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結果
第十三章:結果
最後,這場連環殺人案的始作俑者得到了死亡的制裁,沉睡于棺材中被下葬。
反轉多次得來的真相也終于被公諸于世,她的行兇原因引發了激烈的争議,有人為死者難過,認為兇手的做法過于極端,再怎麽樣都不能無視法律殺人;也有人認為,真正的受害者是那些遭受家暴的女性,從而支持兇手的行為。
開庭當天,觀點不同的人群在庭外舉牌抗議,陣勢很大,引發了不少騷亂,警方都難以維持次序,只好開槍示威,再疏散人群。
林延希和張蘇辰在确認場面得到控制後才進入法庭對法官陳述事情經過。
法官認為兇手已經突發急病去世,另外倆個參與案件的人也都在獄中服刑,不會再有加害者出來害人,便打算草率結案,可他忽略了一點,真正的加害人是那些仍在人間游蕩的家暴者。
就在法官打算退庭時,林延希不顧張蘇辰的阻攔舉起了手。
在獲得發言權後,林延希站起身,在衆目睽睽之下發表言論:“法官大人,兇手确實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那些家暴犯人又該如何處置?”
只見法官緩緩轉身俯視着他,再望向坐席,看到沒有一個曾經的受害者坐在那裏,他對林延希說:“林警官,我國的确有家暴犯法這一法規,但也要受害者自己前來申訴,總不能我們挨家挨戶的詢問各戶人家需不需要幫助吧?”
木槌發出聲響,這場案件的結果沒有迎來他所期望的。
人們總需要受害者勇敢,卻忽略了受害者受到的威脅,天真的認為反抗很簡單,從而将錯再次推脫到了受害者身上。
人群散去,只剩他和張蘇辰坐在原位,倆人都沉默了很久。
良久,張蘇辰問他:“為什麽那麽堅持?”
林延希仿佛失了神,張了張嘴,反應遲鈍的回答他:“她死前和我說,希望我保護處于危險中的女性”,他自嘲般笑了:“我只是想讓她知道,一切都有更好的辦法,至少不是殺戮。”
張蘇辰是個理性的人,也認清現實,他和那法官一樣,都不覺得有人可以改變這規矩早已定型了的世界。
即使他們幫助了所有受害者脫離困境,也終究改變不了未來所有人的想法。
Advertisement
林延希不可能不知道這點,卻還是固執的想試一試,最後換來的卻只有失望。
秦雪兒也說過,壞人是生不完也殺不完的,或許正是早就認清了這點,她才會不帶任何希望,待病情擴散後,自願離去的吧。
幾天過去了,争議沒有被平息,反之更加嚴重,到達了警方都難以控制的地步,為了平息這一切,上級決定派出參與了這場案件的警員林延希前往新聞發布會現場進行演講,也給民衆一個交代。
當天,林延希身着材質良好,做工細致的警察制服,在衆人矚目下拿着演講稿,将案件詳情一字不漏的陳述着,告訴民衆和記者,不論男女,行兇就是不對的,請不要因上升到男女對立而忽略了這點。
就在他停頓了會兒,打算接着念下一段時,一位記者突然将話筒往他面前湊了湊,問道:“林警官,那您覺得這件事情究竟是下手極端的兇手的錯,還是家暴男性的錯,又或是明知對方存在暴力傾向,卻還要和對方在一起的女性的錯呢?”
顯然,這位記者直接忽略了他的言論,只想問出能讓民衆引發讨論的訊息,因為這能為他的工作帶來好處。
數個相機和話筒靜靜的注視着他,一時間讓他有些恍惚。
這些人真的是為了正義才站在這裏的嗎?
秦雪兒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嗎?到底什麽才是對的,有什麽才是錯的?
他想不明白。
下一秒,他索性扔掉了稿紙,沒有長篇大論,也沒有聲淚俱下,只輕聲告訴那位記者:“我不知道,我和我的愛人,只希望世界和平。”
那位記者貌似沒有情商,無視了他深沉的雙眸,繼續問:“您的愛人是誰呢?”
這次他沒有回答,毅然決然的離開了講臺。
他的愛人,因為和他的觀點不同,導致與他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他知道,秦雪兒和他的信念是一樣的,只是方法不對。
但他累了,他沒有辦法将這個信念繼續傳承下去。
時間久了,人們開始淡忘當初為了什麽而發起争議,依舊過着各自的日子。
那天天氣晴朗,林延希和張蘇辰一起到醫院接雯夢潔出院,帶上劉婷婷,四人一同到墓地祭拜了樸善德。
“結果如何?”,雯夢潔将手裏的白雛菊放到樸善德的墓碑前問道。
林延希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緩緩回答:“挺好的。”
僅僅三個字,雯夢潔怎麽會信?
