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碎片
第10章 碎片
快遞包裝簡直了,外三層裏三層……楚白珩拆的手都酸了,拆到最後,一個外賣箱一般大小的快遞便只剩下與他手掌一般大的纏枝雲紋香囊。
香囊裏掏出一件竹紋小衣裳,楚白珩看着眼熟,想來想去,才驚覺這是他很小的時候穿過的,老爺子全部收好放了起來。衣裳上還帶着一股熟悉的氣息。而衣裳緊緊包裹着的,則是一枚形狀不規則的……鏡子碎片。
楚白珩嘴角抽了抽。他拿着鏡子碎片在陽光下仔細端詳一番,即便他不願相信,可這确實是一塊普通尋常的,不值錢的銅鏡碎片。
舊到連人影都照不出來。
楚白珩興致缺缺地将鏡子碎片丢回香囊裏,随手放進書包。将快遞垃圾分類歸入垃圾桶,喊周流去知行樓上課。走了幾步發現人沒跟上來,還愣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周流?”楚白珩走回去,奇怪的看着他,“你怎麽了?突然悟了?”
“……啊,沒有,沒事,我只是想角色的事想入神了。”周流臉色看不出來,被口罩和墨鏡遮的嚴嚴實實,不過語氣如常,楚白珩也太在意,兩人并肩往知行樓走去。
上午最後兩節課安排的是農業機械化生産與管理。這次來的比較早,楚白珩坐在最後一排,靠門,方便出去上廁所。兩節課下來,楚白珩都聽困了,不過該圈的重點一個都沒漏。
楚白珩帶着周流去學生食堂回味一下大學食堂的夥食。
周流吃完後,看向楚白珩的目光愈發憐憫。去乾康醫院的路上,周流和楚白珩說,食堂夥食很好,下次打死他也不來了。這讓楚白珩有種自己在學校吃糠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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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楚白珩從計程車下來,本想讓周流找家咖啡店坐着等他。畢竟是醫院,裏面都是病人,平白去一趟,陽氣不足的指不定會沾染一些不好的東西。周流沒答應,跟着一起進醫院,甚至比楚白珩還積極。
楚白珩只好作罷。
住院部七樓,楚白珩找到706病房,敲了敲門。開門的是個溫婉的女子,眼下青黑,像來是連夜照顧病人,憔悴心焦。她見門口站着的兩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怔愣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你們是父親的學生吧?”
按理來說,楚白珩應該先介紹自己,哪裏要讓主人家來猜?可瞧見女人的第一眼,楚白珩便注意到了她發黑的印堂。左印堂發黑,亡父之相。楚白珩心頭不免一沉,一時間便忘了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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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女人的聲音,楚白珩才慢慢放松神色,抿了抿唇,“姐姐你好,我是陳老師的學生,聽聞陳老師身體不适,就和朋友來看望一番。”周流适時笑着颔首。
女人勉強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病房裏躺着的陳亭落聽到了楚白珩的聲音,渾濁的眼珠顫顫巍巍轉向門口,艱難的發出三個字,“快,進……來。”
周流将果籃放在桌上,抱臂立在一旁,狐貍眼微微眯着,盯着楚白珩的書包。
打一進病房,楚白珩便看清了陳亭落的氣相,面色無光,氣色青藍,一派死色。多是大去之相。楚白珩心裏有些難受。陳亭落也是知曉自己身體狀況的,打起精神和楚白珩聊了幾句,楚白珩見陳老師面露疲色,自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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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周流注意到楚白珩整個人都恹了。心覺好笑,但又不敢笑。這老爺子命數如此,即使沒被小孩撞倒,人也是留不住的。
酆都大帝索命,哪有強留的道理。到底是年紀輕,見不得生離死別。
“人各有命,”周流挑眉,半摘墨鏡看着楚白珩,“想開些。”
楚白珩低低的應了聲,慢慢調整自己的情緒。周流也沒再說什麽,側過腦袋看着窗外飛馳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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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沒課,楚白珩沒心情出街,想窩在卧室研究符種。他和周流說下午不用跟着,周流竟然沒鬧,甚至還非常體貼的說“我不會去打擾你的。”
楚白珩一臉狐疑,仔細盯着周流看了好幾眼,得出結論,“你不對勁。”
周流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化身嘤嘤怪,翹着蘭花指,捏楚白珩的袖子,嬌滴滴的說,“白珩didi~人家不要離開你啦~人家就要看着你辣!”
