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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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好的路,怎麽莫名其妙就……”

越野車橫停在馬路中間,裴臻趴在方向盤上,伸長脖子看看前方路面,又回頭看看秦知遇,茫然地眨眨眼,“怎麽辦啊哥哥?”

怎麽辦?秦知遇哪知道該怎麽辦!

路堵死了,開闊而寬敞的道路被僵屍車占據,猶如一條巨蟒蜿蜒盤踞在路面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

車窗緩緩降下,刺鼻的汽油味與鐵鏽味撲面而來,疾風勁吹,空氣中還夾着似有如無的腐臭味。開了窗,聲音無處躲藏,被僵屍車堆積占據的道路中,時不時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鬼知道裏面藏着多少喪屍。

棄車步行絕無可能,先不說車裏大包小包的物資怎麽拿,行程還有大半,走路能把人走廢。災難已經爆發好幾個月了,再找一輛合适的車,難如登天。

掉頭回去,似乎只剩這一個選擇。可人生地不熟,根據前不久剛看到的道路導向标來判斷,掉頭回去走另一條路,至少繞一兩百公裏的遠路。

出門在外,碰上點狀況在所難免。其實說來說去也不是什麽大問題,無非耽誤點時間而已,但莫名地,秦知遇喉嚨發緊,心底猝然燃起一團火焰,怎麽也冷靜不下來。

他緊咬下唇,指甲無意識地陷入座椅靠背,摳挖抓撓,皮革面料不時發出一些“咯咯吱吱”的碎響。

“哥哥?哥哥!”

一連喚了好幾聲,秦知遇毫無反應,裴臻瞬間意識到不對勁,趕忙攥住他的手,不停地安撫:“沒事兒,沒事兒的哥哥。我現在掉頭,開快點,耽誤不了多久。”

像是被夢魇住了一般,秦知遇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沉默良久,他緩緩抽回手,無奈長嘆一口氣,“來吧,換我來開。”

瞧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裴臻哪敢讓他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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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找個理由拒絕,裴臻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麽,興奮地手舞足蹈:“哥哥,哥哥!二十分鐘前,你還沒睡醒的時候,我們路過了霧海山風景區,當時旁邊就有一條岔路上山,走那邊我們完全可以繞開這一段!”

“風景區?你怎麽知道哪裏走得通?”聽到二十分鐘的路程,秦知遇來了幾分興致,微微挑了下眉。

裴臻解釋道:“那還蠻出名的,算是個網紅風景區,號稱南進北出,全程不走回頭路。我以前看到過宣傳,隐約記得還被人戲稱為懶人山。”

“确定嗎?”

盤旋在頭頂的陰影煙消雲散,秦知遇打起了精神。

裴臻欣然一笑,堅定地點點頭,“當然。不過山路不好走,這一段還是我來開吧。”

不給秦知遇拒絕的機會,裴臻打轉方向盤,掉頭駛向霧海山。

确如裴臻所說,不同于別的山,懶人山名副其實,不需要走路爬山,開車直達山頂,而後繞山一周,從另一面下山,腳都不用沾泥,漫山遍野的美景盡收眼底。

盤山公路繞是繞了點,但裴臻開得快,繞一圈也就一個多小時。節約了時間,同時還欣賞了美景,秦知遇的心情多雲轉晴,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

抵達山頂,途經一座頗具神秘色彩的廟宇,秦知遇還生出幾分好奇心,趴在車窗多看了兩眼。

可就是這兩眼,秦知遇意外發現了不對勁。

早上8點05分,中控臺屏幕清楚地顯示着,而此時外面的天色卻暗得不像話,仿佛夜幕降臨的傍晚,黑沉沉的天,烏雲密布。

“天是不是太黑了點兒?”秦知遇扭頭看向裴臻,有些不确定地問道:“剛才在路上有這麽暗嗎?”

“因為在山裏?不過确實有點暗,可能快下雨了吧。”裴臻随意瞄了一眼,不以為然道。

雨季悄無聲息地到來,這幾天頻頻下雨,早已見怪不怪。但這會兒天色越來越暗,墨色濃雲随風翻滾,仿佛随時墜落下來,連空氣都變得異常壓抑,悶得人喘不過氣。

秦知遇心中隐隐不安,皺着眉吩咐裴臻:“開快點,總感覺不太對勁。”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驀地從頭頂傳來。

聲音非常大,宛如高空抛下重物,“哐當”一聲,精準砸中車頂,越野車随之晃動了一下。

車裏兩人都被吓了一跳,緩過神,秦知遇擡頭看向車頂,只見越野車平整的頂棚驟然出現一個拳頭大的凹陷。

“什麽東西?”

