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又逢君(七)

第20章 又逢君(七)

段明燭一夜未歇,好在今日沒有早朝,回到養心殿之後,他倒頭就睡了,連衣服都沒換。韓卓服侍他脫了靴,換了衣裳,蓋好被子,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時分。

醒來的時候,太陽都下山了。夕陽的光射入西暖閣,在地板上拉了長長的光影。

段明燭朦朦胧胧地睜眸,啞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沒人回應他。

段明燭清了清嗓子,揚聲道:“來人。”

韓卓從屋外快步走來,在屏風外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哪去了?”睡了一整天醒來,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段明燭還有些起床氣,這個時候,誰在他身邊他自然就把氣撒誰身上。

韓卓聽到他聲音中的不耐,趕忙道:“主子息怒。方才沈學士過來了一趟,想見陛下。奴才說主子還在睡着,沈學士就走了。”韓卓自然這位沈大人是主子待見的人,急忙又補充道,“現在估計還沒走遠,要不要奴才把人再叫回來?沈學士今日是第二次來找陛下了,中午的時候,已經來過一趟了。”

一聽沈扶主動來找他,段明燭心情也好了,催促道:“那你還啰嗦什麽?趕緊把先生叫回來。”

“是,奴才這就去。”韓卓站起身來,快步向殿外走去。

段明燭從床上爬起來,正要下床,低頭一看,他的身上還只穿了件中衣,于是又叫住了韓卓:“叫個人來給朕更衣。”

“是!”韓卓忙不疊地答應着,趕緊去吩咐人,一時慌手慌腳的,又怕沈扶走遠了。

下人服侍他更完衣,段明燭身着一襲玄色蟒紋藍邊箭袖,一絲不茍的頭發以白玉冠束起,面容上的疲憊也已然一掃而空。走出寝卧的時候,沈扶只擡眸看了一眼,然後斂衽行禮。

“臣沈扶,恭請陛下聖安。”

段明燭走上前去,親自扶起他:“聽聞,先生午時已經來過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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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神色未改,只如實道:“是。”

“先生可是擔心朕?”段明燭輕笑。“放心吧,朕沒事。”

沈扶:“陛下誤會了,臣只是想看看陛下可曾回宮了。”

“看看朕有沒有平安回來?”段明燭又問。

“看看陛下是否回來了,臣好問問景王殿下狀況如何。”

“……”

聽到“景王”二字,段明燭心裏頗為無言。這個沈青硯,連騙他兩句都不會。

“先生有什麽好擔心的。朕親自給他診治,定保他無事。”

沈扶躬身行了一禮:“如此,臣多謝陛下了。”

專程來問他段明煜的情況也就罷了,現在還替他謝謝他。段明燭越想越不是滋味,沒好氣道:“他是朕的弟弟,朕救他天經地義,你道什麽謝?”

沈扶也不想再在這麽一件小事上做文章,只順着他道:“是臣失言了,陛下恕罪。若無旁事,臣先行告退。”

“等等。”段明燭急忙叫住他。

沈扶止步。“陛下還有何吩咐?”

段明燭從懷裏取出沈扶送他的那方素絹,眨了眨眼睛看他:“多謝先生送的帕子。”

沈扶看了一眼那帕子,伸手想拿過來,卻被段明燭眼疾手快地收了回去。“先生這是幹什麽?不是已經送給朕了嗎?”

沈扶看他一眼,又別開了視線:“王府瘟疫橫生,臣只是不想陛下也染上惡疾,故借陛下一用。不過陛下若是喜歡,拿去也無妨。”

“喜歡啊,當然喜歡。”段明燭歪着腦袋看他。“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一首贈帕詩?”

沈扶聞言,腦海中無端想到了兩句詩。但他還是淡淡道:“不知道。”

“朕還沒說是哪首詩呢。”段明燭悄悄看着他,然後吟誦起來,“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橫也絲來豎也絲。”

沈扶臉上一黑,還真跟他剛才腦海裏突然冒出來的那首詩一模一樣。

“先生真的沒有聽說過這首詩嗎?”

“未曾。”沈扶不假思索道。

“朕才不信。”段明燭有些不滿。“先生堂堂二甲進士,翰林院掌院學士,才華橫溢,學富五車,這麽一首簡單的詩都不會?連朕都會。”

“進士又如何?”沈扶平靜地道。“無論是會試還是殿試,考的乃是經義和策論,此等情詞小詩,豈能入的了科考的試卷?”

段明燭噘噘嘴,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于是,他從懷中取出一物,遞到沈扶面前:“喏,朕的回禮。”

沈扶擡眸一看,只見他手中挂着一枚玉佩,成色和質地絕屬上乘,銀色羅纓為飾,屬玉中上品。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段明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偏偏沈扶繼續裝傻。“陛下這是何意?”

“你贈給朕素絹,朕回之以玉佩。”段明燭笑了笑,“言念君子,溫潤如玉。它很配你,不是嗎?”

沈扶斂了斂眸:“臣本來也沒想把那素絹贈給陛下,自然沒有回禮之說。”

段明燭心裏氣他不會說好聽的話,嘴上卻不得不退讓一步:“那這玉佩是朕賞給先生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沈扶:“臣無功無德,自然愧不敢受。”

段明燭咬了咬牙:“若朕命令你收下呢。”

沈扶不說話了。

段明燭輕哼一聲,上前一步,親手将那玉佩挂在他腰間,最後伸手捋順那銀色羅纓。

“朕珍視先生,所以才贈玉給你。若是先生實在不想受贈,便拿去換了銀子。”段明燭低聲說。“如此,也顯得朕的一腔心意還能值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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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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