得住他。這個節骨眼物資很重要,越多越好,他願意跟着我們一起找人,我們可以留下他。”

秦知遇并不懷疑物資的真實性,因為陳述沒必要扯這種一戳就破的謊。物資太重要了,沒人會嫌多,陳述是懂該怎麽誘惑他們的。

“俺沒意見,都聽你們的。”吳晉心裏牽挂着吳映,對旁的事提不起一點勁兒,想也沒想,随口敷衍了一句。

謝明赫倒認真想了想,捏着下巴點點頭,“我也沒意見,不過我多少有點擔心。你說,萬一橋上那群人沒死,咱們在他們的老巢碰上了,那物資是拿還是不拿?不拿白跑一趟,拿的話,和明搶有什麽區別?”

“為什麽不拿?”秦知遇輕笑一聲,“搶就搶呗。搶那群人的東西,你難道還有心理負擔?”

“也是,搶畜生的物資有什麽好糾結的。”

感覺自己說了句廢話,謝明赫尴尬地撓了撓頭,純粹的黑眸中閃過一絲難為情,“我只是覺得,哪怕是亂世,末世,我們還是要保留作為人類,最後的道德底線。”

“知道了,謝底線同學。”

廠房空空如也,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連一根樹枝都沒撿着,實在沒什麽好逛的。

秦知遇右腿隐隐作痛,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扭頭看向兩人,“要不回了?也別走太遠。”

“走走走。”吳晉二話不說,立馬掉頭往回走。

吳晉心急,健步如飛,秦知遇與謝明赫很快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昏暗靜谧的通道,秦知遇看着那道瘦小單薄的背影漸行漸遠,嘴唇微動,輕輕嘆了口氣。

“怎麽了?唉聲嘆氣的。”謝明赫問。

“愁呗。”秦知遇眼眸低垂,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仿佛被一層霧氣籠罩,眼底蘊含着化不開的愁思,“吳叔明顯把最後一絲希望都寄托在那個女孩身上。我怕她醒不過來,也怕她醒了一問三不知。”

“那,那也沒辦法。”謝明赫不知該如何安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理性分析道:“還是希望快點醒吧,要不然我們接下來該去哪都不知道。”

“是啊。”

“哎你說她到底怎麽回事,這麽久都不——”

話還沒說完,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高呼。聲音穿過空曠的廠房,層層疊疊漾開,由遠至近,清晰地傳入耳朵。

“——哥哥,吳叔,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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