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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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門開了，燈光洩了出來，點亮昏暗的過道。
謝明赫下意識扭頭看過去，見秦知遇披着軍大衣，行色匆匆地從隔壁房間走出來時，他愣住了，腦子裏突然“嗡”的一聲，喉嚨莫名發緊，連正事也抛之腦後。
“你、你怎麽會在……”
謝明赫剛要開口，裴臻趿拉着拖鞋蹬蹬從門內走出。
他站在秦知遇身後，似笑非笑地對上謝明赫的視線，渾身上下只穿了一套單薄的睡衣，眼中盡是得意之色。
沒說完的話徹底哽在了喉嚨裏，秦知遇沒再給他開口詢問的機會，胡亂扣上外套紐扣，快步上前，“怎麽回事，你說吳叔開車走了？到底怎麽回事！？”
謝明赫如夢初醒，重重一巴掌拍在額頭上，着急忙慌地說道：“剛才、剛才我起來上廁所，聽到院兒裏有動靜，我留了個心，趴在陽臺上瞅了一會兒。”
謝明赫的房間在二樓，也就是秦知遇樓下那一間，房間格局大差不差，陽臺朝向一致，正對院子。
大半夜的突然聽到動靜，他吓得夠嗆，沒敢開燈，躲在陽臺觀察了一會兒。說實話，看到吳晉拎着大包小包出現在院子裏的那一刻，他沒覺得奇怪，反倒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是自己人，不是外人。
半夢半醒，腦子是懵的，直到吳晉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在夜色的掩護下搬走一桶又一桶的汽油，他這才遲鈍地意識到不對勁。
可為時已晚，謝明赫急匆匆跑下樓，吳晉已經到了外院，上了停在外院的物流運輸車。
院兒門大敞開，物流車點火啓動，一腳油門駛了出去。
“我可以确定，吳叔他絕對看到我了！所以他才走得那麽幹脆！”謝明赫雙手握拳，滿臉懊悔與自責，“都怪我！我真是腦子短路了，就在那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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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麽要走？上哪兒去？不是說好了十天後出發嗎？”裴臻挑眉看着謝明赫，冷不丁問了一嘴。
謝明赫一頭霧水，“我哪知道啊！”
“嘶，這房子隔音效果這麽好嗎？我都沒聽到響。”
“你家的房子你問我？！”
兩人又在那拌上嘴了，秦知遇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腦海中忽然閃過今晚吳晉和他說的那些話。
“如果不是到處找吳映，你們現在應該生活得很好。”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叔這輩子都還不了你的恩情。”
……
字句不離感激，發自內心的愧疚與自責……
他不是在與秦知遇道謝，而是在道別！
吳晉心心念念一個冬天，或許找到吳映已經是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可出發在即，面對秦知遇的“理性分析”，他居然一口答應。
怎麽看怎麽反常，為什麽之前沒留意呢？！
秦知遇眸色微沉，回頭掃了一眼身後插科打诨的兩人，匆匆走向樓梯。
“哥哥？”
“去哪？”
裴臻與謝明赫同時追上來。
不能慌，不能亂！秦知遇停下腳步，竭力平複心情，轉身對謝明赫說道：“吳叔他走了，他自己去新京了！去把陳述和林茜怡叫醒，我們得出去找他！”
“啊？新、新京？”謝明赫瞳孔震驚，來不及思索為什麽，大步朝樓梯跑去，一邊跑，一邊喊：“林茜怡！陳述！出大事兒了，別睡了，趕緊起來！”
“那，我去開車。”裴臻跟着往下跑。
剛走下兩階樓梯，秦知遇揪着他的胳膊将人往回一拽，“凍不死你，回去把衣服穿上，鞋換了再來。”
秦知遇說完便快步走下樓梯，裴臻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亮晶晶的。
*
淩晨兩點，偌大的宅院燈火通明。
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汽車大燈亮起，嗡鳴聲宛若雷鳴。
越野車打頭陣，物流車緊随其後，
車燈穿過稀薄的雨霧，平穩且迅速地朝山下行駛。
車內氣氛略顯凝重，雨天路滑，深夜視線受阻，BUFF算是疊滿了，饒是老司機裴臻開車也不太敢分神，專注盯着前方路面。
而副駕駛，秦知遇垂眸不語。頭頂如烏雲密布。
吳晉的不辭而別似乎給他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先前還有條不紊地指揮衆人帶上武器和充足的燃油。
可上車一安靜下來，他仿佛被抽走全部力氣與精力，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頭頂籠罩着濃濃的，揮之不去的陰霾。
