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爛柯山(十一)下
第34章 爛柯山(十一)下
唯一一個讓我還保存期待值,希望她能解決一點我的疑惑的人,消失了。她走的很幹淨。什麽痕跡都沒留下。倒像是從來沒出現在這裏過一樣。
糟了!我突然覺得大腦一抽,她把那截青銅帶走了!
這時,那只黑貓跳到我腳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它發綠光的雙眼,盯着探照燈光外圍的濃霧看,眼神尖厲,就像看到了什麽吸引它注意力的東西。
會不會是雙兒她其實沒走
我緩緩地擡起腿,踮着腳一步步往霧口移。才要走進濃霧,突然,一個人猛地跳了出來,差點撞到我鼻梁上。
我還沒站直,就聽見他開始大聲叫道:“起來起來!都起來!那娘們兒不見了!”
胖子的中氣果真不是一般足,我幾乎覺得身後那片濃霧都被他一口氣吹散一半了。
他們無一例外都被震醒了。小花揉着眼睛伸了個懶腰。我分明看到,黑眼鏡竟是從他那個睡袋裏面爬出來的!難道他們買來的是雙人睡袋!
悶油瓶聽到胖子的獅子吼,竟反而往睡袋裏面縮了一點。我無奈地走到他邊上,蹲下來用手拍拍他。他又縮進去了一點。我靠!這種情況居然還賴床,那以後真要住到一起,豈不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這也太大爺了!我知道我這思想當下顯得猥瑣非常。不過要不是他賴着不起來,我也生不出來這種想法。不怪我。
我剛想施加武力,被胖子一把扯住。他拿手在鼻子上摸來摸去,頭微微側過來,低聲說:“額……天真,那個……貌似小哥把風的時候連着你的那份時間一起算上了,所以…….那個,你稍微溫柔點。”
我頓時有點想挖個地洞鑽一下。剛剛那個氣場瞬間漏氣,尴尬着想換回小幅度輕拍動作把他拍起來,結果他自己起來了。
他眼睛一睜,活像詐屍。“嗖”地蹿出了睡袋,動作簡直比老鼠都快。等我回過神來,他都已經站在我面前了。
李如風皺了一下眉,“怎麽回事”
我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我最懷疑的是李如風。他明顯和雙兒是認識的,對他們之間的關系又解釋不清,說的支支吾吾。我有理由相信是輪到他在把風的時候放走了雙兒。接着,在他們說了一堆廢話,開始排列把風者順序的時候,我幾乎是懷着等待自己理論被證明的心情豎着耳朵聽的。我想,只要大家的矛頭一齊指向他,我就有理由讓他把該交代的問題交代清楚了。我不由覺得驚訝,原來自己也有這麽恐怖的思想。在他三番五次救了我之後,我居然在這一刻為了揪出原委,打心眼裏希望他成為衆矢之的。都說最毒婦人心,看來人真要惡毒起來的話,誰還分什麽性別。
可惜,估計老天見不得我對他這麽惡毒,我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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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錯了。
把風的順序是:悶油瓶連帶着我的份,一個人把了兩個人的風,之後喊醒了李如風。李如風是第二個,李如風之後喊醒的是小花。本來按照原計劃是由胖子接替李如風的,結果李如風沒有成功喊醒胖子,動靜太大倒是把小花給吵起來了。小花起來的時候,雙兒還在。所以不是李如風。
聽到這裏,我就已經發現哪裏不對了。胖子既然是最後一個起來的。那麽在他之前,只可能是一個人。
黑眼鏡。
我們五個人十只眼睛幾乎同時齊刷刷地看向他。我心裏那份恐懼介于明顯與不明顯之間。黑眼鏡畢竟比起小花悶油瓶和胖子來說,給我信任度上下的壓力沒有那麽大,但是問題出就出在他和小花之間的關系上。我還記得小花說過的話,他說,黑眼鏡說能信,就能信。那現在呢還能信嗎那李如風呢,也跟着還能被相信嗎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果然不管放在任何事情任何角度來看,全都逃不過一層裙帶關系。
胖子說,就隐約聽見有人喊他,等他睜開眼坐起來的時候,卻沒有看到身邊有人。他還在納悶,就發現雙兒不見了。
黑眼鏡突然冷笑了兩聲。我等了半天下文,一般李如風都拿冷笑當開場白。果然個人有個人的風格。這哥們硬是笑完之後什麽話都沒有說。
沉默。大家沉默。
直到小花突然轉到他正面,看了他幾秒鐘之後,冷聲說道:“是不是你放走他的”
我難以想象小花是怎麽把他的心情揉合成嘴上這幾個字說出來的。他的語氣裏面帶着強大的能驅散牛鬼蛇神的硬氣,讓你覺得你要是對他撒謊就是在掘你自己祖宗的墳頭。但是這問題雖然被他問得語氣僵硬,卻還是在最後被帶上了疑問的調子。并不是責問,而是疑問。他在問他,人究竟是不是他放走的。
“如果我說不是,你信不信”我從沒聽過黑眼鏡說話的口吻如此認真。簡直可以說是…..莊重。
“我信。”
小花幾乎不假思索就答了他。
