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庫房

第4章 庫房

楚白珩從前院回來，便尋了符叔一道去庫房。

路上，符明看着自家小少爺，欲言又止。

楚白珩奇怪的看了眼顯然憋着話的符明，眨了眨眼睛，猜測道，“難不成……我爺爺看上隔壁王奶奶了？”

重明山一帶只住着他們楚氏一族，“隔壁”指的是鄰近重明山的靈川六府。

六府之中的王府當家做主的是年過半百卻風韻猶存的王岐夢。

符明聽到這話，腦門滑下三道黑線，嘴角抽了抽，忙勸道，“小少爺，這話可不能讓老爺聽了去。”

楚白珩肯定不會當着老爺子的面說，不然老爺子肯定會跳起來揍他。

“那符叔怎麽一副焦灼糾結的樣子？”楚白珩随口問道。

符明心道既然小少爺都開口問了，不管合不合适，那他也得如實相告，于是他便将心中的憂慮說了出來，“小少爺在K市上學，有所不知，玄門內界之中，昆侖宮的名聲着實不好，”

這幾年，楚白珩确實一門心思沉迷于種菜，不大關注玄門的事。

說話間，兩人繞過粉翠閃灼的荷塘，在庫房前站定。

庫房不愧是祖宅中寶器集中之地，隔着九重厚厚的大理石門，楚白珩都能感覺到其中滋育而生的『氣』，如四月春風，沐浴其中，蕩污滌濁，頓覺神清氣爽。

符明取出鑰匙串，找出庫房鑰匙，庫房鑰匙共十把，以天幹命名，只有十把鑰匙準确無誤嵌入鎖眼中，方能順利打開庫房九重石門。

符明将鑰匙悉數插入鎖眼中，緊接着，厚重的石門內部傳來一道道古樸沉重的咔咔聲，而後，一重重大理石門在眼前轟然打開，宛若花開九重。

楚白珩邁着步子進入庫房，符明錯開三步緊随其後，繼續道，“昆侖宮學子借着重塑昆侖鏡的由頭，為非作歹，前不久因為抓人，放火燒了巫阗族的一片花田，被巫阗族族人追殺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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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阗族愛花如命，據說曾有位巫阗祭司殺妻滅子，只為求一株「碧海天心」，得到「碧海天心」的當天，大喜之下，徹底瘋魔。

楚白珩對別人家的事不是很感興趣，他撇撇嘴，“符叔，咱們什麽關系，用不着拐彎抹角，有話直說嘛。”

符明恭敬不如從命，他提醒小少爺，“您加了雲微度的微信，”

楚白珩點點頭，有些疑惑，“這有什麽問題？”

符明分析的頭頭是道，“小少爺您加了雲微度的微信，他便會找您聊天，只看表面，那雲微度好似光風霁月一人物，小少爺與他聊着聊着，難免日久生情，日後您對雲微度癡心一片該如何是好啊？”

楚白珩一臉“你在嗦什麽屁話”的表情看着符明，他說符叔你放一萬個心，“我沒那麽蠢。”

時間自由，金錢自由，不用操心不用惦記一個人，物質和精神高度獨立，單身不香嗎？

——太香了！

他才不會想不開去給自己找對象。

符明把心裏話說出口之後，如釋重負，神色也自然許多，“那我便放心了。”

欸，小少爺千萬別走上少春主子的後路啊！

楚白珩自然不知道自己素未謀面的便宜爸爸給老爺子和符明留下了如此嚴重的心理陰影，他在庫房待了近一個小時，挑挑選選，拿了不少品質上乘的法器。

空着手來，滿載而歸，說的就是他。

之後在主院陪老爺子用了午膳，随便唠了五毛錢的嗑，說些學校趣聞，逗的老爺子哈哈大笑；待吃飽喝足話畢，楚白珩便将自己關在屋裏，盯着桌上擺放的十幾個法器，撚着下巴，陷入沉思。

上次齊羽看中的「玉白菜」是他從古玩市場淘來的五铢錢培育出的，想起來還有些肉疼，兩百枚五铢錢相當于一百多塊錢，耗時耗力，結果才養出一片白菜葉子！

被湊不要臉的齊羽惦記上了也就罷了，回來還挨了老爺子的訓！

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想再種白菜了。

楚白珩從行李箱中取出菜譜，氣呼呼地将白菜劃掉。他手頭上收廢品一樣收上來的下品法器也暫時不動，免得又種出齊羽愛吃的白菜，惹禍上身。

說來種了這麽久的下品蔬菜，是時候沖上品了。

恰好今天接了雲微度的單子，不過他不能直接拿那枚玉戒試水，雖然人家雲微度說不是什麽貴重物品，但楚白珩不能傻乎乎的當真，還是謹慎為上。

從倉庫拿的十幾件上品法器足夠他來試水了。

——至于為什麽要用上品法器來練手，楚白珩既肉疼又無奈。

雖說法器的品級與種出來的菜品沒有直接關系，但确實有間接影響，法器品級越好，通常來說，由法器「氣」所育化而成的蔬菜品類便越優質。

先前與雲微度說那些話，其實是避免出現“通常情況”以外的情況。事實上，上品法器也有可能育化出平平無奇的蔬菜品類，「四十四市」app交流區就有不少用戶發布了怨氣十足的小論文，以此來吐槽天道不公：

