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等簡嘉容興高采烈地挑選到一塊非常完美、非常适合雕刻的扁平石牌回來後, 就發現他的小弟在短短十幾分鐘裏蒼老了幾十歲。
狗小弟黃色的毛發都沒精打采地耷拉着,那雙炯炯有神的精明眼珠子布滿渾濁,呼出的每一口氣都帶着對這個世界的幽怨。
簡嘉容人還沒進門, 就遠遠看到警局的辦公室裏布滿了狗小弟散發的怨氣。
“我去, 你這是要壽終正寝了你這樣子看着比我們族長那個老東西還憔悴。”
狗小弟聽着簡嘉容這輕飄飄的嬉笑語氣,差點一個岔氣真去到另一個世界。
你還好意思說!你還好意思說!你還好意思說!
狗小弟不敢直接和簡嘉容犟嘴, 只能在心裏瘋狂祖安:這都是因為誰啊,你好意思嗎你,讓一只狗學習打字寫信, 特警隊的狗幹得都沒我多。
跟着你的這段時間, 比我過去幾年狗生經歷過得都複雜;我再幹一段時間,都能當特警隊的狗老大了。
特警隊的狗還有編制呢, 人家每天還不用面臨生命的危險, 每天吃的居多、營養超豐盛;跟着你什麽好處都沒有。
要不是看在池風雪還算有心, 買的零食種類還算豐盛, 誰願意理你這個周扒皮啊。
光幹活不給肉,生産隊的驢也沒這麽幹的。
狗小弟在心裏罵得正歡, 恰好此時, 打印機“茲拉茲拉茲拉”地吐出狗小弟剛剛寫的東西。
簡嘉容被聲音吸引到, 走過去一把抽出打印機裏的東西,上下左右翻來覆去打量了半天,“這是什麽玩意兒。這上面黑乎乎的都是什麽啊。”
狗小弟站簡嘉容邊上把對方的動作瞧了個全,包括簡嘉容手裏那張拿倒了的紙。
狗小弟看到這一幕背着身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心底的不忿突然散去:哈!它說呢,這家夥怎麽這麽狗。
Advertisement
原來他不!識!字!啊。
他不識字, 他認得字還沒我一只狗多。
哈!哈!哈!哈!
這家夥是個文盲,哈, 文盲!
不過狗小弟再猖狂也不敢猖狂到簡嘉容眼前,天知道它都快要把自己牙龈給咬碎了,才忍住沒笑出聲來。
人不如狗,哈哈,人不如狗。
可就算狗小弟忍住了它肆意的笑聲,也還是沒控制住它身體的抖動。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發癫了。”簡嘉容随口問了一句。
狗小弟:……
好了,狗小弟不抖了。簡嘉容成功用一句話讓狗小弟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那張耗費了狗小弟狗生心血的稿子也被簡嘉容輕飄飄扔到地下,“好了,我要開始寫信了。”
狗小弟叼起自己的勞動成果小心翼翼地擺桌子上,然後拿狗爪子左右調整了半天,最後滿意地點了點自己的狗頭。
這個位置正好,正好處于視線的正中心,明早池風雪媽媽肯定一眼就能看着。
狗小弟拾掇好自己的勞動成果後,就興致勃勃地蹲到簡嘉容身邊冷哼一聲:我倒要看看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家夥,要打算怎麽寫信。
很快狗小弟就傻眼了,并發出了和幾分鐘前簡嘉容一樣的評價:這、這都是些什麽玩意兒,一團一團黑乎乎的,這是幹哈呢。
而簡嘉容也如同幾分鐘前的狗小弟一樣,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行了,就把這石牌留給他們吧。這下就不怕他們抓不到人、分不清物證了吧。”
