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
沒給裴臻鬧起來的機會,趕在他鬧脾氣之前,秦知遇摟着他的肩膀又是拍又是哄的,軟磨硬泡将近五分鐘,這才說服他先去洗碗,給自己争取了一個回頭再解釋的機會。
待人氣鼓鼓地端着碗走向廚房,秦知遇緊繃的神經徒然放松,靠着沙發長舒一口氣,“你說你沒事提這個幹嘛,差點害死我。”
聞遲眉眼含笑,專注地看着秦知遇,眼底皆是探究與玩味,“所以你們到底什麽關系?情侶?”
“咳,”秦知遇輕咳一聲,忙地擺擺手,“不重要,聊聊正事吧。”
“行啊,聊呗。”聞遲坐直了,笑意漸漸收斂,“你問我答,知無不言。”
秦知遇就喜歡他這份幹脆,直截了當道:“那我就直接點了。新京到底是個什麽情況?聽你說的,還得活着抵達基地,那邊很危險嗎?”
說好的一個問一個答,但秦知遇的問題剛抛出來,聞遲立馬擺擺手,反問道:“你知道新京市裏的古城牆嗎?”
“當然,這應該沒人不知道吧?”秦知遇挑了下眉。
古城牆遠近聞名,又名固城牆,距今一千多年的歷史,是現存規模最大,保存相對完整的古代城垣。
秦知遇雖然從未去過新京,但好歹是讀過書的人,小時候在課本上也學過,新京市內有一條貫穿南北的古城牆,将整個新京一分為二。
只是秦知遇不明白,古城牆和基地有什麽關系?
聞遲沒有繼續賣關子,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娓娓道來:“幾個月前,病毒勢如破竹,迅速席卷新京。軍方接手的時候,新京死傷已達百萬,宛如人間煉獄。”
事實并非秦知遇所想——軍方順理成章地接管城市,全面清掃喪屍,建立幸存者基地,收容難民。
的确,華北區執政官攜華北軍迅速接管新京,并建立幸存者基地,但他們收容的不只是幸存者,還有——喪屍。
Advertisement
古城牆将新京一分為二,華北軍因地制宜,在臨海的北面建立幸存者基地,無條件接納所有未感染者,而城牆以南則是喪屍的樂園,又被稱之為放逐地。
“沒錯,”聞遲敲敲桌面,劃重點:“華北軍不殺喪屍,僅是驅逐。哦不對,他們不叫喪屍,叫感染者。”
秦知遇聽得一愣一愣的,瞳孔放大,滿是震驚,“為什麽?為什麽不殺了那些喪屍,把危險留在城市對他們有什麽好處嗎?其他幸存者居然也同意?”
“好處多了去了。”聞遲笑笑道:“人生在世,誰沒幾個親人。如果你的親人不幸感染,你能親手了解他們,或是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嗎?”
胳膊瞬間爬滿一片雞皮疙瘩,秦知遇緊咬後槽牙:“能做到。他們已經不是人了,只是一具會移動的屍體而已。”
聞遲對秦知遇豎起了大拇指,低低一笑,“你說得沒錯,我也這樣認為。但如果我告訴你,上面正在研發疫苗,所有感染者均有治愈的機會,你會放棄這一線希望嗎?”
秦知遇如遭雷擊,身體後仰,呆呆陷進沙發裏。
聞遲還在繼續:“當然,我不認為疫苗擁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噱頭而已,或許是某種ZZ手段,誰知道呢。”
兵行險招,憑借這一出,華北軍深得民心,在新京的地位愈發牢固,就連後來前來增援的中央軍也無法撼動。
名聲打響了,新京基地毫無疑問地成為所有幸存者夢寐以求的家園,口口相傳,周遭城市的幸存者魚貫而入,新京基地的人也越來越多。
一個月前,以防止感染者擴散為由,華北軍大肆封鎖路線。迄今為止,通往新京幸存者基地的路只剩最後一條——不殺喪屍的情況下,橫穿喪屍最為密集的城南。
“呵。”秦知遇眸中寒芒微閃,唇縫中溢出一聲冷笑,“這不就是換種方式勸退嘛。那現在還有人去嗎?”
聞遲眉頭一皺,“當然有。別的地方活不下去,一家人前往新京博一線生機。活着進去最好不過,再不濟,不幸淪為‘感染者’留在新京,他們也會是第一批注射‘疫苗’的,不是麽?”
“而且,這也不只是單純的勸退。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基地人滿為患,大多都是普通人,他們需要強者,需要能突破防線的人類精英,優勝劣汰,這,也是一場試練。”
說到這,聞遲拍拍膝蓋站起身,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差不多就這些了,具體情況你也了解了,是去是留,什麽時候出發,你們自行決定。”
信息量太大,秦知遇垂着眸子吸收了好一會兒。
雖說事不關己,但華北軍的作為,着實令人嘆為觀止。
天已經黑透了,聞遲打了個哈欠,準備回房睡覺。
就在他轉身邁開步子時,秦知遇倏地站起來,直勾勾地看着他,“所以,這就是你離開新京的原因?”
“是啊,被你看出來了?”聞遲說得随意,眼中确有幾分詫異,“華北軍這麽做無異于養蠱,喪屍越來越多,除非他們真的研發出疫苗,要不然遲早會遭到反噬。”
“去基地真的只有一條路?”秦知遇看着聞遲,眸色微沉,步步逼近,“那你是怎麽出來的呢?如果你是能橫穿城南的精英人類,他們應該會這麽輕易地放你走嗎?”
