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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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現實以後，找工作依舊不順利。
這段過程就像是在風中點燃一根蠟燭，好不容易燃起的火焰瞬間被風吹滅，一次又一次，點燃後熄滅。
舉着這樣的蠟燭，怎麽可能照亮未來？前路漫漫，一片漆黑。
剎那的光亮不會帶來前進的力量，反而會讓人留在黑暗中不敢邁開腳步。
人們總覺得，要有穩定的光亮才能上路，才足以抵禦途中的危險。
祝巧雨留在原地，反複擦着火柴盒，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中等待着。
等待自己身邊的這陣風吹過去，等待自己也能像別人一樣擁有穩定的光亮。
所幸的是，她現在不再恐懼漫長的等待，已經學會了在等待中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她每天都會看書、散步，給自己發呆的時間，給自己休息的空隙。
5月19日，祝巧雨趴在陽臺的欄杆上曬太陽，手底枕着她中午拿出來搭在欄杆上曬的被子。
柔軟的觸感帶着溫暖的陽光，一切都剛剛好那麽舒适。
陽光明媚，有一道微風吹過，輕拂發梢。恍惚間，她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氣味在陽光下更加具象化，仿佛伸手就能觸到。
她閉着眼用心感受，不知道怎麽用語言具體地形容這股味道，只覺得它聞起來很舒服，很讓人安心。
如果陽光有味道，大概就是現在随風飄在空中的這種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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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巧雨和春夜從未在這樣燦爛溫暖的陽光下相遇，可此刻她卻覺得，他就在自己身邊。
這是春夜的味道。
是她壓在櫃子深處第一次拿出來曬太陽的被子的味道，是她打翻的香水、是她過往的回憶。
通過氣味，她認清了一切。
陽光下，祝巧雨久久地閉眼趴在溫暖的被子上。
-
太陽落山，她回到書桌前，憑着記憶裏上次和春夜彈尤克裏裏時他放在手邊的書，從讀書軟件裏搜到了書名《假如今天是生命的最後一天》。
搜索出來才發現，原來她以前就收藏過這本書了，打開來裏面還留着她的閱讀記錄。
已經毫無印象的她回到第一頁，專注地從頭看起。
這是一本不斷發出提問的書，祝巧雨忍不住拿出本子，跟着書裏的內容整理自己對每個問題的回答。
“如果今天是人生的最後一天，你依然會去做現在要做的事嗎？”［引］
這個問題讓她停住了筆。
她現在要做、正在做的事是找工作，但假如今天是生命的最後一天，她還要繼續把時間和精力花在找工作上嗎？她還要繼續留在原地反複地點燃風一吹就滅了的蠟燭嗎？
找到工作然後呢？有錢了然後呢？退休了然後呢？
粉藍天氣、春夜，以及這本書好像都在問她同一個問題——
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麽？
“臨終之時，很少有人因為做過的事情而後悔，人們往往後悔沒有做過的事情。”［引］
在書的最後，祝巧雨看到了這句話，她合上自己寫滿回答的本子，堅定了心底的答案。
她不想讓自己後悔，她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再把想象和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未來上，她只想抓住當下的每一秒。
扔掉蠟燭，迎着風摸黑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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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天氣粉藍。
祝巧雨仰頭看着天空，慢慢走進樹林裏。
這一次，她什麽也沒帶，沒有帶書、沒有帶畫紙、沒有帶魚竿，也沒有帶尤克裏裏。
她并不好奇春夜帶了什麽，因為她知道，春夜和她一樣，什麽也沒有帶。
湖邊那棵熟悉的大樹下，春夜背靠樹幹安靜地坐着，仿佛早已在那裏等候多時。
他真的也什麽都沒有帶，包括背包和垃圾袋。
看見他的無聲等待，祝巧雨終于遲緩地想清楚了所有問題的答案。
春夜睜開眼，坐直身子笑着擡手跟她打招呼，“很高興見到你，祝巧雨。”
唇角重得擡不起來，祝巧雨沒能揚起笑容，盡力調整着自己低沉的情緒，第一次學着他的話開口道：“我也很高興能見到你，春夜。”
在走向他的每一步裏，祝巧雨都在心底默默道歉，最後在他面前站定，她忍住哽咽出聲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來得有些晚了？”
春夜搖了搖頭，誠摯地啓唇對她說：“謝謝。”
時間倒帶閃過他們之間的每一段對話，他最常對她說的是“不好意思”，她最常說的是“謝謝”。
而這一次，她說“不好意思”，他說“謝謝”。
“謝謝你的到來。”春夜認真地對她說。
其實祝巧雨上次說謊了，她從一開始買琴的時候就知道尤克裏裏在夏威夷語裏是“到來的禮物”。
她知道，那晚春夜說的話意思是——
“你是到來的禮物。”
想象中的話與現實的聲音重疊，春夜将這句話真正說了出來。
眼眶在不知不覺中濕潤了，祝巧雨假裝是眼裏迷了沙子，低喃着風怎麽那麽大，側過頭去擦眼睛。
春夜站起身走到她旁邊，替她擋住了風，低頭想幫她看看眼睛。
他越是關心她，她就越是難過，像所有悲傷都被打翻，心底翻湧着無數遺憾。
感受到她的情緒，春夜輕柔伸手捧着她的臉，輕躬身和她平視，讓她看向自己。
“怎麽還沒開始道別，你就開始難過了？”他的嗓音舒徐安寧。
“道別”二字落地生根。
之前告白也是，他總會先她一步把關鍵字提出，祝巧雨被他逗笑了。
氛圍好像在他直接點明是道別後，反而變得明朗了一些，不再都是悲傷氣息。
在他們真正出聲道別之前，祝巧雨擡手撫在他的手上，示意他松開自己的臉。
春夜笑着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才收起手。
下一秒，祝巧雨湊近他，将唇落在了他彎起的唇上。
她吻上他的笑容。
他們環抱着彼此，默契地加深了這個吻。
時間和呼吸落在耳邊，身體中血液流過的行徑變得清晰，整顆心盡情地跳動着，指尖酥麻。
親吻與擁抱，是離彼此最近的方式，她從未離自己那麽近過。
餘晖落在他們身上，祝巧雨聞到了陽光謝幕的味道。
春夜低頭輕靠在她肩上，輕聲呼吸着喘氣。
心跳聲和呼吸聲混在一起，祝巧雨知道，這是離別的前兆。
春夜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清晰而深刻——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很開心你再也不會遇到我了，希望這份愛能一直陪着你。”
他知道她要走，他支持她的一切決定。
“希望你一直愛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