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密謎(二)
第65章 密謎(二)
有很多次都是這樣。我已經忘記真正發生過多少次了。
比如大奎,當時我沒有救他,他成為了在我印象中第一個離開隊伍的人。甚至,他好像從未真正走進過我們的隊伍。後來是阿寧,她死的時候,笑顏如花的清淡模樣至今依舊留在我的記憶裏,這樣一個堅強無比的女人,說死就突然死了。生命到底可以輕成什麽樣子,這是一個可怕的概念。最後是,潘子。他的死,是我永遠不想去重溫的情景。面對他的徹底消失,我仍舊需要勇氣。他的歌聲經常會在深夜我睡着的前一刻沖入我的記憶和聽覺,整個夢裏卻又從不曾有過,一直到早上,歌聲的餘音好像依舊在耳邊從未離開。
就像當時潘子要我往前走一樣,我最後也只能向前。我只能抛下又一條人命在我的身後。但是,我別無選擇。既然無法改變身後的東西,總要挑揀對的路來走。
一轉身,眼淚竟掉了下來。
我一直爬到出光口,也不知道花了多長的時間,卻并沒有感覺到身後有什麽動靜。沒有雙兒所謂的爆炸聲。我的身體擋住了光源,我微微側過身,被我甩在身後的一條長長的密道瞬間淪陷在黑暗當中。小賤的青銅鈴被我捏在手心裏,有一種堅硬的冰冷通過手心傳到我的腦門中,把我手心當中的汗都變得冰冰涼。
我只看了一眼身後,就繼續向下了。這條路,只能這麽走,無法回頭。
向下有一段木樓梯。這裏明顯沒有什麽特別古舊的感覺,都是現代建築的常用結構,只是這裏并沒有進行過什麽裝修,太簡單就凸顯了水泥牆凹凸不平的陰森恐怖。而且并非常常有人來,所以樓梯上的厚灰和經過他們踩踏留下的腳印都很明顯。光的來源就在這幾級樓梯連接的下面,我站在樓梯上,已經能夠初步分辨出底下又是一個房間。只是在這裏還看不出來大小。
我踩着樓梯走下去。腳才一落上第一級,就“吱嘎”地響了一聲。聲音落到下面繞了一圈卷起了回聲。看來,底下那間房也是空的。
果然不出所料,我走下樓梯的時候,下面房間的格局一目了然。房間非常小,大概只有先前那間的三分之一。房間裏面什麽都沒有,中間頂上有一盞懸挂式的吊燈。光源就是這個。下多了墓道,看多了形形色色的神奇光源,突然在這種地方出現一個如此普通的發光體,反倒讓人瞬間有了不太适應的感覺。
但是悶油瓶和小花呢我到了這裏,卻依然沒有見到人。而且這裏,我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有路可走的樣子,連扇門都沒有。難道雙兒真的騙了我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右邊出現了什麽動靜。
緊接着下一秒,我就聽見了從牆那邊傳來的拍打聲。有人邊敲牆邊說:“有人來了!是不是吳邪吳邪是不是你”
是小花的聲音。我立刻激動了起來,大聲回答他:“就是我!小哥也和你在一起嗎”
“在。那小妞兒把我們給關在這裏了。吳邪,開門的機關在你那邊,你找找。”
之後,我便在牆上摸索了将近十分鐘,一無所獲。突然,小花那邊也傳來了敲牆壁的聲音,沒多久,我就聽見悶油瓶在那頭說:“吳邪,你站的位置,左手邊從下至上第十三塊,填補的磚從中間被斷開了。應該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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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費了很大的勁終于剝開了牆上的石灰,那塊悶油瓶所謂的磚露了出來。若不是悶油瓶說,我覺得發覺不了它有什麽不同。但悶油瓶的确是對的,磚從中間被敲斷了,分了兩節。轉角留了非常細一條凸出邊在外面,不用手上去摳,肯定發現不了。我使勁捏着磚把它朝自己身體方向拉了出來。
磚中間的斷層面和牆體連着一根細長可見的鋼絲線,被我一拉,就現了出來。緊接着,右邊傳來聲響,牆面上的一塊長方體門狀往外自動開了一半,留了一個胖子都能過去的入口。我把人卡在門裏,以便松手的時候,磚彈回去的話,門就算關閉也能自動把我頂進門內。
果不其然,我一松手,才閃身進去,門就在身後合上了。
然後,我再一次傻了。這裏沒有小花和悶油瓶,這個房間詭異得讓我渾身發毛。
看房間大小應該和外面那間差不多。但是這裏不是空的。雖然很暗,我還是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看到了一些東西。