「諸位網友說句良心話，這可是我用老婆本買的上品法器，這輩子就指望用它育化出一品質好一點的蔬菜品種，賣了賺錢，可是——！！！」

「我踏馬五千萬買的雁魚燈竟然只出了一顆大蒜！！！我哔哔哔（河蟹）！天道是山東人吧？！啊！」

五千萬出大蒜，還是一株營養不良的大蒜……這事在育化圈（俗稱種菜圈）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楚白珩得知這位大兄弟的悲慘遭遇時，都忍不住吐槽一句“天道排行老六”。

現在輪到自己斥巨資用上品法器試水育化了，吐槽是不可能吐槽天道的，誰要是敢說天道一句不是，那就是和他楚白珩作對！勢不兩立的那種！

他，楚白珩，誓死和天道統一戰線！

秒變天道舔狗的楚白珩非常虔誠地沐浴焚香，給天道上了幾只上好的香，只盼天道爸爸不要驢他，只要讓他屬于“通常情況”，他就心滿意足感恩戴德了。

祈禱儀式完畢，楚白珩先挑了「節節高升」的玉筍擺件練手，閉上眼睛沉心靜氣，逐漸放輕呼吸，再睜眼時，能看到萦繞在玉筍擺件周遭的淺淺一層綠色光暈。

“竟然是綠的……”楚白珩過眼法器少說百來件，卻從未見過有哪個古玩法器能滋生出綠色的「氣」，有些激動。

楚白珩取過朱砂，紅色墨跡似紅鯉一般，靈活地在符紙上游走，留下一道道古老神秘的軌跡。

不消片刻，楚白珩便畫成一張聚氣符和一張靈植符。

化「氣」為物的過程中，這兩張符起決定性作用，符劣，「氣」劣，得到的靈植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楚白珩從七歲就開始學習畫符，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十三年，期間從未中斷過畫符練習，現如今他手穩的一批。

他将兩張符紙貼在白玉筍上，放置在通風處，接下來只要耐心等法器的「氣」具化便可，在具化成實物之前，一定不能亂碰法器，法器一動，「氣」便散亂，這件法器就算廢了，要賣只能以工藝品的價格出售。

處理好第一件法器，楚白珩也沒坐着幹等，他吃了些零食，歇息一會後，選了一串佛珠，這佛珠看起來很不起眼，像是從古玩市場上批發的，但是拿在手上時，卻有幾分暖意，楚白珩盯着這串佛珠看，盯的眼睛都酸了，才看到佛珠散發的白色的「氣」，非常幹淨的白，如牛乳一般。

而且，「氣」的顏色并不淡……楚白珩莫名有些心虛，這玩意該不會是老爺子喜歡的那串佛珠吧？

應該不是，老爺子喜歡的物件集中鎖在倉庫的玻璃櫃裏，這串佛珠是在他紫檀木櫃上拿的，肯定不是老爺子經常盤的那串。

楚白珩小心翼翼地将兩張符紙貼在佛串上，謹慎的放在窗臺上。

處理好兩件法器之後，楚白珩有種疲倦感，他看了眼并排擺在窗臺的玉筍和佛串，眼神宛若看自家即将要步入考場的兒子一般，滿是希冀。

爸爸能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楚白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筋骨之後，接着躺在床上玩手機。

唔，不點開「四十四市」都不知道，土豪直接甩了三張三足金烏的高清圖，緊接着問道：

「有照片嗎？我要先看貨，再付定金。」

楚白珩默默看了眼窗臺上的被符紙蓋住的兩件法器，慢吞吞回複了一個「有」字。他起身，打開行李箱，取出一個樸實無華的大紅塑料袋，塑料袋上印着「國梅百貨」四個黑色字體。

打開塑料袋，裏面堆滿了各種蔬菜，有白蘿蔔，玉米，空心菜，藜蒿，卷心菜等等，品類雖不一，但大小相差無幾，約莫成人拇指大小，瞧着非常迷你。

這些迷你的蔬菜有上百之多，胡亂堆在紅色塑料袋中，楚白珩将塑料袋翻轉過來，蔬菜全部堆倒在美人榻上。

他一邊嘀嘀咕咕說“你們都是爸爸的好兒砸，但是為了三足金烏，只能忍痛将兒砸賣掉啦。”一邊挑挑揀揀，最後給土豪選出了一顆形狀優美，色澤豔麗的油菜花。

楚白珩随手一拍，把照片發了過去。

土豪這個時候剛好在線，回複很快：

「這是今年剛出的新品種嗎？怎麽看着像油菜花？」

楚白珩回複：「老板，雖然看着像油菜花，但它就是油菜花」

土豪：「……」

「你傻還是我傻，我用上品法器買你一顆油菜花？」

楚白珩看到這條消息，沒有一點點意外，內心毫無波瀾。

這種事他經歷的太多了，世人都不了解他們這一行，往往将他們辛苦的結晶與菜市場擺賣的蔬菜同等視之。

唉，這就是種菜人的悲哀吧。

感慨了一句菜圈沒有發展前景之後，楚白珩熟練地回複，說老板這不是菜市場賣三塊錢一斤的油菜花，這是一顆靈植，具有靈氣。

土豪才不管什麽靈氣不靈氣，他只想要一朵好看的花。

于是，這單吹了。

楚白珩看着土豪發的三足金烏的照片，流下了悔恨的口水。

又是想轉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