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內鬼

第0016章 內鬼

自從靳以寧的腿受傷之後,在家裏的活動範圍就十分有限。

這晚靳以寧沒有像往常一樣在三樓的書房見邊亭,而是讓彈頭沿着樓梯向下,把人帶到了地下一層。

負一層是個宴會廳,把大宴賓客的場所設計在這麽一個不起眼的樓層,怎麽看都有些微妙。不過靳以寧鮮少在家裏宴客,所以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裏,這層樓都是閑置的。

但是今天,這寬敞空蕩的空間總算派上了用場,齊連山看見彈頭帶着邊亭從樓梯上下來,俯身湊到靳以寧身邊耳語幾句。

大廳中央只有一張長桌,靳以寧獨自坐在諾大的長桌前,眼神沒有在邊亭身上有過片刻停留。聽到齊連山的話,他只是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

邊亭倒是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心的靳以寧,他原以為靳以寧是要單獨見他,沒想到他到的時候,平日說話都有回聲的宴會廳裏早就站滿了人。

他們四海集團裏靳以寧這一派系的人馬,分別就職于集團旗下的各個公司,打眼望去,共有百來十號人。

比黑壓壓的人群更加有壓迫感的,是這裏面的氣氛,邊亭剛一露面,在場的所有人都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牢牢鎖定着他,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阿亭,阿亭,這兒。”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丁嘉文。丁嘉文看見邊亭來了,似是讀不懂空氣似的,可勁地朝他招手。

邊亭用餘光瞥了身側的彈頭,見他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于是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朝着丁嘉文的方向走去。

随着邊亭的靠近,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也逐漸纏繞到了丁嘉文身上,丁嘉文對此毫無察覺。他見邊亭來了,扯了把他的袖子,沒好氣地埋怨道:“阿亭,你怎麽才來,等你半天了。”

“替靳總辦點事。”邊亭如實答道,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又低聲問身邊的丁嘉文,“出什麽事了?”

“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啊。”丁嘉文頓時來了勁兒,但礙于場合,不好發揮。于是他兩眼泛光地湊近邊亭,同樣把聲音壓得很低,“我聽說啊,說是捉到了內鬼!”

“內鬼?”邊亭的眉頭緊緊蹙起。

“對,就是有內鬼。”丁嘉文越說越興奮,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非得拽着邊亭好好說道說道,“我聽說前次紫金山大橋那事,是有人給條子遞消息,橋頭那卡是故意設來查我們的呢!”

“不可能吧。”邊亭的心裏瞬間湧出了不詳的預感,聽丁嘉文這話裏的意思,好像是他的行動敗露了。

邊亭的腦子裏飛快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式,但臉上依舊擺出一副懷疑的模樣,“還有這種事,我怎麽不知道,別是你道聽途說的。”

“當然是真的!”見邊亭居然懷疑自己消息的可靠性,丁嘉文炸了毛,立刻不服氣地說道:“我聽說啊,齊連山還帶人從那人的房裏搜到了證據,現在鐵證如山,這人是跑不掉了。”

被搜過的房間、被人翻過的行李袋,邊亭的心裏驀地沉了下來。

他正準備再向丁嘉文探聽一些細節,坐在長桌上首的靳以寧往後倚在輪椅靠背上,淡淡地開了口,“人都來齊了吧?”

齊連山上前一步,點了點頭。

“那就開始吧。”靳以寧心不在焉地擺了擺手,态度冷漠,一雙眼眸灰灰沉沉的,似乎對眼前的一切充滿了厭倦。

邊亭的注意力,短暫地被上首的靳以寧吸引了過去,一時也分不清,眼前這個淩厲冷峻的男人,和下午在辦公室裏笑着問他是不是想去郵輪玩的那個靳以寧,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齊連山得了靳以寧的吩咐,從長桌後繞了出來,來到衆人面前站定。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不偏不倚,正好面對着邊亭。

以至于他接下來說的話,聽上去像是對邊亭一個人說的。

“今天把大家聚集到這裏來是因為什麽事,諸位大概也已經聽說了。”齊連山沒有繞彎子,直截了當地開了場。

撂下一句開場白之後,齊連山停了停,目光在衆人的臉上巡視了一圈,繼續往下說:“前次出貨,我們在紫金山大橋遇到了點麻煩,險些出了大問題。”