這裏沒有外面的吊燈,裏面暗得很讓人極度不舒服,仿佛全部都是躲在角落裏的鬼眼。有這種感覺,是因為現在我面前有一個臺子,上面放了一個很大的牌位。沒有光,這個到底是什麽,上面寫了什麽字我根本沒辦法看到。但是,第六感讓我覺得,這裏像一個靈堂。
門在關上的一剎那,我還看到了地上的一個印痕。具體形狀我沒有看清楚,但當時從外面投射進來的光把地面上一個并不算舊的痕跡照得很明顯,是灰塵和地面的分割線。
我只來得及看清楚盡頭四方的一角,門就關了。究竟這裏以前擺放過什麽東西
突然由亮堂的地方再次堕入黑暗之中,着實讓人感覺很不爽,我老覺得脖子後面陰風陣陣。
“吳邪,你在哪兒”
小花的聲音緊跟着從隔了一面牆的旁邊一個房間傳來。原來那個機關開啓的是旁邊一個房間的門。小花和悶油瓶他們,依舊和我隔了一堵牆。
“他在旁邊。”我聽見悶油瓶說,“牆上我檢查過了,沒有異樣。但是這兩個房間肯定是連的,一定有辦法相通。吳邪,你在房間裏面四下找找有什麽可能是開門機關的東西。”
我心說,你個悶油瓶子果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這麽黑,我哪邊去找啊。總不能趴在地上一寸寸摸吧。這個地方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聞了這麽久,越聞就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是一時又說不上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我站着定了定神,忽然就想到了身後那個大牌位。我迅速摸索着移動到了臺子邊上,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驅使我鬼使神差去轉動牌位。但是,我的确是對的。牌位确實能被轉動,并且這個鬼東西就是開門的機關。牌位對面的那堵牆帶着響聲轉開了。
那邊的房間也是黑漆漆的。不過小花的聲音很快伸了進來:“開了!”
“我們快想辦法離開這裏。”悶油瓶說。
小花頭往我這裏伸了一下,就縮了回去。我剛把手從牌位上收回來,想問問小花的手機有沒有電,可以來照下牌位上的內容。牌位是固定了位置的,所以門肯定不會像剛剛那樣自己關上。但是我放手的瞬間,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比我手裏的青銅鈴冰多了。
咦這是什麽
牌位被轉動之後,露出一個很小的凹槽。沒有光,我并不知道凹槽到底有多大。但是一定是個凹槽,空間被一個什麽東西填充了。我伸手摸了摸那東西的表面,弧狀光滑,像個瓶子。我把小指伸進去摳了一下,那東西就被我弄了出來。果然是個又小又窄的瓶子。
但是,我取出瓶子的一瞬間,事情發生了變化。
那個凹槽在瓶身離開它的同一秒就開始噴出一種煙。這樣的黑暗裏,還是依舊能依稀看到煙在眼前不停冒出來,煙應該是白色的。
同時,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開門的響聲。
有光,在我回頭的那一秒,就劃了進來。小花他們所在房間的那頭,正對着我身後這打開的門的位置,以同樣的方向開了同樣一扇門。外面有光漏進來。我本來以為這裏所有的房間怎麽說都是應該在地下了,現在竟然發現,房間居然是朝着上方傾斜的。那頭的門直接已經開在了地面上。
這一刻,我的感覺十分詭異,總覺得這樣的格局存在着一種隐藏嚴密的目的性。
我再回頭的時候,一口氣吸了一大口煙。瞬間感覺到肺裏有點嗆,那些煙好像沒有在我的呼吸道裏面分解,直接沉了下去,回了一圈上了頭,我現在的感覺就如同一口氣喝了小半杯五糧液,瞬間頭昏腳軟。
這煙有毒。
身後一股什麽力量突然扶了我一把:“憋氣,是迷煙。”
是悶油瓶,他果然每次都出現得相當及時。
“我們快走!”小花搖晃着手機光照進來,大聲說道。
我晃了晃腦袋,盡量讓自己站穩并且保持清醒。悶油瓶一把扯住我,飛快地把我拉出了門。在我剛跨出門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在朦胧亮度下上空滿是白煙的房間。
小花的手機光其實晃到了一樣東西,我在跨出那間房的瞬間才反應上腦袋。那被我轉在四十五度角的牌位上,我不知道是第幾個字,是個“吳”。下面那個字其實我也看到了個大概,但是沒有任何印象反應上腦袋。我一邊迷糊着一邊感到渾身汗毛直豎。
現在我回頭的這一秒,那個房間的白煙反而又讓我看清楚了一個東西。
