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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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服了你!成天丢三落四的!早讓你把東西準備好,該帶的帶齊!結果呢,一走出門這又忘了,那又忘了!現在好了吧,咱們不得排到明天中午去!?”
“別罵了別罵了,知道錯了我的姐。”
供電時間已過,被黑暗籠罩的街道卻比白天還要熱鬧。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所有人目标出奇地一致,全部往同一個方向前進。
仿佛一群無懼艱險的登山者,滿懷希望攀上高峰,靜待日出。
大街上放聲訓斥的大姐嗓門極大,路人紛紛投去探究的目光。
蒙在頭頂的黑色披風擋住了視線,秦知遇趴在裴臻背上,什麽也看不見。但熟悉的聲音一出,他立馬聽出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初來乍到,助他良多的黃冬媛姐弟。
秦知遇從未懷疑裴臻的話,不論是秘密人體實驗其實基地人盡皆知,還是看似好心的姐弟,背地裏将他無情出賣。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撕開虛僞的表象,親眼見到這個全員惡人的場面,秦知遇心裏很不是滋味,還有一點點悲哀。
真正的末世,除了防備喪屍,還要防備着人,所有人。
“還真是冤家路窄呢。”
裴臻低啞的嗓音忽然響起,蘊藏着微不可察的怒意。秦知遇躲在披風裏,輕輕在他腰間捏了一把,“不要多事,先離開,離開才是最緊要的。”
“放心吧哥哥,我拎得清。”裴臻乖乖點下頭。
他說到做到,說完便加快步伐,快速越過那對姐弟。
口罩擋住惹眼的面容,兩人悄無聲息地彙入人群中,仿佛一對急着與家人相見的尋常兄弟,随着人潮湧動,匆匆朝着遠處高聳入雲的古城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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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越來越近,街上端着槍巡邏、維持秩序的士兵也越來越多。秦知遇趴在裴臻背上一動也不敢動,屏住呼吸竭力降低存在感。
期間裴臻遭遇了兩次盤查。他巧妙地用“帶生病的弟弟來見父母”這套說辭蒙混過去,還趁機占了秦知遇便宜。
緊鄰城牆的街道,數十條井然有序的隊列已長達百米。
古城牆覆蓋整個新京,自然有多個入口,但軍方人手明顯不夠,為防止騷亂,方便秩序維持,面對群衆開放的入口僅有三個。
人太多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頭。
別說接近城牆了,裴臻被身後擁擠的人群裹挾,無意擠進隊列中,一步都還沒邁開,差點被唾沫星子淹死。
“滾啊,不準插隊!”
“去後面排隊,別在這擠!”
“軍爺,軍爺有人插隊!”
……
裴臻與秦知遇匆匆擠出人群,幾乎落荒而逃。
他的目标從來不是那幾個出入口,而是……
喧嚣散盡,裴臻避開巡邏士兵,背着秦知遇遠離人群,緊貼建築物朝東面行進。不多時,兩人來到一條幽深靜谧、空無一人的巷道。
深巷盡頭便是城牆,甚至不用走進去,站在外面遠遠就能看到,四五道黑影于城牆上方來回巡視,手中壓迫感極強的槍支還隐隐泛着銀光。
未曾有一瞬遲疑,裴臻背着秦知遇快步走了進去。
巷子裏光線昏暗,可那麽大個人堂而皇之地闖進來,不瞎都能看見。
距離越來越近,城牆上戒嚴的士兵端起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巷道裏不斷前進的裴臻,高聲警告:“喂!站住!幹嘛的?背上背的什麽?這裏不對外開放,趕緊離開。”
看到槍的裴臻明顯慌了一瞬,他倏地擡起頭,慌忙将雙手舉過頭頂,步子卻一刻也未停頓,一邊往前走,一邊放聲哭喊:“軍爺,軍爺不要開槍啊!求求你們了,讓我們上城牆看一眼吧!”
“我弟弟、我弟弟他快不行了!他臨死前想見爸媽最後一面,求你們了,求你們讓他上城牆看一眼吧!拜托了,這是他最後的遺願,不然他死不瞑目啊!”
聲音沙啞帶着濃厚的哭腔,字字泣血。歇斯底裏的哭喊回蕩在巷道,宛如垂死前的哀鳴,帶着無盡的絕望與窒息。
士兵們有沒有動容暫且不知,躲在披風下面的秦知遇:…………
“站住!雙手抱頭原地掉頭!”
“子彈不長眼,速速離開!”
事實證明,士兵并不會因此而動容。
“咔噠”幾聲脆響,子彈均已上膛。被五支冷冰冰的殺器齊齊指着,裴臻瞪大了雙眼,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但腳下步子仍然一步未停。
“行行好吧,讓我弟弟看一眼,就一眼!你們要殺就殺吧,我也無所謂了!大不了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
他迎着槍口直逼城牆,好似一個步入絕境、走投無路的困獸,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孤注一擲、殊死一搏。
槍聲遲遲沒能響起,倒不是士兵心軟,下不了手,而是這個節骨眼兒太敏感了,不适合開槍。
今晚,基地大半人口彙聚在幾條街之外,一旦槍聲響起,引發不必要的騷亂,後果不堪設想。
對訓練有素的士兵而言,解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不一定需要槍。
為首士兵率先收起槍,漫不經心地使了個眼色。
其他幾人頓時心領神會,氣勢洶洶地走向城牆臺階。
裴臻背着秦知遇走近,順着臺階一步步登上城牆,眼中還閃爍着淚花。腳步聲由遠至近,四名士兵拐了個彎,一前一後從臺階上沖了下來。
“快,抓住他!”
