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爛柯山(八)中

第25章 爛柯山(八)中

我是被悶油瓶拍醒的。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蹲在我旁邊,一手搭在膝蓋上,眼睛瞪得和銅鈴一樣面無表情地看着我,導致我一睜眼睛就被他吓到了。

“怎麽了”

他也沒說話,就回頭看了看身後,又轉過頭來看着我。我猜這是種眼神暗示,就将視線抛過他肩膀看過去,然後我大吸一口冷氣愣住了。

我猛地站起來,直接聽到了腰骨發出的咔嚓聲,頓時覺得肺裏的寒氣直直地戳進了腸子裏。

眼前已經不是那個空空蕩蕩的石室了。我猛一看,別的還沒留意到,首先就看到了三口大小不一的石棺橫在那裏,從最高最長的到最小最矮的。但是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些石棺并不像實體,就像是被放在了水中,竟然有一種蕩漾感。我心中比起恐懼來堆積更多的是郁悶,這種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被搬了家卻毫無知覺的感覺,一萬個不爽。我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牙。

但是我很快就發現,我們并沒有被換地方。空間還是原來那個,因為在右邊底部的那尊石像還在,不過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從我這個距離和角度看過去,竟然覺得它變小了點,而且有種隐約着的問題,但我一時又說不上來。但是左邊那個我們跳下來的大缺口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整個覆蓋住洞口,中間被鑲嵌了一塊圓形玉石的石板。我用手電照了一下,石板應該是從上面掉下來的,因為從下面還能看到四方形缺口的切面,看來那塊覆蓋板要比缺口更大。

玉石的材質和之前在玉棺中的密道蓋上看到的相似,只是眼前這個有它好幾倍大。并且光澤更加透亮,泛出一種通天自然的透明光。有光束從上直下成放射狀落下,正好在它下方就是那三口石棺。石棺的成型并不是很穩定,忽明忽暗,顯得十分恍惚。

因為我心裏幾乎十分肯定石棺并非實體,所以我相當鎮定地直直地走了過去。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樣,石棺只是比較清晰的影子。我回頭看了一眼悶油瓶,他跟在我後面已經走了過來,現在正站在我的身後,擡着頭在看頭頂上的大玉石。我也跟着看上去,那玉石太亮了,看時間長了眼睛十分疼,但是我終于還是看出了點眉目來。

那上面有圖案。準确來說是雕刻。

我看了很久,終于看清楚了上面雕刻的圖案——就是眼前的這三口棺材。我收回了伸長的脖子,看看悶油瓶,他皺着眉也看了我一眼,顯然也對這個現形的原理不甚了解。

我忽然留意到影子棺材的下面有一灘積水。其實這個發現要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讓人驚訝:這水是哪裏來的我蹲下去一看,這裏根本是個水槽,形狀為正方形,水槽不深,凹下去的高度僅為2厘米左右,但是面積比較大,恰到好處地形成了三個棺材的底座。假如沒有這些影子和水,确實很難注意到地上有這樣一個凹槽。

悶油瓶原本蹲在我邊上,忽然嗖地站了起來,看了看右邊,就朝底部的石像跑過去。我剛想喊他,忽然眼睛一尖,竟然看到連接凹槽的地方有個非常不起眼的,十分細長而窄的溝,如果不是手電光正好照到,我絕對不可能在這樣的環境裏面留意到它。它的形狀完全就是一個引流裝置。我于是開始沿着它的走向走,很快就走到了悶油瓶的邊上。

他正站在石像面前,看着它發呆。我發現引水槽的起點竟在石像面前,準确來說,是石像那只伸出來的手下面。在她手向前一點點的地方是較小的四方淺水槽,然後就是那條引水溝的接口。在淺水槽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用來接水的那個空瓶子,它躺在那兒,裏面有少許沒有翻出來的水墊了個底。我看到瓶子的一霎頓時有點哭笑不得。

不對!我忽然想起了這個房間的格局。按照V字設計,我現在站着的這頭應該地面較矮的一頭,而頂較高,所以才比另一頭寬敞,那麽這些水怎麽可能爬山一樣往上流呢這也太奇怪了…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石像,突然心裏一驚——我靠!不是水爬山,而是石室格局被整個更改了!我忽然非常直白地明白了過來。之所以剛剛我從之前那個位置看過來,會覺得石像有些異樣,是因為角度被改變了,所以物體的形狀在眼睛裏面很容易發生細微的變形。為了證明我的想法,我飛快地跑到了左邊的盡頭,然後又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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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現在這個空間已經不是原本的V字形了,而是變成了由石像這頭往另一頭,頂部和地面形成了兩條平行向下的直線,所以現在整個石室不管哪裏的站立高度都是相同的。而我猜想,很可能是因為我把瓶子放在石像的手上接水,而瓶身達到一定重量的時候,就壓到了石像手上的機關,手被向下一壓,就啓動了整個改變石室格局的機關,上面的覆蓋板被放了下來,地面整個往下傾斜至同上頂平行。而接了水的瓶子掉到了淺水曹裏面,水就順着引水溝一直流到了現在石棺影底下的大水槽裏。