“事後我調查發現,原來那天發生的事并不是巧合,而是我們當中有人走漏了風聲。”

齊連山加重了語氣:“那天,警察準确掌握了我們發車的時間和行車路線,之後特地在紫金山大橋頭設卡。”

提起那天在橋上遭遇警察的事,不少人還心有餘悸,齊連山一句話剛說完,人群中幾個暴脾氣的刺頭當場就罵開了。

“媽的,差點被害死。”

“我就知道有問題,不然早不設卡晚不設卡,偏偏在我們經過的時候。”

“最好不要被我知道是誰幹的,不然我非得宰了這個二五仔!”

齊連山平日裏跟在靳以寧身邊,習慣斂起鋒芒,始終是一副恭敬謙遜的模樣。但當他面對底下的人時,又能獨當一面,完美地掌握着節奏。

各種各樣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在人群中響起,齊連山沒有幹涉,只是靜待衆人發洩情緒。等到大夥兒把氣撒完,終于平靜下來之後,他才從口袋拿出一只透明的密封袋,像随手扔一件垃圾似的,擲在邊亭腳邊的地板上。

“啪”,袋子落地,剛剛才平息的人群再次騷動了起來。

“什麽啊這是?”

“讓讓,讓我瞅瞅是啥。”

“太遠了,看不出什麽,黑乎乎的一小片,數據卡?”

邊亭知道那是什麽,因為離得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透明的袋子裏裝的是一張SIM卡。

“這是一張手機卡,今天在那個人的随身物品中搜到的。”

齊連山沒有賣關子,馬上就給大家解了惑,“我順着這張卡,查到了他的通話記錄和短信內容。通過我掌握的線索來看,這個人不但對外通風報信,私下甚至還和疑似警察的人碰過面。”

齊連山這話一出,全場嘩然,看來這個“內鬼”的野心還不小,這是打定了主意要置他們于死地。

幸好發現得早,不然早晚得出大問題。

丁嘉文還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面,震驚之餘,還參雜着些興奮。原本喋喋不休的一張破嘴張得老大,大得足以塞下兩顆雞蛋。

反觀他身邊的邊亭,則穩重許多,他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甚至連一絲情緒起伏都捕捉不到。

事時上,邊亭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聽完齊連山的這一番話後,他暗暗攥緊了拳頭,第一個反應,居然是看向靳以寧。

靳以寧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表示,始終是一副平淡的模樣,只是在邊亭朝他望過來的時候,似有似無地擡了擡眼。

“我們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誰。”

這次,齊連山沒有等沸騰的人群自行平息下來,而是拍了拍手掌,将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這裏,繼續往下說:“大家兄弟一場,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靳總願意給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主動站出來,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齊連山說完,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場下神色各異的面孔上轉了一圈,最後定定地,落在了邊亭的身上。

終于到了今天的重頭環節,如果說這個容納了上百號人的宴會廳,在齊連山的不斷加壓下,成了一只膨脹到了極限的氣球。那麽他最後的這句話就像一根針,輕輕一挑,這顆球就爆了。

一聲巨響在每個人的心裏炸開,振動平息後,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接下來,在長達一分鐘的時間裏,四下鴉雀無聲。宴會廳裏太安靜了,安靜仿佛可以将身邊人暗藏在心裏的念頭聽個分明。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齊連山口中的那個人自己站出來。

但上百號人等了許久,遲遲不見有人出來自首,衆人終于不耐煩了,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依舊沒有人出來坦白從寬。

“好呀,看來是沒人要主動承認了。”齊連山的耐心告罄,他往前踱了兩步,臉上剛剛挂上的笑容讓人汗毛倒立,“那就只好由我親自把他請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齊連山的話音剛落下,人已經來到邊亭面前,毫不猶豫地朝他伸出手。

那幾秒鐘變得格外漫長,時間仿佛在此刻慢了下來,邊亭能夠清楚地看到橫在齊連山掌心的疤痕,丁嘉文瞪圓的眼眶,和靳以寧唇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

齊連山出手如電,伸手攥住了一片冰冷的前襟,一拽一拉,毫不留情地将人從人群裏拖了出來。

用力推倒在光彩絢麗的水晶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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