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爛柯山(九)上

第27章 爛柯山(九)上

我剛想說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就突然看見一雙貌似塗了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撐在了棺沿上。由于小花他們帶了先進裝備的探照燈,現在正擱在離開石棺不遠的地面上,整個石室都被照得亮得發白,沒想到國産恐怖片裏的經典鏡頭有一天會這樣在我面前來個現場演繹。那張臉被強效白的燈光照得格外吓人,頂了一頭亂發就探了出來。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不過很快就認出了那張臉——我道是誰,原來是她。

她雙手一撐,身體輕盈地翻出了石棺,落地竟一點聲音都沒有。待她站穩,擡頭看到我們的時候,臉上現出了驚訝的神色。随即便眨巴着眼睛,目光挨個兒從我們臉上掃過。末了,眉毛一挑,輕輕哼了一聲道:“哦喲,這麽多人啊。”

胖子的眉毛也跟着挑了一下,一臉不滿加不屑地看着她。我原以為他又要說上兩句諷刺話,結果他半個字都沒說。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小花身上硬是沒有挪走,“喲,這帥哥是誰啊”我心裏不禁一陣讪笑,這丫頭說話的腔調倒是有幾分像唱戲的,她要是看上小花,那可得慘了,這小花可是左有黑眼鏡,右綁婚約,她這一腳要插進去可不太容易。

小花面對色女一項是氣定神閑,笑盈盈地問道:“姑娘怎麽稱呼”

“雙兒。”

她忽然眼角一擡,斜着眼瞪了我一下,“你二叔果然說得不錯,你絕不是個能安穩過日子的人。”我聽完這話竟然一時接不上來,心想,也罷,倒是說的也沒錯。只是她這麽一說,我就更深刻化了二叔躲在暗裏搞名堂的形象。

她用手捋了捋那頭亂發,把它們非常利索地紮成了一個馬尾。我看到這一幕忽然腦子一抽,想起了阿寧,頓時覺得有些傷感。她徑直朝着我們走過來。走到我身邊,頓了頓,又瞟了我一眼,彎下腰,把地上那只毛色發亮的黑貓抱了起來。那貓輕輕地喵了一聲,伸着舌頭趴在她的袖口邊,也不知道是在舔自己的爪子還是舔她的手。

“小劍。”她說。我本以為她在喊貓,心說,這貓的名字起的真是絕了,居然叫小賤。結果很快發現她根本沒在看貓,而是看着站在最後面的李如風。

我不禁心裏一愣,難道她在喊李如風他們認識小賤是李如風的小名幾秒鐘內我的腦中就排列了一堆問號。

李如風并沒說話,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雙兒。他像現在這樣臉上表情空缺的時候還真是少見,所以我這一刻已經在心裏确定雙兒就是在喊他,而他現在的心裏活動肯定比他的表情要有聲有色多了。雙兒出現在這裏本來就讓我很驚訝了,看她的身手,絕對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會兒,居然連她也認識李如風。

我忍不住去看李如風,他依舊看着雙兒,完全沒發現我在看他。照現在看來,他和黑眼鏡是認識的,和雙兒是認識的,和悶油瓶應該也是認識的。而且,最神奇的是,按照他的意思是,我們曾經是認識的。這男人到底是什麽角色我不禁心裏一陣發癢,很想現在揪住他就問個清楚。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身邊突然“啪”一聲,掉下來一個龐然大物。接着就是貓嘶叫的聲音。其實那掉下來的東西和聲響倒是沒吓到我,吓到我的是那一聲撕心裂肺的貓叫。我狠狠瞪了它一眼。我看到它背上那發亮的毛瞬間全體豎了起來,弓着身子,一副半跑路半進攻的姿勢,扒着雙兒的衣服,朝那掉在地上的東西龇牙咧嘴地在喉嚨裏面發出低而尖的斷斷續續的聲音。

那是一堆人骨。

Advertisement

等我看清楚的時候,還是感到了脊背上的一陣寒涼。悶油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蹿到了我前面,整個人都擋住了我,一只手還抓着我的胳膊。直到那個骷髅頭在地上打了幾個轉,最後停住的時候,他才把手放下來。頭也不回地就走到那堆骨頭邊上,蹲下去開始研究。

那堆人骨掉下來的位置,是那塊被我們打開的石棺蓋上方,我用手電照到一個不深的洞。上面有一截凹進去的地方。可能是因為剛剛開門時候的震動把那堆骨頭震得移到了外面,所以門被移開之後,它過了會兒就自己掉下來了。