不等秦知遇弄明白,霎時間,狂風四起,“噼裏啪啦”的拍打聲驟然響徹山野。像是有人故意在山裏丢了一串鞭炮,震耳欲聾的響聲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來。

樹木斷裂,岩石滾落,山裏炸開了鍋,行駛在路上的越野車也沒能幸免。車頂車身被砸得“哐哐”作響,像密集的子彈持續射擊,不斷發起進攻。

“砰——”

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正中擋風玻璃,玻璃瞬間崩裂,如蛛網般細密的裂紋迅速蔓延開。

“冰雹,是冰雹!”

秦知遇如夢初醒,恍然回過神。

他盯着那顆卡在車窗與引擎蓋之間的冰球,頭皮發麻,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冰雹也太大了!快,得找個建築物擋一擋,這樣下去不行,越野車撐不住的。”

“不行。現在已經開始下山了,掉不了頭!沒地方躲!”裴臻咬緊後槽牙,緊盯着前方路面。

盤山公路狹窄險峻,一面山體,一面懸崖,且容兩車通行。

裴臻車技尚可,這種路掉頭對他來說不算難事。

但突如其來的冰球砸裂了擋風玻璃,視線受阻,看清路面的同時還要躲避冰雹,他絲毫不敢分心,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懸崖。

“砰——砰砰——”

密匝匝的冰雹從天而降,個兒大的如網球、拳頭,個兒小也堪比雞蛋、葡萄。

碩大的冰雹擦過引擎蓋砸向地面,冰球瞬間綻放,晶瑩剔透的“鹽粒”将路面覆蓋,汽車避無可避,重重碾了上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随着輪胎附着的碎冰越來越多,車輛漸漸有些不受控制。

“砰——”

又一顆圓滾滾的冰雹砸中擋風玻璃,裴臻稍有分神,方向盤徹底脫離掌控,整輛越野車忽然不受控制地向左偏移。

下坡,還是急轉彎。

車身直接與護欄來了個親密接觸,左側後視鏡頓時飛了出去。

眼看車頭即将撞上路邊護欄,秦知遇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裴臻卻面色如常,輕輕松開油門踏板,緩慢向右轉動方向盤,沉着冷靜地将失控越野車掰回正軌。

越野車重新開回路中間,危機并未解除,車頂和擋風玻璃快報廢了,冰雹越下越大,越來越密集。

不能停車,更不能下車。

冰雹沖擊力太強,沿途山體不時滾落碎石,他們沒有選擇,只能全速前進。

“前方兩百米右轉,注意山體,不要貼太近。”

“稍微往左去半米。對,行了,繼續保持。”

“噼裏啪啦”的嘈雜聲中,秦知遇的嗓音清晰回蕩在車廂,清冽且堅定,顯得十分悅耳。

駕駛室正前方的擋風玻璃布滿裂紋,裴臻幾乎完全看不見了。越是緊要關頭越不能急,秦知遇漸漸冷靜下來,給他充當起語音導航。

叮叮哐哐一路向下,越野車一度徘徊在報廢的邊緣,卻在兩人默契十足的配合下,頑強地沖出包圍,一腳油門鑽進半山腰處,一片茂密的樹林。

有了樹木做緩沖,冰雹勢頭稍緩了些,給了兩人一個喘息的機會。

但樹林裏也并不安全,冰雹太大,折斷樹枝易如反掌,随時有高空墜落的風險。因此,汽車剛一停穩,裴臻立刻伸手把後座的被褥、睡袋薅了過來,一股腦罩在兩人身上。

突然眼前一黑,秦知遇還被吓了一跳,直到黑暗中一雙手臂緊緊将他環抱住,裴臻略顯急促的喘息在耳邊響起,他這才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

“別怕,哥哥別怕。”裴臻拍了拍秦知遇的肩膀,哄小孩似的,輕聲安撫。

胸口貼着胸口,彼此劇烈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分明自己都還沒平複下來,就忙着哄別人,秦知遇緊繃的神經莫名放松,伸手回抱住他,故作驚恐道:“還是怕怎麽辦?你說萬一冰雹一直不停,我們會不會死在這?”

“一直不停?不會吧。”裴臻似乎被噎了一下,想不到解決辦法,又拍拍秦知遇的後背做保證:“不怕,我會保護你的哥哥。”

“在大自然面前,人好像太脆弱了。你又怎麽保護我,拿什麽保護我呢?”秦知遇随口一說,帶了幾分調侃的意味。

裴臻沉默了,呼吸逐漸平複下來。

過了好一陣兒,就在秦知遇以為他不會回答,準備岔開這個話題時,裴臻歪着頭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無比鄭重道:“要死也是我先死。”

秦知遇曾在小房間裏豎了一張箭靶,路過行人匆匆,也曾不少人起了興致,為此駐足,勢在必行地拉弓試上一試。

弓箭落了滿地,箭靶依然如故。

唯有這一瞬,離弦之箭劃破長空,伴随刺破耳膜的破風聲,正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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