狗小弟眼睜睜看着簡嘉容走到彭芸辦公桌前,鄭重其事地把他那破石頭放到桌子最中間的顯眼位置,也就是自己稿子的正上方,把自己的勞動成果、包括他們搜集來的證據壓了個嚴嚴實實。
狗小弟:……行叭,有塊石頭、就能保證他的信不被吹走了不是。
那破石頭當個鎮紙還挺好。
在狗小弟的自我開解下,雙方都滿意地離開警局,并瘋狂往家裏趕路,生怕晚了被池風雪發生端倪。
可兩人緊趕慢趕也沒按時趕回家,按簡嘉容的說法是這也不怪他們,要怪就只能賣早餐的出門太早了、早餐攤子上的味道太香了。
這味道一下就把一龍一狗勾得走不動道了。
“要不吃點”
“我們都忙活了一晚上,吃點好的沒毛病吧。”
簡嘉容的提議立馬獲得了狗小弟四只爪子的贊成,正好他們晚上打劫時包工頭時順走了對方衣服口袋裏的零錢,現在拿這筆贓款犒勞一下自己正好。
原本簡嘉容只打算随便墊巴兩口就行了,結果這麽一墊巴,他直接從這條街道的東頭墊巴到了西頭。
在吃了三個煎餅果子、兩個菜夾馍、五籠包子、兩大張醬香餅、三籠燒賣後,簡嘉容以兩碗湯作為收尾結束了他口中的“墊巴墊巴”。
然後吃飽喝足的簡嘉容一抹嘴一擡頭,哦吼,天亮了。
完犢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現在池風雪肯定已經發現了他們半夜偷跑的事情,今日份的亮晶晶——沒了。
但簡嘉容心裏還懷有一絲僥幸,萬一呢、萬一池風雪起床了,但沒進他房間,說不定還能挽救下他丢失的亮晶晶。
只要他現在從窗戶飛回去,裝模做樣地鑽進被窩,那他的亮晶晶就還有救。
簡嘉容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在心裏給自己打了個小勾勾。
他可真聰明。
于是簡嘉容偷偷摸摸的化作龍型飛到自己窗前瞅了一眼,結果——他一眼就看到那麽大、那麽大的風風雪雪坐在他床上。
完蛋,人贓并獲,徹底躲不過去了。
池風雪此時守在簡嘉容房間裏,那簡嘉容肯定不能就這麽直接大咧咧地飛進去,只能帶着狗小弟老老實實走大門。
伴随着一聲冰冷無情的“驗證成功”,簡嘉容先探進來一個腦袋觀察四周。
好消息:池風雪看起來沒生氣,因為他連風風雪雪的臉都沒看到。
壞消息:他平時出去買個東西回來,池風雪都會特意來迎接他的;但現在他徹夜未歸,風風雪雪甚至都不來看他一眼。
要是池風雪直白的黑臉生氣,簡嘉容可能還不會覺得有什麽;甚至有可能嘴上說着“我錯了”,身體卻是“我還敢”。
但就是這股死一般的沉默,讓簡嘉容心裏不住地打鼓;連常挂在嘴上的主人仆役都忘了個一幹二淨。
簡嘉容在池風雪這兒住這麽久了,就沒見過對方如此冷臉加漠視的态度,一時被唬得都不敢往上湊了;只敢隔得老遠,眼巴巴地觀察池風雪的情緒。
簡嘉容不敢往上湊,就開始霍霍自己的另一個小弟。
“你快去風風雪雪跟前打個滾。”
狗小弟死命搖頭拒絕:我就是只小狗狗、我可什麽都不懂,是你拉我出去的,我可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狗小弟雖然畏懼于簡嘉容的威壓,但說到底池風雪才是那個給它吃喝的人。
它對池風雪雖然毫無尊敬之意,但它對吃的可是飽含敬意的。
池風雪生氣等于沒吃的,狗小弟平時鬧歸鬧,見人真生氣了還是不敢在虎頭上拔毛的,省得這個家裏唯一給他喂飯的被氣跑了。
簡嘉容暗罵了句“真沒用”,然後一腳把明哲保身的狗小弟揣到了池風雪腳下。
狗小弟“卧槽”了一聲,毫無防備地被一腳踢飛。
這人不講武德!
