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江晚翊得到消息趕到的時候,王公公正在給蕭暮霁包紮傷口。
見他進來,蕭暮霁擡手示意王公公停下,王公公快速包紮好他的傷口,行完禮後離開了。
蕭暮霁見那人站在原地不動,動了動身子,給他讓出來些許地方,有些艱難地擡手拍了拍。
“站着做什麽,過來坐下。”
江晚翊沒有立刻動作,幾秒後,似是才下定決心過來。
坐在他身旁後,看到他肩上包紮好的傷口,硬是被刺到了眼,微微一顫,紅了眼眶。
他不說話,蕭暮霁只好自己給他解釋,在他肩上拍拍。
“沒事,傷不重。”
這個和上次相比,總歸是沒有那麽嚴重。
江晚翊則根本沒聽他的話,面色有些發白,不知是擔心導致還是害怕導致。
過了一會兒,啞聲問他,“這次是什麽?是暗殺還是……”
剩下的話,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沒敢說下去。
蕭暮霁握住他有些發顫的手,聲音緩下來,慢慢道:“之前不是說宮裏有奸細嗎?前幾日想了個法子将他引出來。”
“後來,人抓是抓住了。”
就是讓他自己挂了彩。
Advertisement
他也沒想到那人那麽難纏,雖說最後那人自盡了,好在得到了一些線索。
江晚翊不說話,低着眸,不知他眸內什麽神色。
蕭暮霁猜到他在怕什麽,抓緊他的手,繼續道:“沒事,別擔心,就是傷到了胳膊。”
“不用擔心,我沒事。”
江晚翊還是沒說話,又過了一會兒,他擡起眸,手落在他胸膛四處點了點。
力度不大,但是蕭暮霁還是皺了眉,神色不太好看。
江晚翊露出一副預料之中的神色,就知道這個人騙他。
随即,一把扯了這人的衣服,只見那人原本白皙胸膛上,如今有一道格外顯眼的傷疤。
那傷疤從心口處延出來,約莫三指寬,卻深可見骨,現在還在不斷流着血,傷口周圍已經有些潰爛,散發着腐爛的味道。
偏偏蕭暮霁的胸膛還不是只有這一道疤,新傷舊傷交雜在一起,江晚翊怎麽看怎麽心疼。
“騙子……”
他低聲呢喃着,心情極其複雜。
蕭暮霁也沒想到江晚翊會這麽做,本來想着等這人走了再處理這裏的傷的。
他不想讓這個人知道,依他對這個人的了解,看到以後肯定會胡思亂想,就像現在——一副心疼他又有些自責的樣子。
他最不想看到這個人自責的樣子。
沒忍住輕嘆了口氣,擡手在那人眼角摩挲了幾下,“你還真是慣會讓我不知所措……”
江晚翊回神看了他一眼,想說斥責的話,又發現這沒什麽用。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出來。他站起身,去拿了藥膏和紗布,還順便打了一盆水。
坐在這人對面後,淡聲道:“你忍着一些,很快。”
蕭暮霁點點頭,“好。”
江晚翊先用毛巾擦掉周圍的血跡,然後慢慢給他塗藥,他動作很輕很小心,生怕一個不小心弄疼這人。
等包紮好傷口,他二人又有些相對無言。
蕭暮霁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怎麽開口,二人就這樣沉默着。
半晌後,他怎麽也想不到會開口的江晚翊開口了。
江晚翊沒說什麽,只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待在皇宮,有沒有怨恨過。
蕭暮霁一驚,沒想到他會這麽問他。
頓了頓,他又把這個問題問了回去,“為什麽要這麽問?”
