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唐昭從來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般難以忍受的痛楚。
他原本纖長潔白的手指變得又紅又腫,劇痛幾乎使他暈厥過去。而那鑽心的疼痛之下還有一波接着一波的麻癢,好像被千萬只螞蟻排着隊啃咬一般。
可更讓他難受的是,阿爾法生氣了。
唐昭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他不敢看阿爾法,低垂着頭,一只手捧着自己的手指,連氣都不敢喘。
他想,如果阿爾法兇他的話,他一定會乖乖認錯,然後撒個嬌,把這件事翻篇。
只是,他一直沒等到阿爾法出聲。
前一刻還纏綿悱恻的氛圍消失得徹底,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透不過氣的壓抑。
唐昭受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帶着壓不住的濃濃哭腔喚道:“老公……”
沒有回應。
長久的沉默讓唐昭坐立不安,他忍不住擡起了頭,卻對上了一雙冰冷又猩紅的眼睛,曾經的溫存已不複存在。
唐昭明白阿爾法這次是真的真的很生氣,恐怕、恐怕不會原諒自己了!
他開始慌了,随着痛感愈來愈強烈,唐昭感覺自己的心髒都開始難受了,許許多多不好的念頭逐漸充斥着他的大腦,尤其是……尤其是一想到阿爾法可能會因此讨厭他、不喜歡他之後,唐昭就忍不住哭了。
一開始,他還強忍着不發出聲音,不敢讓阿爾法發現。
但微微顫抖的身體以及那大顆大顆滴落在身上的淚珠已經暴露了他。
頭上終于有了動靜,聲音似嘆未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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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
唐昭身子一抖,不停地猜測着這一聲稱呼背後的意思。
一直不動的阿爾法終于有了動作,他輕輕捧起了唐昭受傷的手。
阿爾法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是極極好看的那一種,而此時,那大掌上正放着自己腫脹扭曲的手指。
醜極了。
唐昭嗚咽了一聲,終于忍不住大哭起來。
他現在好醜,還好痛,手指快要炸掉了!
“痛……好痛啊!老公、昭昭好痛!”
唐昭哭得淚眼朦胧,什麽都看不清了,只是敏銳地感知到阿爾法軟和下來了,他立刻抓住了機會,哽咽地訴說着自己的不安:“不要、不要不理我……”他真的好害怕……
小貓的眼淚是對付阿爾法最好的武器,所有的暴戾與殘忍都被一一打散。
阿爾法捧着唐昭的手指,一下比一下溫柔地親吻着:“沒有不理你。”
鋼翼亦化作最柔軟的面巾替唐昭擦去淚水:“抱歉,昭昭。”
溫柔的親吻稍稍緩解了唐昭手指的疼痛,但也僅限于此,一旦阿爾法的嘴唇離開,疼劇痛又立刻會席卷而來。
本就委屈害怕的唐昭在這般溫柔對待之下,更加難過了,阿爾法的安慰就像是悲傷情緒的催化劑,越哄他越委屈,越哄他越傷心,尤其是在他的疼痛久久無法緩解的時候,淚水更是停都停不下來。
他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不明白阿爾法為什麽不像治療自己的眼睛那般給他治療手指,他真的好痛好痛,痛得都快要死掉!
他拼命地把腫脹的手指湊到阿爾法的面前,可憐地祈求着撫慰,卻只得到一個又一個的親吻。
“不、不是這個……”他語無倫次地說着:“老公你愛我好不好……”
阿爾法知道小貓要什麽,可他卻無法做到——他沒有辦法治療自己造成的傷。
他從未像此刻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愛人受苦,卻無能為力。
就像過去……
過去什麽?
阿爾法的靈魂深處驟然掀起驚濤駭浪,過去什麽?
他忘了什麽?
混沌之中,有什麽東西在裂開,阿爾法第一次如此激烈地想要探究。
一個細微的聲響驚動了他,裂開停止了。
阿爾法的金眸猛地綻出光芒,在黑暗中耀眼非凡,恐怖到極致的怒意以他為圓心,向四周擴散開來。
而背後的鋼翼則如同閃電般竄向聲音來源!
“不要!”
電光火石之間,唐昭慌張的哭叫聲響起。
……
林威一動不動,看着停在距離自己眼球一毫米處閃着寒芒的鋒利尖刃。
這是什麽?翅膀亦或是觸手?
