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修仙界與魔界的矛盾由來已久,正邪難以相融,自容笙成為魔主之後,兩界沖突愈發激烈。

容笙的攝魂術舉世無雙,修仙界中無人能解,每逢傀儡暴露身份,只能一殺了之,各大宗門因此損失不少弟子,衆人對容笙可謂恨之入骨。

這回容笙在範閑手裏吃了一個大虧,倒是暫時安分下來。

雖說眼前的平靜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假象,但範閑的心情頗為不錯。

陳萍萍斷腿一事,與範建有關。陳萍萍重情,收到範建求救的傳音,毫不懷疑,前往營救,這才落入容笙設的局裏。如今範建身上的傀儡絲已斷,傀儡術已解,也算提前消除了一個不穩定因素。

範閑猜測,這也是他修為跌落的緣故。

容笙的傀儡術雖厲害,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不可在同一個人身上施展兩次。

攝魂術能否奏效,全看被施展對象的意志力是否堅定。心智堅定者,或修為遠高于容笙的人,都不會中招。

上一世陳萍萍之所以引起容笙的注意,便是因為他是容笙遇見的唯一一個修為低于他,卻能不受攝魂術影響的人。

容笙此人,自诩獵人,把修仙界當成自己的狩獵場,而陳萍萍就是他看上的獵物,前世陳萍萍沒少在他手上吃虧,後來修為上去了,與容笙不相上下,才有了回擊之力。

說到此處,範閑也有一點不明,前世陳萍萍分明不懼攝魂術,為何今世會發生改變?他略去前世事宜,只問陳萍萍在容笙所設的幻境中看見了什麽。

陳萍萍聽畢,靜默須臾,再擡頭,眼中多了幾分認真與凝重。

“範哥哥,我看見你了,我看到……你死在我眼前。我一時心神不穩,才中了攝魂術。”

前世陳萍萍雖與葉輕眉、範建等人交好,但這些人各有各的歸宿,無需他操心,而範閑不同。

範閑是他的心上人,若論親近,無人能與範閑相比。再者,除了他,茫茫人海,範閑再無其他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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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範閑成了陳萍萍唯一的軟肋。

心有挂念自然不比孑然一身時。

範閑并未多言,猶自笑着,“走吧,該出發了。”

三日後舉行宗門大比,眼下他們要去與衆人會合,一同前往仙盟。

“好。”

兩人也不避忌,十指相扣,迎着門內弟子或訝異或猜疑或鄙夷的神色,坦蕩前行。

有人作伴的不止他們二人。

李雲潛不知說了什麽,逗得葉輕眉直樂。

陳萍萍下意識蹙眉。

範閑問:“怎麽了?”

“李師兄此人……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葉師姐同他走得很近,我不放心。”

範閑心裏犯嘀咕,你的直覺還真準。

凡人一入修仙界,從前的身份家世全不作數。李雲潛這人,慣會僞裝,人前披着平易近人的面具,內心始終自認高人一等,而且野心勃勃,為奪權勢高位,不擇手段,實非良配。

不過李雲潛與葉輕眉之間,範閑也很為難,自己雙親的感情事,他不知道該不該插手。

無可否認,他有私心。

在苦苦修煉的百年間,九死一生的關頭,他曾屢次想過,不如就此隕落,但最後還是咬着牙撐了過來。

不為別的,只為那些壓在他脊背上的多條人命,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而今回到陳萍萍身邊,他真心想好好活下去。

如果他出手拆散李雲潛與葉輕眉,那百年之後,範閑還能順利出生嗎?

再者,他幹預陳萍萍的人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再添上葉輕眉,天道未必允許。

可讓他看着親娘被李雲潛謀害,他也做不出這種混賬事。

如今只能見招拆招。

拆散他們的姻緣未必能成,他能做的,就是盡力護住葉輕眉的性命。

範閑出聲安慰,“沒事,有我呢。”

陳萍萍點頭。

範建穿過人群,來到範閑、陳萍萍身側,途中衆弟子紛紛避讓,與三人相距甚遠。

見此情景,範閑頗覺好笑,他們也算是,讨人嫌三人組了。

即便範閑說過,攝魂術解除後,不會再中第二次,奈何他本人也遭到猜忌,說的話大打折扣,衆人半信半疑。

為了盡可能避免弟子被容笙攝魂,各大宗門出了一條規定,弟子之間分組行動,互相監督互相保護。

從前範建與陳萍萍一組,現在兩人都出過狀況,本該分開,另行組隊,可沒人敢與他們一起。

範閑無法,只能承諾,親自看住他們,畢竟修為擺在那兒,無可置疑。

葉天問與衆長老現身。

葉天問掃視人群,命衆人安靜,在正式場合,不似平日的親切随和,言行舉止,自有一派宗主的威嚴,他循例将大比的相關事宜囑咐完畢,而後宣布:“出發!”

