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鹿厭莫名覺得他這句話好笑,接上說道:“不,那是你的吳師兄。”
謝時深:“......”
鹿厭扭頭繼續去找吳語的身影,不料定睛一看,發現錦衣衛那廂有了動靜。
随後謝時深的手腕被人連續輕拍,聽見鹿厭喊道:“公子快看!吳師兄抓到人了!”
謝時深見鹿厭情緒激動,自己前來的目的也告一段落,便動了離開的念頭,只見他緩緩起身,伸手拎住鹿厭的後領,将人帶離了看臺。
鹿厭感覺整個人頭暈目眩,像是被聲浪所震撼到了,直到離開天堂訓練營,耳邊的噪音慢慢散去後,發現身邊碾過的車輪聲都變得好聽。
兩人尋了處隐秘的地方站着,片刻過去,吳語等人将一男子押了出來。
吳語上前行禮,壓低聲道:“場內找到可疑之人,事關走私案,需帶人回去盤問一二,便不逗留了。”
謝時深打量那疑犯少頃,并未發話。
吳語揮手讓同僚把人帶下,随後看向鹿厭,告辭說道:“小鹿,師兄們先走一步,改日你若有空,記得來錦衣衛找師兄們吃飯。”
鹿厭聞言點頭,剛要回答,卻聽見謝時深喊停他們。
“且慢。”謝時深道,“今日勞煩錦衣衛送信前來。”
吳語留步說:“世子客氣了,此乃吾等本分之事。”
謝時深瞥了眼疑犯,沉默須臾後說:“若想查走私案,不如派人去見一見離王殿下。”
吳語皺了皺眉,端詳着這位行事循規蹈矩的世子,雖不解他為何會出手相助,還針對着王爺而去,但能掌握多一條線索,對查案而言有益無害。
他躬身朝謝時深作揖道:“多謝世子,屬下告辭。”
待一行人離去後,鹿厭從謝時深身後探出頭,目送着吳語等人離開的方向問:“世子,為何要吳師兄去見離王?”
謝時深不予解釋,只道:“回去。”
說罷,他擡腳朝馬車而去,無視叽叽喳喳繞在身側的鹿厭。
眼看兩人将上馬車,身後突然聽見呼喊聲。
鹿厭警惕看去,下意識擋在謝時深面前,才發現來者竟是訓練營的侍從。
侍從疾步上前,快速向謝時深作揖,壓低聲說:“世子,王爺有請。”
鹿厭不明所以,不懂哪裏冒出的王爺,但為了謝時深的安危,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等着謝時深回應。
謝時深對此并不驚訝,他擡手輕輕拍了下鹿厭的背脊,朝侍從說道:“帶我們上露臺。”
侍從微怔了下,随後颔首作請,直到抵達露臺後,沙地擂臺再次映入眼簾。
鹿厭對此處的觀景感到震驚,沒想到天堂訓練營乃王爺所有,但他奇怪的是,謝時深如何得知這等隐秘之事?
他立于露臺,有種置身萬人之上的感覺,實乃絕佳觀臺,且令他意外的是,露臺包間的隔音相當好,幾扇可移動的推門層層疊疊,能調整聲浪的大小。
還未落座,他身後感覺有人出現,跟随謝時深回身看去,入眼見一身着錦衣華服的公子帶笑走來,此人相貌清俊,手握玉笛,腰間別着一塊刻着“離”的玉牌。
不是離王楊承希又是誰?
楊承希踏入包間後,目光落在并肩而站的兩人,稍作一番打量,眼底玩味更甚,像是嗑到了什麽。
幾人見禮後,他開始大大方方盯着鹿厭,自下而上細看一遍,驚嘆問道:“這位小仁兄,你這頭發做得很是不錯,花不少錢吧?”
鹿厭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褐發,認真回道:“營養不良就有了。”
楊承希:“......”
他尴尬笑兩聲,和謝時深寒暄幾句,将他們帶到茶桌落座,對侍從們揮了揮笛子,很快鹿厭的推門被阖上,衆人悉數屏退。
楊承希看向鹿厭時,正糾結着要不要驅趕,卻聽見謝時深淡淡說道:“自己人。”
話已至此,楊承希也找不到趕人的理由了,只是目光意味深長了些,看樣子是又嗑上了。
眼看門扇被關起,震天撼地的歡呼聲消失,鹿厭只能回看面前交談的兩人。
楊承希盯着謝時深,開門見山問:“為何把錦衣衛帶來?”
京郊大大小小的擂場都有見不得人的交易在其中,必然也涉及了數不清的眼線存在,他之所以攔下謝時深,是因為眼線聽見了謝時深對吳語的提醒。
謝時深坦道:“我若不這麽做,你豈非将我們當小醜看?”
楊承希頓時語塞,的确如謝時深所言,在他們出現京郊那一刻,自己便已經收到了風聲,只是暗中觀察他們的行蹤,若非謝時深一招引蛇出洞,他絕不會輕易露臉。
他清了清嗓音,掃了眼鹿厭,苦着臉說道:“你你你,你要什麽你說,但我是擂場場主一事,千萬不能被京都衆人知曉。”
說罷,他還覺得不夠,補充道:“尤其是朝中那群人......”