林威沒有時間多想了,他并立刻做出行動,把自己從這危險的境地中解救出來。
他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攤開了手心,露出了一個小瓶子。
“急救噴霧。”林威的聲音幾乎是擠出來的,在絕對力量的面前,他必須用極大的精神力去對抗內心的恐懼,才不會身心崩潰,陷入瘋癫:“他的手。”
尖刃詭異地扭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斷他話裏的真假,在确認林威的真誠以後,它緩緩地撤了回去,那手中的小瓶子也随之消失。
危機解除,林威立刻倒在了地上,口吐鮮血,精神渙散,而後失去了意識。
諾蘭慌張地爬了過來,檢查着他的情況。
還好,林威只是昏了過去。
諾蘭這才放下心來,擡頭偷偷看向不遠處。
站在那的男人,高大俊美,即使是在光線不足的地下,都無法忽視他那近乎完美外表,就像是聖書裏繪制的天神一般,光明而又聖潔——如果忽略掉他背後壓迫感十足的巨大鋼鐵翅膀的話。
那翅膀的每一片羽毛都是活着的,它們狀似安靜地蟄伏着,實際上無時無刻都在觀察着四周,一旦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它們就會立刻進入戰鬥狀态,絞殺掉任何一個不自量力企圖對抗他的敵人。
比如此刻,諾蘭就能清楚地看到有幾片羽毛正對着他的位置。
大量的冷汗順着額角落下,他慌亂地低下了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知道這已經是對方最大的寬容了,就在不久之前他感受過恐怖至極的威壓,那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秒鐘。
與其說是神明,不如說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更加貼切。
一個披着神皮的惡魔。
只是過了一會,他又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了男人懷裏小聲啜泣的美人。
美人的面孔是極其豔麗的,盡管有一道貫穿着整張臉的傷痕,但那并不影響他的容顏。
反而讓他看起來有一種異域美。
而他的氣質又是那麽的柔和與單純,這中和掉了那過分的豔麗,讓他看起來像——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諾蘭覺得他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羔羊。
一只被惡魔捕獲在身下的羔羊。
還有……
諾蘭莫名地覺得他很眼熟,他們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又仔細打量起那張臉來。
此時,羔羊美人正抽抽搭搭地向那危險十足的男人讨要安撫。
而男人亦耐心又溫柔地回複着,如同對待世界上最稀有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這與他的翅膀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如果忽略掉那對翅膀,諾蘭會以為自己誤入了一對小夫妻的甜蜜日常。
他們是那麽相适配的一對。
天生就該在一起的一對。
諾蘭知道,他們賭對了。
賭對了羔羊在惡魔心中的重要性。
他們獲得了“羔羊的庇護”。
那麽,他們是從哪一刻開始決定投誠的呢?
事實上,即便是沒聽到路易斯的對話,他們都已經能隐約猜到華德研究所的秘密了。
他們在遇到的所有怪物身上發現了一個共同點,它們或多或少都帶着點人的形象。
那是——人體實驗。
最近十年,經常有一些秘不為人知的小村落曝光在大衆的眼前,原因通常只有一個。
異變。
人變得像動物,動物變得像人,仿佛彼此之間交換了身體,最後又無法接受這樣的變化而互相屠戮。
這些村落的下場往往是滅亡。
特殊危機調查局(SCB)就是因此而生。
他們奔走于世界各個角落,調查着隐藏在裏面的秘密,發現早在更久之前,異變就發生過許多次了,只是無人發現,或者說,發現了也無人在意。
直到這樣的異變離人群越來越近。
人們開始争相報道着異變,開始呼籲着環保,最後開始互相诘責着對方,但也僅僅而已。
只有SCB在為此奔波。
林威帶領的隊伍就是這其中最堅持不懈的一隊。而随着調查的深入,他們發現一切隐隐指向了聖心集團。
這個結果無疑讓所有人心底一涼。
聖心所産生的藥劑占據了全球産量的80%。
換句話說,只要活着,就一定會用到聖心制造的藥物。
而聖心背後的勢力……
他們只能不止一次地祈禱這一切與聖心無關,否則這将是一場全球性的災難。
只是到了此刻,諾蘭再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聖心一定和這些異變有關!
這也是他們一定要活着離開這裏的原因,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據。
只是,以現在他們的狀态根本就無法離開這個地底,更何況,還有未知的巨獸潛伏在更深的地下,對他們蠢蠢欲動。
林威和諾蘭陷入了絕望之中。
直到第一次被羔羊美人救下之時,他們知道機會來了。
傷藥就是他們最好的投誠。
他們找到了新的生路。
沉浸在思緒中的諾蘭,眼睛突然劇痛了一陣,他又一次低下了頭,知道這是給自己的警告。
只是他又忍不住想,究竟是惡魔捕獲了羔羊,還是羔羊捕獲了惡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