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律所(四)
律所(四)
又送走了兩位客戶, 姜海藍順手把兩只一次性杯子疊在一起,丢進了垃圾桶。
她重新坐回辦公桌前,審查剩下的幾份合同。
“砰砰”, 兩聲敲門聲之後,門被推開,一個男生探頭進來, 是實習律師楊旭,“藍姐, 我下午要去公安局調戶籍, 你有要查的嗎?”
姜海藍迅速點頭, “我還真有!”
楊旭說:“那你把手續出好, 拿給我。”他還很貼心地補充道, “不用着急,我下午才去。”
姜海藍擡起左手比了個“OK”。
楊旭說:“那我走了。”
姜海藍“嗯”了一聲。
她順嘴在腦子裏解釋道,【我們這個時候,大家的身份信息都可以在公安局查到,通過身份證號查戶籍地址, 通過名字和戶籍地址查身份證號。】
【律師拿着律所出具的介紹信、當事人簽字捺印的授權委托書、律師本人的律師證複印件,到公安局去查。】
【嗯, 因為起訴狀上要寫清楚。而很多時候, 原告是不知道被告的身份證號或者戶籍地址或者現居住地的。】
【只有名字和身份證號可沒法立案,法院立案庭的工作人員不能判斷這個案子是否歸他們管轄。是的, 如果有名字和戶籍地址或者現居住地, 沒有身份證號, 在某些法院是可以立案的。】
當然, 是要具體到門牌號或者村、組的那種地址。
為了鎖定唯一的一個人。
全國同名同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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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漢漢武帝時期。
先前姜海藍提到過他們的戶籍制度,此刻再次提起, 不免讓桑弘羊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查清全國的人口,每個人都有一個“身份證號碼”……雖然會增加工作量,但好處也是肉眼可見的。
當然了,桑弘羊可不是像姜海藍那樣要找到唯一的一個人,他是為了稅稅稅、錢錢錢!
但這樣一來,難免不會得罪某些人……
桑弘羊沒有過多思考,就決定:“幹!”
沒辦法,他家陛下要打匈奴,搞錢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誰有意見去找陛下提呗,看看誰的腦袋先被割/掉!
——
姜海藍終于修改完了合同。
她檢查了一遍,确定無誤後,開始開具法律意見書。
一份合同出一份法律意見書,表明律師已經審查過該份合同,不存在法律方面的問題。
出意見書的速度可比修改合同快多了。
沒過一會兒,打印機就将一份又一份意見書打印了出來。
姜海藍把意見書拿起來放在一旁,她順手把電腦桌面上的法律意見書點了保存。
在為該公司建的文件夾裏新建文件夾,用日期命名,把修改後的合同和法律意見書拖進去。
OK,又完成了一項工作。
姜海藍活動了一下脖子,從辦公桌上找出兩個案子的卷宗,取出裏面的紙質資料。
她移動鼠标戳開了桌面上的“行知所相關資料”文件夾,點開“律師調查專用介紹信”,填上公安局名稱、律所名、原告名字、被告名字、案由、律師名字,最後一欄寫上:“指派實習律師楊旭到貴單位查閱複制XXX的戶籍信息。”
要調取兩個案子的被告的戶籍信息,她出了兩份介紹信。
打印機打印出來後,姜海藍拿着介紹信,以及剛剛打印的法律意見書,去律所前臺找蔣琳蓋章。
蔣琳正在填本月的月報資料。
她審查過姜海藍拿過來的材料的真實性後,從上鎖的抽屜裏取出公章,一一加蓋。
然後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姜海藍,“你什麽時候把法律意見書送過去?”
姜海藍:“……明天早上吧,我明天要去C區法院立案,回來的時候正好路過他們公司。”
蔣琳說:“那你記得和公司領導拍兩張照片,發給我,最好把公司名字拍下來,我要出簡報。”
姜海藍:“……好的。”
蔣琳語氣無奈,“馬上就要年底了,我們律所今年出的簡報才十幾期。”
姜海藍不理解,她問,“十幾期很少嗎?”按月份算下來,也一個月有一期了啊?
蔣琳幽怨地看了姜海藍一眼,“明達所的簡報已經出到了二十多期,興華所的簡報出到了三十多期!”
姜海藍驚訝,“怎麽那麽多?”
蔣琳掰着指頭數,“政/治學習、‘法治體檢’、‘村(居)法律顧問’、講座、法制宣傳、特殊的法律援助案件、捐款捐物……”
這樣算下來,二、三十期也不算多了,因為律師人數也多。
姜海藍聽着,忽然想起來,“佳姐說她下周要去社區矯正中心講課,正在搞PPT。”
蔣琳與她對視了一眼,立即拿起手機撥打曹佳的電話。
姜海藍拿着資料回辦公室。
【所謂“簡報”,相當于工作報告,某年某月某日,誰誰誰在哪裏哪裏做了什麽,有什麽樣的影響或者意義。還要配上插圖。】
【也不是說大家顯擺,而是既然做了這件事,卻沒有照片和簡報,你将來怎麽向別人(司法局&律協)證明你做了呢?所謂工作要留痕。】
【也算是體諒一下資料員吧。】
蔣琳作為他們律所的行政人員,時不時地就會因為上面突然要求填報的資料發瘋。
——
聽到這裏,公孫弘眉心一跳,霎時有了不詳的預感。
陛下不會想要學這個吧?
