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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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行程還算順利,但始終沒能按計劃連夜趕路。
秦知遇太累了,連續兩天沒有休息好,白天在車上也沒能睡着。明明坐了一天車,秦知遇卻像是跑了一場馬拉松,累得手都擡不起來,更別說開車趕路。
開了近十二個小時,不出所料,繞了不少遠路,他們目前位于安州邊界,半只腳剛剛踏進嶺北。
又下雨了,确認四周安全後,越野車就近停在路邊。
“咔噠”一聲脆響打破寂靜。
松開安全帶,裴臻一言不發,推開車門下車,冒着小雨匆匆走向後備廂。
秦知遇透過車窗看向他,無奈嘆了口氣。
小孩氣性還挺大,自從秦知遇早上說了那話,裴臻就不再搭理他,一路上板着臉開車,愣是沒說過一句話。
秦知遇心情不佳,沒功夫哄人,默默下車鑽進後座,把床鋪好,将早上中午沒吃完的蒸餃、燒賣拿出來,坐在後座小口小口地吃着。
裴臻回來得很快,拿了幾瓶水和兩個睡袋回來。
待他用毛巾擦幹頭發,秦知遇把沒動過的燒賣遞給他,從頭到尾也是一言不發。
裴臻短暫地愣了一下,接過燒賣,坐在秦知遇身旁吃。
全程無話,淅淅瀝瀝地小雨拍打着車窗,細微的咀嚼聲回蕩在車廂,壓抑且沉悶,絕對是兩人有史以來吃過最安靜的一頓飯。
草草填飽肚子,秦知遇簡單洗漱了一下,收拾好垃圾,攤開睡袋,趕在裴臻吃完飯之前,先一步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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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袋與厚被褥的雙重組合,非常暖和,窗外的雨聲起到了一定的助眠作用,躺下不到五分鐘,秦知遇便泛起了濃濃的困意。
可惜,他沒能如願睡着。
就在秦知遇閉上眼,迷迷糊糊快要失去意識時,被子忽然被人掀了一下,灌進來一股冷風,而後一道熱源湊近,緊緊将秦知遇包裹住。
“哥哥~”
隔着睡袋,裴臻緊緊抱住秦知遇,不停叫着哥哥。他的臉貼着秦知遇脖頸,撒嬌似的來回磨蹭,聲音有些顫抖,似乎正處于一種極度不安的狀态。
秦知遇困得不行,絲毫沒有察覺。
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睡意被人攪散,他眼睛都沒睜一下,頗為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別鬧,睡覺。”
裴臻肩膀猛地一顫,倏地擡起頭看着秦知遇,滿眼不可置信。約莫過了兩三秒,他昳麗的眸子漸漸染上緋色,眼淚毫無征兆地滑出眼眶,簌簌地往下掉。
“你吼我!哥哥你吼我?哥哥你果然不要我了!”
略帶沙啞的哭腔掠過耳畔,秦知遇零星的睡意蕩然無存。他艱難睜開眼,本來還有些不耐煩的,但美人落淚的畫面驟然闖入視線,那簇不滿的小火苗,“歘”地滅了。
“沒有吼你。”秦知遇從睡袋裏抽出一只手,輕輕撫摸他泛紅的眼眶,“也沒有不要你。我很困,想睡覺而已。”
裴臻完全聽不進去,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盡數砸在秦知遇身上,“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覺得我管太寬,耽誤你和別人摟摟親親抱抱!”
“什麽玩意兒?”秦知遇敲了一下他的腦門,“我跟誰親親抱抱了?別把我說得跟個始亂終棄的渣男一樣。”
裴臻秒變學人精,立馬撿起他的詞:“對,始亂終棄!你就是始亂終棄!明明、明明是你先親的我,你又去和別人親!你就是渣男!”
得,渣男的帽子又扣頭上了。
秦知遇揉了揉眉心,“別無理取鬧了,不就抱了一下嗎?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別人親了?”
“哼,不就抱一下?當我面兒都抱一起了!誰知道有沒有背着我偷偷親!”裴臻委屈極了,梗着脖子據理力争,聲音越來越大。
秦知遇火氣也上來了,沒好氣地怼回去:“我是什麽很随便的人嗎?跟誰都能親?”
這話一出,裴臻反而不鬧了。
他抹了把眼淚,茫然眨眨眼,支支吾吾地問:“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沒有親過別人嗎?就,就親了我?”
秦知遇不想折騰了,“對。就親過你,滿意了嗎?”
“真的啊?”裴臻瞪大了眼睛,瞬間破涕而笑,“滿意,可滿意了!”
他得寸進尺,抓着秦知遇的手晃了晃,小聲央求:“哥哥,那以後,以後也不親別人好不好?我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好不好?”