江晚翊道:“如果,你沒有處在這個位置,就不會遇到這些。”
措不及防的暗殺,無處不在的危險……
如果他沒有這個身份,這些,他都可以不用經歷。
蕭暮霁怔了怔,旋即笑了出來。
江晚翊擡起頭,有些錯愕,那人把他拉過去,擡手在他側臉摩挲了幾下,有些自言自語道:“怨恨嗎……”
或許,最初他怨恨過,因為最初的不理解,導致有了怨恨,可那些怨恨最後都已不見。
調整好心緒,後道:“或許吧……”
江晚翊聞此剛要說些什麽,又聽這人道:“但相比怨恨,更多的應該是幸運。”
“晚翊,謝謝你……”
如果不是這個人把他撿回去,現在他指不定在哪裏流浪,也指不定過着什麽樣子的生活。
既然已經有了如此幸運的事情,為什麽還要覺得怨恨,那是不該的。
只是,若真的非要他給一個答案,更多的,卻是遺憾。
遺憾五年前沒留住人,遺憾錯過了五年,更遺憾讓這個人獨自帶着孩子受了五年苦。
所幸,那些遺憾他還有機會彌補。
他伸手在江晚翊泛紅的眼角摩挲了幾下,緩緩道:“謝謝你,讓我變得幸運。”
他本就是一棵被遺棄于世間腐爛的樹,本應繼續腐爛下去,是這個人的出現,才讓他得以生長。
在遇見的時候就已經足夠幸運了,又怎麽能再去打破那份美好,那是他要用心守護的東西。
他都這麽說了,江晚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此時此刻,他什麽都說不出來,只覺得這個人傻。
一頭倒在他沒受傷的另一側肩上,抓住他的衣服,是無奈的語氣,“你還真是個傻子。”
“又笨又傻……”
蕭暮霁剛要接他的話,又聽他這麽說。
短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似是怕人心情低沉下去,他自己開口胡亂轉了話題。
“話說,你怎麽知道我胸膛有傷。”
他明明穿的黑色的裏衣,正常來說,這人應該不會看出來。
況且,他裝的也不錯,這人怎麽還是看出來了。
江晚翊聞言,擡起頭,一種無奈又無語的眼神看他,嘆了口氣,後道:“笨蛋,以為穿的黑色衣服我看不出來嗎?”
這人尋常都會穿白色的裏衣,也就幹了什麽虧心事不想讓他知道的時候才會穿黑色的衣服。
他看見那衣服,不用想也知道這人在忽悠他。
聽了他的話,蕭暮霁有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是自己的穿衣習性暴露,尴尬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江晚翊雙手捧住他的臉,打量人一番,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輕輕滾動了一下喉結後,湊過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個有些珍重的吻。
“晚翊……”
蕭暮霁有些意外,整個人都是愣的。
“你疼不疼,傻子……”
他聽見江晚翊問他。
這一刻,一直積壓在心裏的委屈忍不住迸發而出。他用另一只沒受傷的胳膊抱住江晚翊,把人抱得緊緊的。
整個人埋進他懷裏,聲音悶悶的,“你抱抱我,就不疼了。”
江晚翊抱住他,在他背上撫摸了好幾下,這人慢慢被他安慰下來,埋在他懷裏睡過去了。
他安頓好人,随後召集宮中的大臣召開了會議。
那場會議持續了很久,從太陽高照到日暮西垂,直到天黑才結束。
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最後能看到的就是宮中的一切都變得警惕起來。
事後,江晚翊還去了軍營。
做完那些,他回到蕭暮霁寝殿的時候已經亥時了。
屋裏亮着一盞微弱的燭火,江晚翊坐在床邊,暖黃色的光落在他側臉,勾勒出他的輪廓,在火光的映照下,他舒展的眉目染上一抹柔意。
擡手輕輕在那人鬓邊撫摸了幾下,“對不起……”
他沒由來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若是蕭暮霁此時醒着肯定會好好追問他一番,只可惜他沒醒。
江晚翊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便要離開了,宮門已經關了,他走不了了,打算去內閣将就一晚。
清月不在暮院,被他送去了書院,過幾日才回來,他可以不用擔心清月。
給這人蓋好被子,就要起身走,誰知,他還沒來得及起身,這人先抱住了他,嘴裏還叫着他的名字。
“晚翊,別走……”
江晚翊試圖掙紮了幾下,沒什麽用,只好等這人熟睡過去,再看看能不能掙脫。
然而最後,他沒等到機會,這人抱他抱得太緊,他越掙紮越緊,根本掙脫不了。
這種情況,他也只能認了。
……
江晚翊次日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蕭暮霁懷裏,入眼的便是那人布滿傷疤的胸膛。
見狀,他心裏狠狠被紮了一下。這些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走了會兒神,擡手落在那人胸膛的一道傷疤上,用拇指摩挲了幾下。
快點好起來吧。
他想。
不要再讓他受苦了。
他默默在心裏祈求着,不知是在告誡他自己,還是在祈求那虛假不存在的神靈。
他走神嚴重,以至于沒有注意到蕭暮霁已經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了。
待江晚翊回神,恰好對上蕭暮霁投過來的目光。他心中一驚,這人什麽時候醒的。
不等他說些什麽,蕭暮霁已經先一步抱住他。
江晚翊有些不解,“怎麽了?”
“沒事,就是想抱抱你。”
察覺他越抱越緊,又念着他的傷,江晚翊不由推了他一下。
“你身上還有傷,這樣我會壓到……”
話音未落,蕭暮霁打斷了他的話,“不礙事。”
“沒關系的。”
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做,只想好好抱一抱這個人,去感受他,好像這樣就能填補他這副軀殼。
與此同時,他心裏也在暗自慶幸。
這人,是他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