在皇子裏他已經活得足夠卑微了,父皇的不管,兄弟的不顧,朝臣的無視,如今好不容易有點私房錢,不幹不淨的,若被人知曉,恐都察院要找上門。
指不定有心之人還會栽贓陷害自己。
謝時深的視線從茶杯中移開,正眼看他道:“王爺此言,我是否能認為,你我今後是一條船的螞蚱了?”
楊承希微微張開嘴,這是什麽意思,不敲詐勒索,直接結黨營私?
他雙眼睜大,心虛喝道:“謝楚今,你你敢威脅我?”
謝時深慢悠悠喝茶,“那又如何,除非你想魚死網破。”
楊承希挺直的腰背瞬間垮下,他端着的形象一掃而空,像朵焉掉的花,滿臉悲催。
他突然覺得,請謝時深上來,是他最失敗的決策。
謝時深淡淡道:“都察院如今是太子的人,朝廷黨争,死在太子手中之人數不勝數,若你在京郊開擂場一事被他們知曉,你覺得會不會突然冒出幾樁冤案,嫁禍在你這天堂中?”
楊承希眼底閃過一抹慌張,他緊抿着唇不語,雙手緊握玉笛,死死瞪着謝時深。
鹿厭快速打量楊承希,從記憶中找到有關此人的了解,當今皇子中最不受寵乃楊承希,因身世低微自小遭人欺負,又逢母妃去世早,在深宮之中毫不起眼。
聽聞後來不慎受傷,腦子受了重創,整日瘋瘋癫癫,盡說些旁人聽不懂的胡話,想要造大炮起高樓,開汽車駛飛船,不久便被确診太醫為臆想症,好像病得不輕,便更遭人嫌了。
若非皇帝憐憫此子,恐怕早已死無全屍。
鹿厭不解謝時深為何選此人,雖然這是主子的選擇,可京郊的各種擂場,說得好聽是消遣之地,說得不好聽便是黑市買賣。
京都不管,是以創建此地之人和傳教士有關,加之擂場繳納不少賦稅,雙方獲益,皇帝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逐漸成了梁朝的灰色地帶。
當然金錢和危險成正比,沾了此地便意味着有風險,鹿厭心想日後主子若因此不慎遇刺怎麽辦?
看來他真的有必要貼身保護主子,免得鐵飯碗沒了。
楊承希聽懂了謝時深話裏的勸告,無奈選擇投降,納悶道:“那你到底想要什麽?”
謝時深沉思片刻,捧着茶抿了口,慢條斯理道:“暫時想不到,想到了告訴你。”
楊承希一時語塞,感覺喉嚨有東西卡着不上不下,心情變得煩躁。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轉而問道:“你如何知曉此地與我有關?”
聞言,鹿厭倏地擡首看來,好奇看着謝時深。
只見謝時深垂眸,平靜說:“瞎猜的。”
楊承希:“......”
他才不信!
謝時深偏頭看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錦衣衛并非我帶來,他們是奉命來查走私案。”
楊承希迅速被他的話題轉移注意力,怔愣問:“走私案?”
謝時深道:“嗯,錦衣衛既然出現了,後果如何不必我多說了吧。”
說明皇帝插手了此事,而此事必然觸及了朝廷的利益。
楊承希咽了咽喉嚨,方才的郁悶蕩然無存,想到此事若是被父皇知曉,恐怕會因給天家丢臉,最後把自己打發去邊境自生自滅。
他看向謝時深的雙眼變作感恩,将對方視作救命恩人般。
鹿厭聽不懂話中的彎彎繞繞,轉身扒着門縫,發現天色不早,回來說道:“世子,時辰不早了。”
片刻後,面前兩人一并起身,楊承希甚至腿軟了下,還好扶着桌子站穩了。
他虛弱看向兩人,擺手道:“不送了,我先緩緩,我緩緩再走。”
謝時深随意瞥了眼,徑直朝着門口走去。
楊承希多看了兩眼路過的鹿厭,“對了,你叫什麽?”
鹿厭指了指自己,确認他問的是自己,便應道:“鹿厭。”
楊承希連續哦了幾聲,不料下一刻拔高聲道:“什麽?!”
傳聞錦衣衛裏的漂亮花瓶!
他認真瞧着鹿厭,啧啧稱贊這出挑的相貌,心想他想要的素材這不就來了嗎?
鹿厭剛要離開,發現楊承希拽着自己不讓走。
他看了眼遠走的謝時深,試圖拽回衣袖,“王爺,你有何吩咐?”
楊承希拖着他問:“你是鹿家的?”
鹿厭點頭,努力去撥開楊承希的手,卻被他拽得越來越緊。
楊承希道:“等等!我再問你一個事,你是不是謝楚今的貼身侍從?”
鹿厭低頭看一眼被拽着的手,“你不給機會我貼。”
楊承希得到答案後,雙眼突然發光,克制着興奮問道:“你眼下住在何處?”
鹿厭道:“自然是謝家。”
楊承希似接收到不得了的信號,猛地把他拉到跟前,不懷好意笑起來,大膽發言問:“你們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