“……”楚白珩一臉惡寒的扯回自己的袖子,避之不及,匆忙逃回卧室。
周流靠坐在沙發上,上揚的唇角緩緩垂下,狐貍眼中有幾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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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易後難,楚白珩倒沒急着找符種,先處理雲微度的玉戒。這畢竟是客戶單,楚白珩不敢馬虎,非常慎重地沐浴焚香,最後也沒忘給天道爸爸的供奉。
準備儀式一一完成之後,楚白珩直起背坐着畫,眉目間一派凝重。不過這兩種符也是他慣畫的,倒也不是什麽難事。畫好之後,楚白珩将兩張符紙貼在玉戒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楚白珩打算等雲微度親自揭符。
接着便是找符種了。
楚白珩翻翻找找近兩個小時,外邊天都黑了。楚白珩開燈繼續翻書,找到最後,他找到了四種可能性比較大的符種。
說實話,篩選出來的四個符種樣式還挺繁瑣的。他之前一直停留在最基礎的種菜階段,本想找出自己種出的菜為何總是迷你版本的原因,但幾年過去了,依舊沒有任何頭緒。
老爺子對此事絕口不提。若楚白珩自個兒提起,楚老爺子則會不耐煩的讓楚白珩轉行。老爺子給他在最繁華的古玩市場盤了門店,裝修的古風古色,只等楚白珩想不開滾去開店。
楚白珩不喜歡老爺子給他的安排,于是也沒再提這事,久而久之,便不了了之了。不過楚白珩心中仍存疑惑,依老爺子對他的重視程度,怎麽會放着這麽大的問題不管?唔,看來只有一個原因——這事不重要。
或者說,這事對他生命沒有威脅。不然實在無法解釋老爺子為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嗐,說起老爺子,楚白珩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纏枝雲紋香囊,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給老爺子打個電話問問。免得他不小心将老爺子的寶貝鏡子給弄丢了,平白無故挨一頓責罰。
電話接通後,楚白珩軟聲喊爺爺,楚老爺子矜持的應了聲,便問他有沒有收到快遞。
若是他打電話過去一開口就問事情,老爺子定然會酸溜溜的說“老東西果然不得你的喜歡,到頭來沒一件物什重要”此類的話。楚白珩本想先寒暄一番再說這事,不想老爺子自個兒開口問了,楚白珩便也沒再客套。
“爺爺,那破鏡子有什麽用嗎?”他認真看了,那破鏡子名副其實,就是一塊破鏡子,沒有一絲一毫的「氣」。要他說,還沒纏枝雲紋香囊值錢。
老爺子聞言,咳了一聲,語氣有些急,“混賬!怎麽說話的!?”
聽聽,連“混賬”都罵出口了。
楚白珩撇撇嘴,無聊地上下抛玩着鏡子碎片,無比熟練的認錯,“好鏡子好鏡子,孫兒說錯話了,爺爺莫氣莫氣。”
“不過爺爺,你給我寄這個鏡子做什麽?”
楚老爺子卻有些氣不足一般,粗聲粗氣的說,“給你你便好好收着,哪那麽多為什麽?”
老爺子竟然也有顧忌的時候。楚白珩眸子轉了轉,挑眉,狀似随口一問,“大哥也有嗎?”
楚老爺子莫名其妙,“僅此一份,給了你,阿澤自然是沒有的。”
楚白珩“哦”了聲。
挂電話前,老爺子叮囑了好幾遍,讓楚白珩務必妥帖保管此物。楚白珩一邊抛着破鏡子玩,一邊說好好好,敷衍的态度讓老爺子太陽穴突突跳,總有種大事不妙的錯覺。他忽然問道,“那鏡子此刻放在何處?”
楚白珩默默看了眼沒接住鏡子碎片的掌心,目光挪到靜靜躺在地上的鏡子碎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放在香臺上供着呢。
楚老爺子信了,非常利落地挂了電話。楚白珩莫名有些心虛,将老爺子寶貝的鏡子碎片撿起來瞅了眼,見沒有新增裂紋,這才松了口氣。這會兒他也不敢再随意把玩了,老老實實地将碎片放在香臺上,順手點了一盤蚊香驅蚊。
解決了碎片的事情,楚白珩接着研究符種。到底是第一次種花,楚白珩也琢磨不準,四種符只得一一畫出來試試。
他執筆走線,朱紅線條宛若游龍盤旋而升,符紙趨于完成,神秘而古樸的氣息愈發濃厚。楚白珩最後提筆時,一道清晰的符紋便鎖在符紙上。
楚白珩端詳一番,自個兒很滿意。他取過另一張紙,擡筆要畫第二張,卻不料倏然聽到一道男人的聲音。
語氣淡淡,似随口一說,聲音也是極好聽的。比雲微度的聲音還好聽,不,也不能這麽說。雲微度的聲音屬于溫潤那一派,如圓珠如潤玉,如君子之音;而方才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男人的聲音……卻給人一種亦正亦邪的感覺。
而且,說的話也非常不好聽。竟然說他畫的符醜!哼,和老爺子一個審美!如果不是畫符必須一氣呵成,期間不可中斷,他早早怼了回去!
可那男人卻不依不饒,一句之後,見楚白珩沒任何反應,又幽幽出聲,貶諷了幾句。
“好醜的鬼畫符。”
“手能不能再穩些?”
“啧,不堪大用,我用腳都畫的比這好。”
……
楚白珩不知為何,臉上血色一瞬間褪的幹淨,連畫符的手都僵住不動。
……草了。
沒感覺錯的話,男人的聲音竟然是他腦海裏傳出來的!
啊!!
——他難道被鬼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