我一口氣對悶油瓶說完了我的各種專業性見地,他托起腮幫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着我,卻遲遲不開口說話。也是,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說了這麽多,不過是證明我們還在原來的空間裏,并且現在這個空間貌似唯一的開口處也被封死了。否則,我們要實在在這裏出不去,還能爬上去繼續去走下那個石階,弄不好接下去的幾層就是最後幾層了,一走就走到新希望裏面去了。可能本來悶油瓶跳下來的時候也就是想找個地方先救李如風,到了這裏發現比較安全就想歇歇腳。現在我既興奮又得意地解釋了一大堆,主體意思其實就是:我親手把我們腳下的退路扼殺在了搖籃裏。

這麽一想,我在一秒鐘內即刻萎靡了。

“原來這些東西本身不是這裏的,我先前睜眼睛看到它們,以為本來就在這,所以沒放心上就繼續睡了。不過我看到的時候好像還沒有三個都出現。我只看到一個。”

李如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他的聲音從我們擱置行李的地方飄過來,聽起來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我聽到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又聽到他走過來的腳步聲。

他走到我面前,朝我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左手來。我心裏竟立刻懷疑他是又要抱我什麽的,剛想閃開,他的手居然從我的肩上只微微碰了一下就伸向了我身後。

我當時是站在那尊石像前面的,位置正好是它手那兒。我直到聽到不算很大的一聲悶響,才知道他幹了什麽。但是也沒容我有時間思考,緊接着就感到了周遭的變化:那幾口棺影子突然間就消失了,地面開始繼續往下傾斜,并且傾斜的尺度并不小。到它變成一個滑滑梯的坡度時候,我已經站不穩了,腳下一輕,就跌到了地上,随着坡度往下滑。

悶油瓶一把扯住了我的衣服,他支起了黑金古刀,給自己找了個支力點,終于把我拉扯着站了起來。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如風,忽然想起來在之前那個有同樣雕像的石室裏面,他有叫我把手放到石像的手裏。那時候我覺得他對這裏的布局機關好像相當熟悉,現在這種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也唯有他一人,竟然在這樣的傾斜面上還能站得如此穩當,就像是腳底粘了什麽蜘蛛俠服裝特用膠一樣。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說:“我只是看你們都不動,就随便試試。”說完,他竟然三下兩下就跳到了底部,緊接着就聽見他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有路!”

悶油瓶收好他的黑金古刀,就聽見他說了一句“滑下去”,随即就放開了我的手,自己“跐溜”一聲滑了下去。我在心裏暗罵一聲,一個沒站住,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橫着滑了下去。好在到底的時候,悶油瓶靠在底下的牆面上,用手托了我一把,不然我要是整個人撞上那面牆,胸骨直接斷裂插進肺裏的可能性都有。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背包沒有少掉任何一個,早就随着傾斜面滑到了底下的牆邊。

果然這裏是有路。在斜面和牆體的交界處,中間出現了一個能夠供一人爬過去的扁長方形的口子。悶油瓶拿着手電照了一下,回頭對我倆說:“好像是個隧道。可能要爬,”他頓了頓,“不知道多久。”

李如風也用手電照了照,點點頭:“嗯,呵呵,可能要爬上一會兒了。”

說實話,排除我對悶油瓶的感情,我是真不欣賞他這說話的風格,一看就不是黨內人士,說話完全沒進行過調教。還沒開始爬,他就說不知道要爬多久,這話聽完就像瞬間被人潑了一頭臭洗腳水。看人家李如風,什麽叫一會兒,十分鐘叫一會兒,一個小時也可以叫一會兒,這話聽起來就舒暢多了。我忍不住白了一眼悶油瓶,想着出去之後一定要加強對他文化程度上的深造和培養。

這麽窄的口,我們背着背包肯定進不去,所以只能選擇把背包先塞過去。依舊是李如風打頭陣,他鑽進去之後,給我們打了個安全性ok的手勢,我就也鑽了進去。裏面的空間不是一般的狹窄,就一個圓洞直直地被拉長了伸向遠方。我推着大背包爬了一會兒就有點覺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一是實在覺得這裏有點供氧不足,二是這推土機似的前進方式實在是太累了。

又爬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覺得嚴重缺氧眼冒金星,想喊住他們,讓他們停下來稍作休息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他娘的,老子不信這個我就撬不開它!”

——是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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