一個專注開車，一個沉默不語，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陳述獨自坐在後排，渾身如螞蟻在爬，坐立不安。
終于，汽車駛出雲湖山，沿着主路朝南行駛，他再也憋不住了，拍了拍秦知遇的座椅，壓低聲音開口道：“哥，你也別太擔心了。老謝說才走了沒多長時間，咱們應該很快就能追上。”
陳述挑了個頭，裴臻松了一口氣，輕聲附和道：“是啊哥哥！這附近我們經常活動，相對比較安全，不會有什麽事兒的。”
“對對對！”陳述忙地點點頭，“依我看，我們還得在附近仔細找一找，說不定吳叔跟我們玩心眼子呢。就像電影裏一樣，知道有人來追，那就先不走，找個地方躲起來，等‘追兵’走了再走。”
兩人一唱一和，分析得頭頭是道。
秦知遇看着車窗外濃稠的夜色，唇縫中溢出一道無聲的嘆息，“他選擇不告而別不單單是因為不想拖累我們，他也急着找兒子，不可能躲起來浪費時間。在已知我們會出來找他的情況下，他只有一個選擇，全速前進。”
一通精妙絕倫的分析被打回原形，陳述悶悶地“哦”了一聲，“那高速路走不了，從咱們這出發到新京得先經過安州，也就這一條路。化雪又下雨，我看今晚走路都打滑，吳叔他走不了多遠的，我們開快點兒準能追上！”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是……
秦知遇深吸一口氣，“你們別忘了，吳叔可是常年在路上跑的老司機。”
握緊方向盤，油門踩到底，越野車猶如箭矢穿雲，穿過夜幕，穿過層層雨霧，疾馳在空無一人的公路上。
裴臻開得很快，轉眼間，物流車被遠遠甩在身後。
雪水與雨水不停沖刷着地面，前車留下的痕跡蕩然無存。從夜色正濃的午夜開到淩晨，夜霧散去，天漸漸亮了起來，依舊沒能尋到吳晉的蹤影。
幾乎一天一夜沒睡，陳述早就頂不住了，歪七扭八躺在後座睡熟了，時不時還打幾個響亮的呼嚕。
裴臻看上去并無異常，懶懶靠着座椅，集中精力開車。
秦知遇透過車內後視鏡看着他的臉，掃過他眼下的青紫，眼珠裏的紅血絲，喉嚨微澀，心裏很不是滋味。
“沒事的哥哥！”裴臻有所察覺，笑吟吟地掀起眸子，在後視鏡裏和秦知遇對視一眼，“我還年輕，熬得住。你睡會兒吧，反正天快亮了，我看着就行。”
一晚上一點兒蹤跡都沒找到，秦知遇哪睡得着。
他搖了搖頭，故意調侃道：“所以我很老？”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裴臻趕忙找補：“我是擔心哥哥累。”
秦知遇沒再接話，重新将視線挪到車窗外。
其實他很想繼續昨晚的話題，盛雲婕到底是個什麽人，但車裏始終有第三個人的存在，不方便談論這個話題。
一安靜下來，疲憊與困意逐漸襲來，秦知遇強打起精神，将注意力集中在路邊，身體卻不聽使喚，眼皮子上下打架，直至再也睜不開。
意識渙散，秦知遇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就快要睡了過去，下一瞬，一聲巨響驟然從不遠處傳來。
秦知遇瞬間清醒，猛地睜開眼。
後排睡得正香的陳述也被猛然驚醒，腦袋“砰”的一下撞上車頂，吃痛捂着額頭，連連驚呼：“卧槽卧槽！怎麽了，什麽情況？”
“是槍聲！”裴臻目視前方，死死擰着眉。
話音剛落，右前方再次傳來密集的槍響。
與此同時，前方開闊的道路忽然出現一個分岔口，裴臻果斷打轉方向盤，駕駛越野車朝右前方行駛。
雨似乎更大了，道路上方，藍底白字的導向标蒙上一層水光，波光粼粼——秀水鎮。
夜路不好走，摸黑開了四個鐘頭的車，吳晉身心俱疲。
經過秀水鎮，半只腳已踏入安州境內。
吳晉本想一口氣堅持到安州城區，但沒開出多遠就犯起了困，轉彎沒來得及操控方向盤，差點撞上路坎，他不得不放棄前行，掉頭将車開進了秀水鎮。
全然陌生的地方吳晉自然不敢随意停車，但巧了，秀水鎮他早些年跑車來過幾次，巴掌大個小鎮，還算熟悉。
穿過蜿蜒的公路，物流車爬上斜坡，一座樸實無華的小鎮映入眼簾。鄉鎮由數條街道組成，兩側皆是民房，一樓則作為鋪面使用。
鎮上一片死寂，街道不見一個人影，而道路右前方，一個小型加油站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奪目。
天還沒完全亮，下着雨，可見度極低。吳晉不敢貿然進入周圍那些黑黢黢的街道，再三斟酌，索性把車開進加油站。
鎮裏加油站規模不大，只有尋常加油站一半大小，裏面僅有三臺加油機，連便利店也沒有。不過四周毫無遮擋，視野相對開闊，甚至不需要下車，巴掌大塊地方一覽無餘。
沒有喪屍也沒有幸存者，席卷而來的雨幕将加油站包裹，嘩嘩的白噪聲環繞四周，給人一種亂世中歲月靜好的錯覺。
又累又困，吳晉不作他想。
确認周圍安全後，他迅速将車窗搖下一條縫，攤開副駕駛上的棉被蓋在身上，放平座椅閉上眼睛。
他太困了，閉上眼沒兩分鐘，車裏便響起粗重的呼吸聲和斷斷續續的呼嚕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五分鐘還是十分鐘，或許更久，被雨幕遮擋的街道，加油站旁邊的高速路口……
淩亂而嘈雜的腳步聲漸漸逼近，雨更大了，滴滴答答的雨聲響徹曠野，而四通八達的街道，屍群如潮水般湧現，似有如無的低吼聲将加油站團團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