其實,我早已經預料到小花會說這兩個字。只是當他真正說出來的時候,帶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它像是一把錘子,對着我心髒狠狠來了一下。當類似情況突然出現的時候,你會希望自己經歷過的情緒在別人的身上也得以體現。你希望你當初的懷疑是對的,是正常的。一旦沒有得以驗證,那就會給你帶來一種十分糾結和不安的情緒。就好似你伸長了脖子盼了半天,卻被人拿鍋鏟拍了臉。
我現在就很糾結。
基礎工程決定上層建築。
我不知道能不能得出這樣的理論:小花對他的信任牢不可破,所以他們的關系牢不可破。我和悶油瓶的關系卻像是他身後的影子,我只能跟着,卻抓不住。我既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這難道是因為基建做得不紮實,因為我對他的信任還沒有達到一定高度
小花話一放出來,大家就更不吭聲了。胖子嘴巴張了兩三回,最後還是作罷。我知道,從此,他就要對黑眼鏡防一手了。他可不是小花,他覺得沒必要信的人,自然是要提防。我看了看李如風,他低着頭,嘴角掠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心裏盤算些什麽。
我忽然間想起了青銅的問題。這才是關鍵。
現在這個結果其實仔細想想,很可笑。因為從一開始,問題就全都由那截青銅引起來。我對悶油瓶的信任缺失說到底也是因為它造成的。結果之前所經歷的這整個過程到現在就徹底沒了意義。因為東西到最後還是被雙兒拿走了。就像一臺蹩腳的舞臺劇,在歷經了種種之後,被打回原形,結果不盡如人意。
還是折了兵。
“小哥,那個…….青銅……”我問他的時候其實覺得很心虛,卻又被一種報複的快感折磨着。這感覺連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果然人一旦變态起來就不得了,居然因為一根棍子記仇,我怎麽就這麽小肚雞腸
悶油瓶半天也沒有說話。但是他始終一副十分鎮定的表情,沒有任何一絲丢失了貴重物品的抱怨和遺憾。就像早就知道青銅要被雙兒拿走一樣。
“那截青銅到底是什麽對你是不是有什麽特別的意義”我覺得我口齒不清,因為我不知道這問題到底該怎麽問合适。
半晌,他終于擡頭看着我說:“我不知道。我想應該是。”
“那你為什麽要拿出來救雙兒”我追問道。
“你難道想看着她死嗎畢竟是她救了你。”他看着我的眼神裏有明顯的無奈,“吳邪,有些東西,我和你一樣,并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所以要去弄明白。但是,….”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我覺得腦中運轉混亂的血液,這會兒全朝着心髒流。我回想起之前他把青銅放進雙兒背包時候的眼神,可能那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要丢失它準備了。我很想知道這個“但是”後面的內容,卻也害怕聽見什麽不想聽見的話。那就這樣好了。起碼,我現在回過神來了。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清楚,能聽明白就好。
我可能不是他的路,但并不是說他走的這條路上,不會有我。
雖然這時機很不恰當,在我們丢失了這麽一個重要的線索和戰利品之後,可我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偷笑。
黑眼鏡沒有再為這件事情做出任何的解釋。我們也沒有再過問細節。胖子始終板着面孔,卻沒再多說一句話。事情就好像這樣從表現上過去了。
但問題是,沒人說話。氣氛尴尬。
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在思忖怎麽從這裏離開。四面光禿禿的牆壁,想找點突破點都沒地方着手。
就在這時,那只黑貓突然晃悠到了我面前。它出現得很突兀,我覺得好像從剛剛開始它就不在這裏,貌似出去散了半天步了。我本想無視他,但是他突然跳起來拼命抓我腿。
靠,這貓敢情是在發情期麽!
我一面奮力抖着腿想甩掉它,一面招呼小花過來幫忙。
“等等,它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們。”小花神神秘秘地皺着眉頭說。
我剛想說,他腦子抽筋了,還真是通貓性了。改明兒要回去開個動物園,直接拿他扔進去當翻譯算了。結果,這貓姿态迥異地又跳了下去,輕輕落在我腳邊。
它的行為很詭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發綠幽幽的光。這一幕突然就在我腦中泛出一股強烈的熟悉感。難道被小花說對了,它真是有話要說
只見它開始往前走。直到它走進濃霧裏,我們趕緊跟了上去。
靠,這一幕要是被人拍到肯定要被當成搞笑視頻在網上大肆散播!六個大男人,小心翼翼地跟着一只貓,扛着手電和探照燈。手電還沒來得及更換電池,光線忽明忽暗地穿梭在濃霧裏。就像在拍恐怖片。
它停下來的時候,我們的手觸到了牆壁。已經到邊了。小花的探照燈是唯一強烈的光源。它的光線成放射狀照亮了我們眼前。
我擡頭的瞬間,感到來自太陽穴明顯的一抽。
牆上什麽時候竟多了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