……當然說起來,“工作要留痕”這句話是不錯的。
如果他的下屬們在工作中能夠做到“留痕”,也就方便了他明确責任,避免下屬們面對錯誤互相推诿;他能通過“簡報”了解相關事項的辦理過程……
不不不,我不能這樣想!公孫弘連忙搖了搖頭。
如果陛下也要求我們出“簡報”,不明顯是增加麻煩嗎?
他還真是了解他家陛下。
劉徹果然也覺得這個“工作留痕”的制度很不錯。
當然,劉徹并沒有馬上一拍腦袋就要求官員們從此在工作中出“簡報”,他認真思考姜海藍所說的“工作留痕”,想着要如何推行,應當也不只有出“簡報”這一種方式吧?
配插圖這個一聽就很容易作假啊,那些官吏難道不會足不出戶,卻讓畫師畫他們在田間和黔首一起插秧的畫嗎?
但……
衛青和霍去病去打匈奴的時候,倒是可以讓畫師畫下他們的英姿,讓人記錄下他們橫掃匈奴的過程,供後世的人瞻仰。
劉徹想起那個歷史喵居然沒有專門講一講衛青和霍去病是如何打匈奴的,就很生氣。
同時他又不免疑惑,是不是我們這個時候的資料太少,沒有流傳到後世呢?
那朕就給他們多留些“簡報”!
——
午餐是點的外賣。
姜海藍也順便點了奶茶。
她一邊吃一邊和那位女實習律師陳初說:“你下午有時間嗎,幫我寫一份強制執行申請書。”
陳初搖頭,“下午我要和師父去谷城縣人民法院開庭。”
姜海藍問,“明天呢?”
陳初想了想,“明天可以,當事人那邊不急嗎?”
姜海藍點頭,“我把判決書發給你,你寫好以後發給我,費用當事人轉給我後,我發給你。”
“好。”陳初問,“對方一分錢都沒有付嗎?”
“是的,一分都沒有付,”姜海藍說:“你把那句支付遲延履行金加上。”
“好。”
午餐過後,姜海藍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假寐。
直播間攝像頭被她調整對準了窗外。
瓦藍瓦藍的天空。
無數或高或矮的樓,一望望不到邊。
從樓房中間流過的河流,蜿蜒向不知名的地方。
寬闊的草地上,有些小黑點。
……
各平行時空的人們也算是感受了一下“會當臨絕頂,一覽衆山小”。
——恐高的人另說。
四十分鐘後,姜海藍睜開眼,按停了鬧鐘。
她去洗手間用冷水沖了一下臉。
又五分鐘。
她到電梯口接了一對前來咨詢的夫婦。
“警方那邊說我兒子是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中年男子說:“上個月就把他抓走了,我們也不清楚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中年女子說:“有朋友讓我們來找姜律師你,說可以請你去見一見他,了解一下情況。”
姜海藍點頭,“嗯好。”
中年男子問,“姜律師,他這個案子嚴重嗎?會怎麽判啊?”
姜海藍問,“你們知道他的涉案金額嗎?”
夫婦倆對視了一眼,先後搖頭,“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他被警察電話叫去公安局,我們才知道他犯法了。”
姜海藍說:“那我去看守所見他,跟他了解情況吧,這個案子的涉案金額,他本人在案件中的參與程度,這些要問過他本人。”
夫婦倆點頭。
中年男子問,“姜律師,現在可以看卷宗嗎?”
姜海藍回答道:“案子在公安階段看不到卷宗,要等案子到了檢察院階段,才能看卷宗。”
中年男子說:“那就麻煩你了,你先去見一見他,我們了解一下案子的情況,再看後續要不要給他請律師。”
姜海藍說:“好。”
“姜律師,”中年女子問,“你去見他的時候,我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見他?”
姜海藍正色道,“不行哦,只有律師能去見他,你們家屬要見要等到開庭的時候。”
“只是看一眼都不行嗎?”
“不行,”姜海藍堅定地搖頭,“你們現在是不能進去會見室的。”
“我們可以通過手機和他說說話嗎?”
姜海藍說:“也不可以,我進去會見室之前,會把我的手機放在外面,我也是不能帶進去的。”
中年女子一臉憂愁,“也不知道他在裏面怎麽樣了。”
姜海藍解釋道,“在開庭之前不讓律師以外的人見嫌疑人,也是為了防止消息洩露,有同案犯逃跑或者銷毀證據之類的,這個是法律規定,全國都一樣。”
她又溫聲寬慰對方,“我去見了他,出來和你們說嘛,你們有什麽話要帶給他呢?”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姜律師你和他說,讓他在裏面好好表現,我和他媽一切都好,讓他不要擔心。我們月初的時候給他充了一千塊錢的生活費,問他收到了沒。”
中年女子點點頭,“姜律師你也和他說說,他該怎麽做,該怎麽講話,我怕他不懂亂說。”
姜海藍表示記下了,“還有呢?”
中年男子說:“他在還貸款,但是我們不知道是哪張卡,沒法幫他還,你問一下他。”
“好。”
姜海藍把合同和授權委托書打印出來,讓這對夫婦簽字捺手印。
去找蔣琳蓋章。
“是一次會見。”她對蔣琳說。
蔣琳點頭,在合同上加蓋了合同章後,拿着合同在電腦上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