簡嘉容在門外給狗小弟打着手勢:哄哄人、扮扮萌、裝裝蠢。
狗小弟磨了磨牙,行,不就是哄人扮萌裝蠢嗎,這有什麽難的,它來不就完了。
然後,狗小弟成功演繹了下什麽叫蠢狗本狗。
趴下、撓頭、打滾、打滾……滾……滾……一路滾到房間的另一頭,離簡嘉容和池風雪都遠遠的。
狗小弟一路滾到床頭櫃後面,藏到一個就算簡嘉容生氣也看不到它的地方。
狗小弟舔舔爪子舔舔毛,趴下露着肚皮翻一圈,然後睜着它的卡姿蘭大眼睛撲閃兩下躺倒。
狗狗懂什麽呢,狗狗我只是一只小狗狗呀,不懂你們兩腳獸的這些恩恩怨怨。
簡嘉容被這一招禍水東引看懵了,似是沒想到一向對他戰戰兢兢的狗小弟能幹出這種賣主求榮的事情來。
年幼的龍龍第一次知道了背叛的滋味,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都要坍塌了。
這只狗竟敢對他們偉大的龍族做出這種行徑。
不可饒恕。
不可原諒。
必須抓來炖狗湯。
但眼下,簡嘉容只能暫時把炖狗湯計劃延後,池風雪那麽大一個人還在那兒嗖嗖放冷氣呢。
簡嘉容在房間外面躊躇了半天也沒勇氣進去,兩人僵持了半天,最後還是池風雪看不下去主動喊了聲“進來”打破了兩人間凝固的氛圍。
簡嘉容這種時候倒是發揮了他龍族的機敏,從池風雪的聲音中辨認出了對方态度的軟化,這才敢大着膽子走了進去。
“昨天晚上又去哪兒了”
池風雪雖然是主動搭話的那一個,但顯然沒打算把昨晚的事情輕拿輕放揭過去,一開口就直擊問題核心。
簡嘉容回來晚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給彭芸送功績去了,自己忙前忙後忙乎了一晚上,池風雪不僅不關心他還冷冰冰地質問他,這讓簡嘉容的叛逆心一下就上來了。
雖然簡嘉容心裏也清楚,池風雪不知道他昨天一整晚為了彭芸付出的努力,此時生氣也無可厚非。
但理智是一碼事,情感就是另一碼事了。
就算池風雪不清楚自己昨晚的努力,現在起碼也可以關心一下他吧,至于用這麽臭的臉對着他嗎。
龍龍的叛逆心被激起來,外加池風雪的語氣逐漸緩和,簡嘉容蹬鼻子上臉、有樣學樣的和池風雪一起臭着臉。
至于他昨晚出門的真正理由是絕對不可能告訴池風雪的。
這要怎麽和池風雪說,難不成說他昨晚出去找人打架、還把人胳膊掰折了、還把搶了對方的錢、還把人家的房子給掀翻了。
簡嘉容本身就理虧,再加上池風雪的态度,龍龍強裝鎮定把自己裝的和受害人一樣,那嘴巴就跟上了鎖一樣撅得老高,又臭又硬。
兩個人一個坐床的左邊、一個坐床的右邊;泾渭分明,簡直就是冷戰二字的典型代表了。
但吵鬧中的兩人總會有一個先低頭的存在,在簡嘉容和池風雪的這對組合中,池風雪必然是那個先低頭的。
指望簡嘉容這個壽命長的先低頭,那起碼得先等上了一百年吧;龍龍真犯起倔來,就算把池風雪熬成骨灰了,說不定都還在生悶氣呢。
瞧瞧簡嘉容和兒時夥伴打了近一百年都沒分出個勝負就該知道,這人是個絕不低頭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