過程中他都一直心不在焉,像是在想着什麽,這讓張蘇辰有些擔心。
劉婷婷和雯夢潔在給樸善德燒紙錢時,張蘇辰把他拉到一旁,看着他沉悶的神情問他:“怎麽了?不舒服的話就回家休息。”
那兇巴巴的語氣其實才是真心的關心。
林延希勉強牽起嘴角,說了句:“我真的沒事。”
張蘇辰有些不耐煩,皺起眉頭道:“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把你扔到那火堆裏去。”
空中是飄散的紙灰,一陣風迎來,使那些紙灰不知去向。
林延希沒有直視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紙灰飛向空中,忽然咧開嘴笑道:“好啊,我正好想德叔了。”
清脆的巴掌聲傳來,那是認識這麽久以來張蘇辰第一次對林延希動手。
但他終究心軟,力度不重,只是聲音有些大。
劉婷婷想前去勸阻,卻被雯夢潔無聲的拉住了衣袖。
“為了一個女人你至于嗎?別說什麽我不懂,我沒想懂,我只是不希望警員再少一個!”
他說謊了,如果原因僅是如此,他就不會時時刻刻觀察着林延希的情緒,也不會察覺到他想幹嘛了。
林延希被打偏了腦袋,卻沒打掉那早已計劃好的想法。
那雙眼睛仿佛和秦雪兒一樣琢磨不透了,墨黑的眼球渾濁不明,含着晶瑩剔透的淚,嘴角卻沒有拉下,無奈又溫柔。
他擡起腳,慢慢走向張蘇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邊低語:“哥,局長的位置,我讓給你了。”
當張蘇辰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時,林延希早已不知去向。
雯夢潔走到他身邊,看着他滿臉困惑,輕聲告訴他:“由他去吧。”
“為什麽?”
他依舊不解,為什麽要愛一個人到如此地步?
雯夢潔拉緊外套,自身也無可奈何道:“也許對延希來說,那愛是無法擦去的痕跡,時間也沒法帶走,只會讓他越陷越深,越來越痛苦...”
他其實從未放下過。
這點,沒有人不知道。
每當走過了段路,再回頭看時才會發現,時間過得如此快,仿佛一眨眼便過去了五年。
五年後的今日,張蘇辰獨自一人前來放下一束白雛菊。
他摘下警帽,單膝下跪在樸善德的墓碑前畢恭畢敬道:“德叔,接下來我得去見陳玖一趟,就不久留了,改日再來看您,希望您一切安好。”
張蘇辰沒有食言,給陳玖換成了單人房,并派人送去了些書籍給他打發時間。
一位警衛按照指令來到陳玖的房間轉告他:“2033,有人要見你。”
陳玖放下手中的書擡眼看去,有些疑惑誰會在這個時間找他,不過還是跟了過去。
他坐在椅子上等了兩分鐘,看見來人後擺手打趣:“什麽嘛,原來是張局長,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張蘇辰氣笑了,坐到他面前回怼:“難得抽空來看看你,就這态度?那我用不用返回以免擾了你的興致?”
陳玖靠到椅背上,挑了挑眉回答:“那倒不用,不過我有個直覺,覺得你這次來另有目的。”
聞言,張蘇辰直接無情拆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個早上都會看獄警送來的報紙。”
見虛張聲勢被揭穿,陳玖尴尬得撓撓頭,坐直了身子道:“我就開開玩笑。”
近期,張蘇辰被一起懸案搞得腦袋快炸了,好幾天泡在查案室裏足不出戶,自然也就沒時間來找陳玖談天,加上陳玖通過報紙得知的消息,原因一目了然。
張蘇辰見他略知一二,嘆了口氣後告訴他詳情:“目前東區那裏已經死了7個人,每個死者身上都少了一個不同的器官,兇手挑選的行兇地點不是沒有監控的公園就是監控死角的公共廁所,現場也沒有搜到什麽有用的東西,真是煩死了...”
陳玖點點頭,有些可憐他:“确實,雯姐辭職了,婷婷也被調到了別的部門,從前的探案小組現在就剩你了,怪慘的。”
張蘇辰煩悶的抱怨道:“是啊,都怪林延希那小子,把所有責任都攬到我身上,最後還一聲不響的走了。”
陳玖嘲笑了他幾聲,随後有些好奇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張蘇辰同意繼承林延希的一切。
似乎想起了什麽,張蘇辰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而後一副言不由衷的樣子緩慢道來從前。
林延希離開後,張蘇辰本想跟過去,防止林延希真做傻事,卻突然收到任務,前往執行。
當天晚上,任務結束後他回到家中,便接到了林武的電話。
電話那頭很是吵雜,他聽見林武帶着哭腔提高音量,幾乎絕望地哀求他:“我是延希的爸爸,我知道你和我兒子是朋友!算我求你了!求你快去他家看看他是否安好,我現在就坐飛機趕回去!”