那個在地上的印痕。是個很明顯的長方形,大小幾乎是覆蓋了剛剛整個房間的一半,但是印痕是在中間的。這回頭一眼,瞬間就讓我有了頂到大腦的恐懼感。這種恐懼感很近,很清晰。我幾乎知道它是什麽,但是我的腦子還需要再轉一下才能轉出來,存在這裏的這些熟悉感到底是哪裏來的。
我們無限接近出口的時候,右邊的牆上坐靠着兩個人,把我吓了一跳。
“有人!”我驚呼道。
小花頭也不回地說:“別管他們。那個頭兒跑了,這兩個是他的手下,手滑了,就抓到了這麽兩個。還是兩個啞巴。”他突然回頭,眼光冷冷地掃過那兩個人,“居然還是兩個舌頭被割斷了的活人。”
然後他回頭,一臉淡然地看了看我,道:“不過現在都死了。所以不用管他們了。”他才說完,我們已經到出口了。
煙已經從那個房間飄了過來。現在這個房間裏面也裝了一半的白煙。
我覺的心口很堵。現在頭腦并不很清楚,視線模糊,覺得胸口的舊傷也跟着痛了起來,竟頓時有了一種當時在二月紅的老宅中槍的感覺。牆角這兩人,在黑暗和白煙裏,我卻能感覺到他們沉沒在這裏的目光,落在我們走出去的人身上,帶着冷冰冰的不甘和死忠。當時的那幫人咬舌自盡了,現在這幫人直接被割了舌頭。他們都是啞巴,到底是為了保守什麽樣的秘密,需要對他們下如此重的毒手!而且就啞巴人這一點上,又多了一條線索來證明,陳秋和陳文德他們很明顯是一路的。而且奇怪的是,他們都姓陳,會不會和陳文錦還有陳皮阿四有什麽關系
我們跑出去之後,我剛想停下來,但是悶油瓶沒有放開扯着我衣袖的手,小花也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們一口氣,大約一直跑到了一片非常深的樹林裏面,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剛一停下來,遠處就出現了一聲傳到這裏已經被氣流吞沒一半的巨響。周圍的大樹,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氣流沖擊,像刮來一陣飓風一樣,一同朝着一個方向搖晃了起來。我擡起頭來,剛剛我們出逃的位置,現在正冒起滾滾黑煙。
“果然是這樣。”小花看着那團正使勁上冒的黑煙喃喃自語道。
我皺着眉頭,不解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說:“剛剛那個小妞兒,她說,我們找到出口的時候,只有五分鐘的時間逃進安全地帶。這是她把我們關進裏面之後,最後甩下來的話。”
“應該是當迷煙延至出口的時候,裏面的自動引爆裝置就會啓動。從煙出現開始,整個時間大約正好是五分鐘。”
我的頭頂如同突然被從天降了一道雷擊閃電,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怔住了。
雙兒先前所謂的只給我兩分鐘她就自爆,是她指給我這條路之後,唯一騙了我的地方。她指明了一切,包括一切有關我們出逃的方向,步驟和時間。最後我們離開一直逃離至安全地帶,才是她真正到達終點的時候。這一切就像劃了一個反循環的圈,在我頓時明白過來之後,卻有種被人用板磚拍了腦門的意識模糊感。
雙兒費了這麽大的力,我覺得肯定不會只是單純想讓我們親手解決她。
她一定是帶着某種目的的。我摸了摸剛剛随手揣進褲兜裏那個從放煙口的凹槽拿到的小瓶,頓時思維清晰了起來。雙兒給我們指明的過程,全都在指向那裏。簡單來說,我們要出去,就必須要經過一切既定的路線,最後拿到這個小瓶。我很想掏出來看看裏面裝了什麽。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被我的手指摁進了褲兜裏。
“走吧。”悶油瓶說,率先朝着前面走去。
我跟了上去,但是這會兒雙兒的話和剛剛的一切還在我腦中回旋。特別是那個長方形的印子,它是離開我潛意識最近的地方,可能下一秒,冒出一個靈感就能激發我把它說明白。我擡頭看了看他倆走在我前面的背影。現在是幾點,我們都不知道。月亮挂在頭頂,一股朦胧色,一點都不皎潔。樹影婆娑,風不大,在剛剛那陣巨浪之後,現在在頭頂依舊不時出現一些“沙沙”聲。他們都不說話,可能他們沒人留意到剛剛那個牌位或者地上的印痕。那個房間朝上斜的格局實在是非常的詭異,就像故意這麽安排,為了方便運送什麽東西出去而專門設計的。
啊!我立刻捂住嘴,把要尖叫出喉嚨的聲音壓回了嗓子裏。
“地上那個長方形的印子!……”我語無倫次。
小花帶着疑惑回頭看着我。
悶油瓶從前面轉頭看向我,面部表情是一如往常地淡然平常。
他說:“是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