這骨頭肯定不是一般二般的有年頭了。骨頭幹幹淨淨,上面連碎布殘渣都沒有,就像被處理過的出土文物。黑眼鏡走過來,伸了伸脖子随後問:“這就是那個王質”我好像聽見悶油瓶嗯了一聲,便從人骨邊上站了起來。他忽然一躍,踩着那塊停在一半高的棺蓋上,伸手一吊,一點聲音都沒落下地爬上了掉下人骨的那個缺口。我心裏猛地揪了一把,深怕他踩到什麽機關,那蓋板就會重新升回去。只差不多五秒鐘,他就又重新踩着它跳了下來。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我好像看到他跳下來的瞬間塞了什麽東西進褲兜裏。

我這才有機會正眼看清楚眼前這塊巨大的只剩一半可見的“棺蓋”。怪不得他們要這樣叫它,确實沒有錯。假如單單去看它,可能還會不明所以,但是加上左右兩口石棺,那就不同了。不過是尺寸不大一樣,面前這個豎着的,看棺蓋的面積應該算是最大的。雙兒爬出來的那個居中,右手邊那口最小。我突然回憶起之前看到的那三口石棺的影子,霎時一口涼氣就死死堵在了我的喉嚨口。

難道這就是對應的那三口石棺!

“那底下是什麽!”我一把抓住雙兒的手臂問道。由于動作幅度過大,她手裏那只黑貓原本就還沒放下戒備,這下背毛又重新齊刷刷地豎了起來,兩只綠幽幽的眼睛非常不友好地瞪着我,一副就要跳起來給我兩爪子的造型。我也沒心思理會它的惡劣态度,依舊沒有放手。

“幹什麽幹什麽!”雙兒瞪我的眼神跟她手裏的黑貓如出一轍,她“啪”一聲重重地打掉了我拽她的手,說道:“誰跟你說我下去了我是從那上來的!老娘還沒嫌晦氣呢,石階走得好好的居然被一個棺材板擋了幾個鐘頭!”

看她說話的表情不像是在胡說。我低頭看了一眼被她打紅的手背,不禁在心裏冒冷汗,想她沒多久前還在我媽那兒一個勁裝純情,說話細聲細氣,舉手投足無處不散發出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的典範氣質,一轉眼還沒幾天呢,她就從頭到尾徹底變身了。這兩人哪裏除了長相,完全不像同一人。都說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種,這話絕不是沒道理的。什麽粽子神獸之類的在女人面前那他娘都不是個事兒。要是我媽有天真要逼我娶了她…往下我就不敢想了。都說好男不和女鬥,尤其是面對這種強悍的美女,我自認缺乏應對的天賦。

“是嘛,別是雙兒姑娘你搜到了什麽寶貝兒,藏那下頭不想我們看到跟你搶吧——!”胖子拖着長音說。我一聽他的話頭,就知道他這明顯是找事,他自己心裏明明也知道不可能,嘴上還偏偏這麽說。果然不出我所料,雙兒立刻又挑了一下眉毛,說道:“喲,胖爺,您不知道,其實不是每個人都和您一樣惡俗的。”

就在我以為他兩之間這場從上回在西湖邊就一直被壓到今天的唇槍舌戰無可避免要爆發的時候,忽然悶油瓶沖我們“噓”了一聲,食指在嘴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石室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就連那只不停發出怪聲的貓都瞬間變得悄無聲息。

“咄咄咄,咄咄咄…”有種類似輕扣木板的聲音從右手邊那口石棺裏面傳來。但是聲音很飄忽,并不顯得非常近。而且斷斷續續,要豎起耳朵仔細聽,才能聽得清楚。我們不禁面面相觑。

先走過去的是胖子,小花和黑眼鏡也緊緊地跟了上去。悶油瓶早就站在石棺口了。那裏面是石階。我看到石階就心裏發竦,以後估計石階就要成為“走不完”的代名詞了。雙兒抱着她的貓,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出來一個黑色的雙肩包背在了身上,不聲不響地湊了過來。

胖子打着手電,光圈一直反複停留在石階前幾層。下面黑漆漆的,光下不去,什麽都看不見。我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忽然神經一繃,反應過來——李如風哪去了我出于慣性地去看悶油瓶,他就站在我邊上,臉上毫無表情地瞪大着眼睛看着下面黑漆漆的地方,我剛想說李如風不見了,就看到他眉頭一皺,緊接着石階中間就突然出現了一個新的光圈。

“還有一口棺材在下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