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鹿厭被謝時深連拖帶拽入了院子,兩人擡眼時候,看見廂房門前徘徊的劉管家。

劉管家瞧見他們出現,雙手往圓滾滾的肚子一拍,喊了句“哎喲”後連忙上前。

他愁着眉眼,皺紋堆在一塊,恭恭敬敬行禮:“世子啊,你可算回來了,老奴急得白頭發都掉了。”

謝時深問道:“可是有人來了?”

劉管家連連點頭,剛要發話,瞥見被謝時深用腰帶牽着的鹿厭,面對這詭異的畫面,劉管家欲言又止道:“是東宮,來回兩次了......”

謝時深又問:“所謂何事而來?”

劉管家道:“東宮不日後設宴,需世子親自接請帖。”

謝時深道:“暫不必回話,若東宮再派人前來,傳話告知我便是。”

目的是否有關請帖之事他心知肚明,前世花燈會,他并未陪謝允漫出門,翌日楊懷朔的死訊傳遍朝堂,有人指控楊懷朔死前見過謝允漫,導致謝允漫被卷入紛争中。

謝允漫對此事百口莫辯,謝時深極力為胞妹洗清冤屈,苦苦掙紮數月,最後免不了以指婚息事寧人。

前世楊懷朔被東宮利用而死,今生謝時深順水推舟相助一把又如何。

謝時深将鹿厭拉回廂房中,随後看向劉管家道:“将東西拿來。”

劉管家聞言先是遲疑,轉念想起謝時深此前所言,轉身去取東西。

鹿厭聽見兩人對話,以為是謝時深口中所指的“大寶貝”,頓時打消幾分困意,滿懷期待站在原地等着。

他見到謝時深前去更衣,追上腳步問道:“世子,不如讓我來幫你吧。”

一想到任務完成還有獎勵,他迫不及待做牛做馬。

但謝時深卻避開他被捆着的手,語氣頗冷道:“還嫌不夠髒?”

鹿厭一愣,默默把手收回,“好吧。”

謝時深示意他站在原地別動,背對着鹿厭将外袍褪下,嫌棄地丢一側。

夏日暑熱,褪去外袍便只有一件裏衣。

鹿厭欣賞着謝時深的身子,心裏純粹覺得他身材相當好,寬肩窄腰,細看會隐約瞧見後背有愈合的傷口,只一眼鹿厭便認出那是刀傷。

想來這些傷痕必然與戰事有關,亦或是艱苦的訓練中所致,畢竟風歧地大物博,從前常受外邦騷擾,謝家以一己之力挑起大梁,數年前為絕後患,領兵上陣殺敵,此事仍在民間尤為廣傳。

鹿厭不禁感嘆謝時深的辛苦,背負重任在身,行事又需萬分小心。

又是心疼主子的一天。

謝時深随意披了件長袍,轉身發現鹿厭目不轉睛盯着自己。

鹿厭聽見兩聲輕咳,回過神後立刻移開目光。

謝時深朝外走去,随口問道:“看什麽?”

鹿厭跟上說:“欣賞您尊貴的美色。”

謝時深腳步一僵,“......”

片刻後,劉管家從屋外走來,手裏捧着漆盤,上方擺放的竟是一件薄紗長裙。

劉管家送到謝時深面前說:“世子,東西來了。”

謝時深接過放在桌上,朝劉管家問:“老師可找好了?”

劉管家說:“找好了,乃是京都久負盛名之人,明日便上門教學。”

謝時深颔首,看向鹿厭說:“把腰帶解掉,去浴室将外袍脫了。”

鹿厭還沒問大寶貝身在何處,聽聞後舉起被捆着的雙手。

但謝時深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顯然并不打算幫他。

鹿厭長籲一口氣,聳了聳肩,懂了,他自力更生便是。

他朝着浴室走去,把那牙白的腰帶遞到嘴邊,開始啃咬起來。

劉管家将目送的視線收回,詢問道:“世子,明日可要早些讓小姐起身見老師?”

“不必。”謝時深垂眼看向桌上的紗裙,“讓小鹿去見便是。”

劉管家:“什麽......小鹿?”

謝時深道:“嗯,給他請的。”

劉管家懷疑是自己一把年紀聽錯了,打算再向謝時深确認此事,畢竟明日來的可是伶人!

正當他思索着如何詢問,那廂見鹿厭從浴室走出,外袍褪去只剩一襲裏衣,瘦削的身板仿佛風吹就倒,無法想象這副身子暗藏的爆發力。

鹿厭快步走到謝時深面前領賞,額前落了幾绺褐發,他用手撥開,興致勃勃問:“世子,我的大寶貝呢?”

他的語氣中飽含迫不及待,未料謝時深拿起桌上的長裙抛來。

鹿厭連忙接住,握着手裏的紗裙,滿臉疑惑,“裙子?”

謝時深尋了圈椅坐下,單手支着額角,視線掃過他手腕上的紅痕,語氣懶懶說:“換上這寶貝。”

鹿厭頓時瞪大眼,上前說:“世子,這可是女子的裝束!”