聞遲明顯一愣,誇張且肆意的笑聲旋即回蕩車廂。
“撲哧,哈哈哈……”
像是被人點了笑穴,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後仰,過了好一陣兒才重新坐回沙發,揉揉眼睛看向秦知遇,“你還是個聰明人,這都被你抓到了漏洞。怎麽說呢,我确實還有別的門路,但消息可不是免費的。”
秦知遇嘴角一抽,這人還真是個天生的商人!
又是熟悉的讨價還價環節,秦知遇與聞遲一番拉扯,最終以三十發子彈的高價,換取了一條無風險進城的路線。
子彈到手,聞遲心情大好。
他靠着沙發,悠閑地跷起了二郎腿,撚起一顆子彈把玩,看向秦知遇眼神卻頗為複雜,有遺憾,還有惋惜。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我都說成這樣了,你居然還要付費去新京。新京可不是一個好去處啊,作為過來人,我得提醒你,盡早離開吧。”
“謝謝提醒。我們會盡早離開的。”萍水相逢,秦知遇沒有過多解釋。
背包已然輕了一大截,秦知遇将背包放回沙發,随口問道:“你呢?你往南方走?準備去哪個城市?”
聞遲捏了捏下巴,坦然道:“平都。聽說華南執政官是個正常人,平都基地相對比較安全。我打算過去看一看,滿意就留下,不滿意就繼續走。”
“挺好,那你多注意安全。”秦知遇心存僥幸,多提了一句,“我有個朋友也準備去平都,他叫謝明赫,如果你們有緣碰上的話,麻煩和他說一聲,我們已經平安抵達新京。”
“小問題。”聞遲擺擺手,起身走向卧室。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啪嗒”一聲,房門緊閉,客廳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秦知遇和裴臻兩人。
碗早就洗完了,裴臻甩幹手上的水,慢步走回客廳,站在秦知遇身前。
不等秦知遇開口,裴臻攬着他的腰将人往前一帶,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秦知遇擡起頭與他對視,“說清楚,誰是弟弟?”
把人晾久了,他宛如一個一戳就爆炸的氣球,嗓音低沉而喑啞,眸色沉得吓人,再沒了那股鮮活的少年氣息。
秦知遇嘴角微揚,不以為然地與他鈎鈎手指,“腦袋,低一點兒。”
裴臻不明所以,憋着火氣乖乖低頭湊近了些,“你最好是跟我解釋清楚,秦知遇,別又想糊弄——”
話還沒說完,一個輕吻落在了嘴角。
裴臻身體一僵,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略帶涼意的嘴唇便快速挪開。秦知遇雙手摟着他的脖頸,臉頰親昵地埋在頸側,低聲喃喃:“不只是弟弟。”
一個吻,五個字,秦知遇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外邊天還沒亮秦知遇就醒了,心裏裝着事,再睡也睡不着了,還不如早點起床早點出發。
揉了把亂糟糟的頭發,秦知遇咬牙從溫暖的被窩裏鑽出來,他剛想把裴臻也叫醒,手往旁邊一伸,身旁空無一人,被窩涼透了,一絲體溫也不曾殘留。
奇怪,大清早人呢?
房車就這麽大個地兒,秦知遇也沒急着找人。
他先把沙發歸位,被褥折疊起來,各種物件收回背包,還順便收拾了一下衛生,這才不緊不慢地拿着毛巾、牙刷走向廁所。
廁所有人,還沒走近秦知遇便聽到“嘩嘩”的水聲。
站在門口等了将近五分鐘,秦知遇實在憋得慌,見裏面的人依舊沒有出來的意思,他擡手叩響房門。
“咚咚”
好巧不巧,敲響門的那一瞬間,門開了。
人有三急,秦知遇頭也沒擡,側身往廁所裏擠,一邊擠還一邊埋怨:“大清早的蹲裏邊不出來,鬧肚——”
話音戛然而止,秦知遇餘光一掃,站在身旁的人并不是他以為的裴臻,而是車主聞遲。
顧不上尴尬,秦知遇步子猛地一頓,倏地回過頭,“怎麽是你,裴臻呢?”
客廳、廚房沒有,廁所也沒有,裴臻不可能去聞遲的卧室或是駕駛室,那人會去哪裏?
秦知遇喉嚨發緊,心頭莫名湧現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裴臻,裴臻!”不等聞遲開口,秦知遇大喊着裴臻的名字,攥着洗漱用品匆匆返回客廳。
巴掌大個房車一眼便看完了,哪有半個人影。
背包!兩個戶外雙肩包原本是放在一塊的,剛才秦知遇未曾留意,而如今,秦知遇艱難擡眸看過去,沙發邊上,只剩下孤零零一個背包。
“他走了。”
聞遲慢步走到身旁,看着心急如焚的秦知遇,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真相總要面對,縱然有萬般不忍,他仍一字一頓,說明緣由:
“大概淩晨兩點多的時候,他來找我,給我一把步槍。他說:‘新京這一趟他來走,讓你放心,他會把人原原本本地帶回來’。他讓我連夜啓程送你回北侖,但我覺得,你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