他知道大事不妙,但還是起身抓起車鑰匙,邊往外走邊安撫林武:“您別着急,我現在就去他家找他。”
他幾乎無視交通規則和阻攔的紅燈,一路狂飙到林延希的住處,一手控制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則不停的給那久久未接通的號碼打去,同時在心中祈禱:“你千萬別給我添亂,千萬要給我好好的,要是真為了一個女的做傻事我會笑話你一輩子!”
與此同時,林延希正握着那把幫助秦雪兒擺脫痛苦的小刀,躺在那張床上沉默的流着淚。
下一秒,他将那把刀刺入心髒處,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刀片上還殘留着秦雪兒的些許血跡,與他融為一體,大片血液從他身下蔓延開來,如同送過她數次的山茶花般豔紅。
臨近呼吸停止前的最後一秒,他也看見了走馬燈,母親總是模糊的面龐;父親慈祥的笑容;各式各樣的親朋好友;和陳玖、張蘇辰不顧形象的打鬧。
但更多的,總是秦雪兒的身影。
他怎麽也沒法忘記。
所以就算她不喜歡他,他也情願随她而去。
因為那是他從始至終都難以放下的執念。
張蘇辰趕到時,他已平靜的合上雙眼,最後一滴血和眼角的淚同時流下,是他在人間畫下的句號。
林武下了飛機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卻被張蘇辰領進了停屍間。
面對唯一個兒子冰冷慘白的屍體,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斷道歉:“是爸爸對不起你,是爸爸忙于工作忽略了你,爸爸知道錯了你醒來好不好!”
張蘇辰在他身後欲言又止,最後難抵鼻酸,背過身藏起淚流滿面的臉龐,撕心痛哭。
收斂情緒後,張蘇辰得知林延希生前将遺言發給了林武,他才會接到那通電話。
“他在信中提到了你,還說也寫了封信給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林武擦着眼角的淚說道。
“什麽?”,張蘇辰下意識疑惑,接着,手機傳來了震動。
那是林延希設置特定時間才會發送的短信,內容不長,卻讓他再次濕了眼眶。
“哥,我知道你會罵我,也會哭,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無法改變也無法挽回,所以沒必要替我感到惋惜,我白天說的那句話還記得嗎?我希望你代替我,成為我爸爸的接班人,哥比我優秀,也比我頑強,請哥帶着我永恒的信念繼續幫助下一位受害者,直到你累了為止,這是我唯一的遺願,麻煩你了。”
死前都在為受害者着想,這大概是每位刑警都難以改變的習慣吧。
一道淚滑過臉頰,他沒忍住吐槽了句:“真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就交代那麽幾句話,叫我一個人怎麽辦啊...”
“事情就是這樣,真是氣死我了”,陳述完畢,他咬牙切齒的暗罵了句,但陳玖知道,他只是在轉移注意力,為了不讓自己再被悲傷纏上。
陳玖微微一笑,對他說:“既然延希将理想托付給你,那你可不能辜負了他的期望。”
“我知道”,張蘇辰看向他:“我已經将他父親轉交給我的那些案件都解決了,不過這次的有些困難,我可能得拉你下水了。”
陳玖有些不敢相信,再次向他确認:“我嗎?你讓我一個犯人跟你去調查?”
“嗯”,張蘇辰沒有猶豫,坦然回答:“我向上級提議過,他們說随我,出了事我負責。”
望着陳玖忐忑不安的神色,張蘇辰損他:“怎麽?怕了?警察可沒資格怕這兒怕那兒的。”
“不是”,陳玖說出心底的糾結:“我不覺得我有資格。”
“但你想回來吧?”,張蘇辰反問他。
如果這是個能将功補錯的機會,那他不可能拒絕。
在得到肯定後,他笑了:“那還有什麽好怕的?卸下你的擔憂,和我一起探案吧,陳警官。”
就像從前一樣。
最後,倆人帶着林延希的遺願,和自身的志願替多各個國家破案,也幫助許多受害者争取到更好的法律援助,雖單靠倆人的力量是不夠的,但他們相信,世界的各處角落,一定有更多和他們一樣的人,帶着希望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