謝時深擡了擡眉眼道:“這不是。”

他未等鹿厭開口辯駁,接着說:“這是懲罰。”

鹿厭一聽,得知他所指的乃是任務沒完成的懲罰,撇嘴說:“我哪知今夜會有錦衣衛出現。”

說着他偷看謝時深一眼,嘀咕道:“明明是你讓我光明正大行事的。”

今夜花燈會,他奉命去殺楊懷朔時,未料楊懷朔身邊竟有錦衣衛,想必是向皇帝請賜錦衣衛護送,謝允漫上京不久就遭輕薄,楊懷朔未經打聽就敢行事,必然是受人指示,如今出門攜帶錦衣衛,怎麽看都像做賊心虛。

劉管家聽聞後上前解釋說道:“世子不能怪小鹿,這孩子還小,東宮的人兇神惡煞,還追着他不放,當然會怕的,人沒事就好,懲罰孩子也說不過去。”

謝時深斜眼道:“你覺得他會怕?”

鹿厭心想當然不怕,他扭頭看向劉管家,明亮的美眸中閃爍着無辜,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樣,期待着劉管家能幫他說多兩句。

可劉管家清楚,哪怕他有着一張無害的臉,能被世子帶回來之人絕非善類,雖然他們時常會被這張臉所騙。

所以劉管家選擇默默轉身,無視一切。

見狀,鹿厭的小臉瞬間搭下,可憐兮兮看向謝時深,但謝時深卻無動于衷,似笑非笑和他對視,耐心等着他換衣。

鹿厭拽着衣裙在手不為所動,羞恥感一湧而上,讓他耳根發燙,臉頰起了薄紅,躊躇着想拒絕,卻始終找不到理由。

畢竟謝時深說得不錯,自己的确因為任務失敗要受懲罰,雖慶幸不是進小黑屋,但這樣羞恥的方式他又何曾經歷過,世子太會折磨人了!

鹿厭在內心暗罵謝時深不講道理,最後無可奈何,不服地哼了聲,咬牙切齒走向浴室。

謝時深端起茶杯刮茶沫,明知故問道:“去哪?”

鹿厭氣勢洶洶說:“我去浴室換!”

謝時深聞言唇邊牽出一抹笑,端起茶杯抿了抿。

腳步聲消失後,他朝劉管家問道:“漫漫如何了?”

說起謝允漫,劉管家嘆氣說:“今夜世子送小姐回來不久,小姐便洗漱下榻了,想必小姐經歷此事也不敢亂跑,在這京都安分些也算好事。”

說話間,劉管家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去,上方落款正是來自風歧謝府。

謝時深拿起書信拆開,“漫漫只是躲過一劫,只怕楊家咬着不放。”

劉管家道:“可要告知老爺?”

謝時深沉吟半晌未語,目光雖落在書信上,思緒卻回到前世,他萬萬沒想到,重生回來後,有些事情完全出乎意料。

前世謝家被陷害時,皇帝命錦衣衛捉拿歸案,不料錦衣衛趕到當夜,恰逢謝家慘遭滅門之際,唯有謝時深不知所蹤。

當時錦衣衛的領頭之人,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惡犬——鹿厭。

前世鹿厭的惡名傳遍大江南北,有誇張所言,但凡鹿厭所到之處皆寸草不生,此人乃是天子最鋒利的刀,武功高強,手段狠毒,無疑一句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衆人皆認為是鹿厭殺了謝家,連逃亡中的謝時深亦如此覺得。

不久後事态發生轉變,謝家洗清罪名,皇帝借此誣蔑鹿厭殺害謝氏忠臣,下令除了權臣鹿家,鹿厭只身敵千軍,最後身負重傷離京,人間蒸發不知所蹤。

後來謝時深于風歧領兵奪位登基,多年過去,他得知楊家一石二鳥的陰謀。

他知曉真相的當晚,入睡時深陷噩夢難以抽身,驚醒後發現自己重回入京之前。

這一世他主動上京,打聽到鹿厭還是無名小卒,當機立斷向皇帝賜人,他要這條惡犬為自己所用。

可令謝時深費解之事,正是這條惡犬成名前,為何會有如此反差?

鹿厭在前世到底經歷了什麽,才變作那般毫無人性?

“啊——好羞恥!”

浴室突然傳來鹿厭痛苦的哀嚎聲,将謝時深的思緒拉回,他唇邊的笑意加深些許,莫名對鹿厭出現的反應提起些興趣。

劉管家将看向浴室的目光收回,發現世子含着笑,不由說道:“世子好久沒這麽笑過了。”

謝時深嘴角的笑倏地收回,擡手捏了捏眉間,無奈朝劉管家說:“漫漫一事先瞞着二老,相親之事要緊。”

劉管家道:“莫非,世子成親能打消陛下和東宮的忌憚?”

謝時深道:“緩兵之計罷了。”

劉管家轉而笑着說:“不過老爺和夫人說得不錯,世子是該成親了。”

謝時深:“......”

見劉管家喋喋不休半晌,謝時深按着發疼的額角将人打發走,待廂房門被阖上之際,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慢吞吞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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