待在靈舟上,無事可做,陳萍萍與範建同幾個相熟的同門在外邊閑聊。

範閑約了葉輕眉,進他房間交談。

“範長老尋我何事?”

“你和李雲潛,如今進展如何?”

葉輕眉訝然,“我屬實沒想到,你竟也會關心我與雲潛的私事?”除了陳萍萍,她就沒見範閑對誰上過心。

“你先說說。”

葉輕眉微微思索,“你不是會無緣無故過問這些小事的人,可是雲潛有何不妥?”

“我……”

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葉輕眉見過不止一次,但凡它出現在範閑臉上,都意味着範閑知道什麽,但不方便說。

葉輕眉不再追問,“如無意外,雲潛會是我未來道侶,但感情歸感情,正事歸正事,他若做出什麽有損宗門利益,有害修仙界的事,我絕不姑息。”

如此大義凜然、剛正不阿的姿态,倒與範閑聽聞的傳言別無二致。

範閑忽地輕笑出聲,不愧是葉輕眉,看輕天下須眉。

不管是知道身世之前,還是之後,他對葉輕眉的印象都是來自旁人的傳言與口述,而他本人,對葉輕眉其實沒什麽感情,人很難對一個從未相處過的人産生情感。

他只記得,葉輕眉是一位英雄,作為娘親,作為正道弟子,皆是如此。

前世葉輕眉對李雲潛的異狀有所察覺,故意與李雲潛争吵,一走了之,後藏身于一處偏僻之地,靜待産子。

修仙者少有子嗣,修為越高,越難懷上。

她懷孕的事,只有範建與陳萍萍知曉,為了不讓李雲潛心生懷疑,範建、陳萍萍無法留在她身邊,只能派人守着。

分娩當天,孩子出生沒多久,葉輕眉還處于極其虛弱的狀态,遇上魔族來襲。

一支魔軍,與十數位修仙者對戰,人數懸殊,結局可想而知。

葉輕眉為了不讓修仙界的人察覺,藏身于凡間與修仙界的交界處,因而只能戰,不能退。

“我們會拖住魔軍,你帶着孩子,盡快離開,”葉輕眉把孩子放在婦人懷裏,“另外,煩請你走一趟玄天宗,去找範建或陳萍萍,必須是他們二人,其他人我信不過,把孩子交給他們,後面的事他們會處理。一定記住,除了範建、陳萍萍,別跟任何人提我産子的事,也別告訴任何人,這是我孩子,拜托了。”

那婦人負責照顧葉輕眉平日的飲食起居,相處數月,感情已深,加之她也為人娘親,自是明白母子分離的痛楚,她眸中帶淚,連連點頭,“仙人您放心,我一定辦好此事,您……要活着回來,孩子在等您。”

葉輕眉勉強笑笑,“我會的。”

她親了親孩子的面頰,又說,“這孩子,就叫閑兒吧,望他日後能過得悠閑自在,小名就叫安之,盼他能得一世安穩、安康,勞駕你,替我轉告。”

“好,好。”

婦人抱着孩子,腳步漸遠。

據傳聞所言,葉輕眉率領在場修仙者,死戰到底,寸步不退,一直拖到援軍到達。

她扶着劍,單膝跪地,周圍鋪滿魔族的屍體,渾身浴血,面帶微笑。

而據陳萍萍所說,葉輕眉所跪的方向,正朝玄天宗。

範閑笑得突兀,令葉輕眉有所誤會,她不滿地癟着嘴,問:“你笑話我?”

範閑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很了不起。”

葉輕眉一時瞠目結舌,好半晌,喃喃道:“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是稀奇。”

确實,這八年裏,他們之間的相處談不上融洽。

百年的孤寂在範閑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待人溫和只是表象,實則情感淡薄,話語稀少,疏離感十足。

倒也不是針對葉輕眉,除卻陳萍萍,範閑對誰都這樣。

“我不尋根究底,但如果李雲潛真有問題,你須得第一時間告知于我。”

範閑颔首應下。

交談完畢,範閑撤去結界,葉輕眉打開門,對上一張擔憂的臉龐。

“陳師弟,你這是什麽表情?”葉輕眉素來喜歡逗陳萍萍,誰讓他這麽一本正經。

“葉師姐,你和範哥哥,沒事吧?”

“你覺得能出什麽事?”

陳萍萍無言以對。

“好了,別鬧他了,萍萍,進來。”

“行行行,你的道侶,你就護着吧。”說罷,葉輕眉把陳萍萍推入房間,轉身出去,且順手關了門。

嘿,還挺貼心。範閑腹诽。

“你和葉師姐……”

“沒什麽,就聊了一下李雲潛。”

陳萍萍看得出來,範閑無意多說,只好沉默。

範閑揉了揉陳萍萍的頭發,“別想太多,萬事有我呢。”

陳萍萍垂首低眉,并不作聲,藏在桌子底下的拳頭微微握緊,想要變強的決心愈發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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