剛剛靠近,其中一名士兵一馬當先,摩拳擦掌朝裴臻伸出手。
“別碰我,別動我!我們就上去看一眼!”
上一秒,人畜無害的少年撕心裂肺地嘶吼,下一瞬,一只寬厚有力的手搭上他肩膀,少年眸色微沉,勾唇輕笑。
說時遲那時快,他反扣住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擰,只聽“咔嚓”一聲脆響,腕骨瞬間斷裂。
士兵疼得龇牙咧嘴,來不及後撤,裴臻猶如那神出鬼沒的鬼魅,頃刻閃身到那人身後,扣住那人的後頸往城牆上一撞。
“砰——”
滿頭是血的士兵頓時意識全無,搖搖晃晃栽倒在地。
似乎嫌那人倒在旁邊礙事,裴臻還送了他一腳,失去意識的士兵好似那圓滾滾的皮球,咚咚咚地滾下臺階。
突如其來的變故将其他幾人驚得一愣,不給三人掏槍的機會,裴臻踩着臺階一躍而上,身形快如閃電,一個簡單的擡腿橫掃,猶如重錘猛擊,兩名士兵接連倒地。
士兵吃痛哀嚎,試圖掙紮爬起來,轉眼間,棕色沙漠靴輕輕踩上兩人的胸口。裴臻略微俯身,左右手分別揪住兩顆腦袋上的頭發,緩緩将人拎起來,而後重重往下一按。
“砰——”
兩顆腦袋卻只響了一聲,格外的同步。
後腦勺不斷有鮮血滲出,士兵再無半點意識。
出手快準狠,一個多餘的動作也沒有,完全是單方面的碾壓。
最後那個明顯是個新兵,明明已經舉起槍了,雙手卻抖如篩糠。裴臻捏住槍管,猛地一腳踢在他的胸口,輕松将槍支奪過。
槍杆打橫重重敲在他後頸,那人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別動!站着別動!把槍放下!”
到底是隊長,短短幾十秒內,手下四名士兵接連倒地,隊長依舊面不改色地站在城牆上,舉槍對準裴臻,食指已然搭上了扳機。
裴臻搶來的槍還沒上膛,比子彈速度自然是比不過。
于是,裴臻識相地丢下槍,舉起雙手将剩下的臺階走完,泰然自若地站在那人對面,“有話好好說,劉隊長,別沖動,小心走火。”
顧不上計較裴臻靠近,那人臉色大變,詫異地瞪大雙眼,緊盯着裴臻,“你認識我?你到底是什麽人?口罩摘下來!”
“好啊。”裴臻眉眼含笑,不緊不慢伸手摘下口罩。
口罩輕飄飄地落地,裴臻整張臉毫無遮擋地暴露在空氣中。對面那人肩膀猛地一顫,槍險些沒拿穩。他滿眼不可置信,嘴唇劇烈顫抖,“裴、裴——”
終是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乘其不備,裴臻屈膝一個滑跪,雙腿猶如靈活而危險的蟒蛇,纏上那人的小腿用力一擰,瞬間将人絆倒在地。
劉隊長甚至沒在裴臻手中撐過兩招,槍被人輕松奪走。冷冰冰的槍口調轉方向,直抵腦門,他絕望地閉上眼。
就在裴臻食指扣上扳機的前一秒,一道清朗的男聲劃破寂靜。
“算了,算了吧裴臻,開槍聲音太大。”
“好。”裴臻輕笑一聲,慢慢挪開槍口。
正當那人以為逃過一劫,慶幸之餘緩緩睜開眼,忽然間,一陣勁風襲來,步槍槍托迎着腦門直直砸下來。
血濺了一地,裴臻臉上還沾了不少。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人,昳麗的眸子漾開滿足而愉悅的笑容,仿佛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美麗且狠毒。
秦知遇眼皮跳了兩下,剛想說話,裴臻一把握住他的手,慌慌張張道:“別怕,別怕哥哥。我、我——”
“我怕什麽?看到你這麽厲害,我應該放心不是麽?”秦知遇輕笑一聲,拇指摩挲他的手背,耐心安撫:“走吧,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想說什麽之後慢慢說,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裴臻重重點下頭,“嗯!”
城牆每隔兩百米左右有一個城垛,高聳的城垛将城牆分割成一段一段的,每一段城牆都相當于一個獨立空間。
裴臻将士兵全部放倒,動靜不算太大,并未引來周圍其他士兵的注意。
而明天将要開放的出口設置在西面,大量活人紮堆,城牆下面的喪屍幾乎全部被吸引走,他們這邊只剩零零散散幾頭,漫無目的地徘徊在街道上。
天時地利人和,一切盡在裴臻的預料中。
不過城牆上還有城垛做遮掩,下了城牆走在街上,那可就是移動的活靶子了。裴臻站在城牆邊緣觀察了兩分鐘,将目光放在臨街那一排仿古建築上。
百米左右,光線很暗,一口氣應該能沖過去。
鎖定目标,裴臻将爪鈎固定在城牆邊緣,反複拉拽繩索,檢查是否穩固。
萬事俱備,可就在裴臻背着秦知遇爬上外牆時,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從左後方響起。
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震耳欲聾的槍聲,子彈擦着裴臻的手背飛過,他剛固定好的爪鈎被精準命中,碎石飛濺,爪鈎與繩索伴随一聲巨響落下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