秦知遇頭有點疼,倒不是因為裴臻不依不饒,而是味兒不太對。他似乎被裴臻帶偏了,他們之間談論這些,太微妙了。
小祖宗惹不起啊!秦知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于是點了下頭。
裴臻高興壞了,撒着嬌就要往他臉上蹭,秦知遇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一看裴臻臉色又不對了,他忙說道:“去把你的眼淚擦擦,別蹭我一身。”
五分鐘後,裴臻洗了把臉,乖乖躺在秦知遇身旁。
他沒有用睡袋,只是蓋着被子。秦知遇剛想問他不冷嗎,話還沒說出口,一只手臂忽然伸了過來,将裹在睡袋裏的秦知遇一把抱住。
“哥哥~”裴臻黏人得要命,仿佛抱着心愛的玩具,貼着秦知遇一個勁兒地蹭。
秦知遇被他弄得有點癢,擡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輕聲道:“睡吧小哭包,別折騰了,明天一早還趕路呢。明天我開白天,你開晚上,怎麽樣?”
“好。”裴臻對他的安排言聽計從,但抱着他就是不肯撒手,不停耳邊嘀咕:“哥哥,以後能不能不要不理我?今天都一天了,你以前還哄我的。”
“不是你先甩臉子不理我的嗎?”秦知遇笑了笑。
裴臻癟癟嘴:“因為你說那樣的話,我聽着不舒服。”
管得寬不是事實嗎?秦知遇想說,但沒敢說。
見他沉默,裴臻擡頭眼巴巴地看着他,眸光微閃,似乎在期待着什麽。秦知遇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發,低低一笑,“好。不那樣說了,也不會不理你。”
裴臻不鬧了,松開手,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晚安哥哥。”
真安靜下來,秦知遇又睡不着了。待身側響起平穩而均勻的呼吸聲,秦知遇卷着睡袋側過身,一動不動地看着裴臻。
良久,他撐着身體俯身貼近,在裴臻眉心落下一個輕吻,“謝謝。”
小孩确實很在意他的話,但心性沒那麽大。
撒嬌是他最擅長的,委屈別人也不會委屈自己。換作以前,稍有不稱心,撒撒嬌,耍耍賴,有的是招數讓秦知遇服軟,不至于一句話氣一天。
秦知遇又不是傻的,怎麽會看不出,裴臻在以另一種方式分散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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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很糟糕,一夜過去,雨不僅沒停,還越來越大。
小雨變成了瓢潑大雨,伴随呼嘯而來的狂風,宛如南方惡劣的臺風天氣。
這個天氣讓秦知遇開車,無疑是一個考驗,但相比之下,夜間開車更需要技術,為了不耽誤晚上的行程,他拒絕了裴臻的提議,果斷坐進駕駛室。
暴雨如注,安靜的曠野響起轟鳴聲,越野車穿過重重雨幕,逆着風一路向北。
日夜兼程,速度卻比秦知遇預估得慢了些許。
出發後的第三天早上,他們開了差不多三十六個小時,但行程剛過半,堪堪抵達浮樂市,距目的地還有一千七百多公裏。
不過也差不了多少,連日下雨,路不好走,不差這一兩天時間,順順利利抵達新京才是緊要的。
從北侖到浮樂,一路走來,他們沒有看到任何形式的避難所,或是幸存者。要不是一直繞路,未曾深入城市,秦知遇真有種整個世界就只剩他們兩個人的錯覺。
天快亮了,秦知遇打了個哈欠,戀戀不舍地從睡袋裏鑽出來。
“早啊哥哥。”裴臻握着方向盤,滿臉倦色。似乎他一直在留意後座,人剛一起來,立刻給秦知遇送上親切的問候。
“早。”秦知遇穿上外套坐起身,順手拿起洗漱用品,擡頭在後視鏡與他對上一眼,“累不累?等我洗漱完吃點東西再來換你?主要一會兒開車不方便吃。”
裴臻搖搖頭:“不累,哥哥再睡會兒都行。”
“睡飽了。”秦知遇朝他揚揚下巴,“好好開車,別老盯着後面。馬上就來換你。”
“沒事兒的哥哥,你慢慢來。”
秦知遇随口應了一聲,默默加快速度洗漱。
開長途哪有不累的,更何況是夜間長途。
也是秦知遇的車技屬實拿不出手,為了他們倆的生命安全着想,只能讓裴臻辛苦一點。
裴臻倒是不嫌累,但一路上沒少抱怨,抱怨兩個人換着開車,他沒辦法挨着秦知遇一起睡。
洗漱完,秦知遇精挑細選拿了兩封餅幹出來,草莓味的留給裴臻,自己拆了一封藍莓味的。
可剛剛撕開包裝袋,餅幹還沒來得及塞進嘴裏,越野車突然往前一聳,輪胎與地面摩擦,窗外傳來“吱”的一聲巨響,汽車一個急剎停在了原地。
餅幹嘩嘩灑了一車廂,秦知遇無暇顧及。
他撐着座椅穩住身形,倏然擡頭看向擋風玻璃,瞳孔猛地一縮,頓時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