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密謎(一)

第64章 密謎(一)

一道寒氣遁入腦門,有人!

我站定了睜大眼睛,沒再往前挪動半步。那白光還在往上升,帶着輕微的晃動。除了我的心跳聲,周圍安靜得連空氣流動的嘶嘶聲都能聽見。忽然,我聽見有雙腳落地的聲音,緊接着我就看到那道光在朝着我移動過來。

果然是有人。

光在無限接近之後,我看清楚了光源,來自于一部手機。手機光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被“啪”一聲合上了,瞬間再次陷入黑暗。我眼前站了一個人,但是我看不清楚他的臉。直到他開口說話:“吳邪。”

不是他,是她。是個女人,聲音很耳熟。僅僅這兩個字,我就基本上辨別出了是誰。

“雙兒。”我喊她,聲音低沉得吓人。

“呵呵。”她幹笑一聲,我聽到她動作變化的動靜,她把頭向我湊近了一點,我瞬間感覺到有熱氣呼哧到我的臉上。

她再次打開手機的蓋子,現在我能看清楚她的臉了。一張在冷光當中蒼白到極點的臉,冷飕飕地透着寒氣,甚至可以用“可怕”二字來形容。她眼眶凹陷,顴骨凸出,我在手機的白光裏,不能從她這幹巴巴的臉上看到任何一絲曾經的靈氣。我突然感到脊背發寒,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雙兒嗎是那個曾經眉毛一挑,就現出一臉機靈樣的雙兒也可能現在這一刻我看到的并不真實,只是燈光作祟罷了,我想。

自打上次她從爛柯山先我們一步出去之後,就沒再出現過。我忽然腦中浮現出了阿保日記裏面的內容。眼前這個女人,雖然最後偷走了那截青銅,但是她畢竟舍身救過我。并且阿保說,她對我的感情…….但是她到底是什麽人和我二叔又有什麽樣的關系這些都是我至今未明的大問號。

說起阿保的日記,我突然記起了另外一個名字!——陳秋!對了,就是他。陳秋這個名字我确實見過,阿保日記裏面提到過,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在二月紅老宅打了我一槍的啞巴頭子。這麽說來,陳文德,陳秋,雙兒,阿保,他們全都有關聯。他們應該是同一路的。

這女人,現在站在我面前,瞬間卻連後腦勺都能讓我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到底都是一群什麽人我總有一種感覺,他們做事都帶着某種強烈的目的性,陳文德我還不知道,但是死去的陳秋和阿保,以及眼前的雙兒,他們都像是在完成什麽任務一般地活着。他們的生命仿佛有很沉重的背負感。

“跟我走。”她開口道。

她伸出手,我明顯感覺到她猶豫了一下,最後拽住了我的衣袖,拉了拉我。我卻沒有動。她又将準備朝前走的動作停了下來,半轉身重新站直身體,看着我。

手機光早就滅了,我卻能在黑暗裏,感覺到她尖厲和疑惑的目光。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問她。對,我自然不能随便跟着她走,除非她把這個問題回答清楚。

Advertisement

她在一片黑暗裏輕嘆了一口氣,停頓了幾秒鐘,問道:“吳邪,你看過阿保的日記了”

我嗯了一聲,她繼續說:“我叫吳雙。你可能會對我這個姓很驚訝,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或者你父母我姓什麽的原因。我最開心的就是這件事情,因為我的第一張身份證上印的就是這個名字,雖然它現在早就過期了。我很小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了,是你二叔收養了我。從此,我随他姓了吳。你們吳家,可能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吧。但是,他收養我的時候,不知道我已經被別人打上标簽了。我們一群人,回來回去,還是沒有跳出這個圈。我的命運決定了,我不可能過你曾經那樣安穩的日子,我根本逃不掉。所以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一直很想幫你一把,把你往後扯一把,讓你遠離這麽多你本來可以遠離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沒有做到。命運決定了一切。命運決定你就是逃不開這樣一個為你而設的局。而我和阿保,我們都是這個局的犧牲者,這是從我們出生就被注定好的命運。吳邪,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麽多。而現在,是我最後一次可以幫你。”

她舉起手機,又一次點亮,從頭到腳照了一遍。

當光被重新收起的瞬間,我愣住了。“是你打昏我的!”這句話幾乎是抵着我的嗓子尖蹦出來的。若不是她這樣全身拿光掃一遍,我完全看不到她現在的這身裝扮。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裝,頭上是好像用發蠟整理過的短發,那應該是假發。這身裝扮和剛剛那幾個随陳文德一起的條子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解家當家和你們張起靈反應真夠機靈的。我臉上那塊人皮面具才被我撕開一角,也就是我打昏你的時候,張起靈就給反應了。真沒看出來,解家那捏着蘭花指唱戲的,看似弱不禁風的花兒爺,身手竟然真如傳說當中那麽好。真是絕了!陳文德可能真的想不到,我還能活到今天,擺他一道。”她說話的口吻語氣明顯較之剛才要顯得輕快了許多,說完,得意地笑了兩聲。

我縱然有太多疑問,卻也不知道挑揀其中哪個先問好。照她這麽說的話,她現在很可能跟陳文德的主線脫離了,也就是說,她應該是從某種意義上背叛了陳文德或者陳文德所在的這條線。很可能有人之前置她于死地過,所以她混在陳文德那批人當中,肯定是知道陳文德在我們身上所做的打算。她是來幫我們的。但是——

“既然你是來幫我們的,那你幹嘛要打昏我”

她沒說話,只笑兩聲。扯起我的袖口,把我朝着水槽的方向拖着走。

走到水槽口,我驚訝地發現,那貼着牆的地方空了一塊出來。裏面連接着一個密道。密道深處明顯有光漏出來。

她在我面前稍稍一低頭,就能借着裏面的那點光,看清她的模樣。她真的不似從前我記憶裏的她了,那狡猾的笑容如今已經蕩然無存。和之前在手機光裏看到的她的臉區別不大,只是,那我所想象的沉重陰森的氣息并沒有在她臉上停住。她的輕快依舊好似當初,不過是沒了那種曾經的飽滿,有點塌陷。

她伸出手指朝裏面指了指:“進去。”

我一愣,問道:“他們兩個呢”

“你進去就會找到他們了。放心吧,他們一點事情都沒有。是張起靈把你抱過來,放你在地上的。不必擔心。”

我大概是聽見了悶油瓶的名字,所以思想一個朦胧就又犯了一次行動超前于思想的錯誤,等我反應過來,自己都已經鑽進密道了。

我這時候才回味出來她語氣當中的不對。她在說“你”,這種分割明顯的詞,是在告訴我,進來的只有我一個。我心中一緊,那她呢她要做什麽難不成她是陳文德派來演戲的!

但是等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已經晚了。密室的門在我面前很輕巧地被關上了,獨留了一個只能容我縮身蹲坐的管道空間給我。門是和那個水槽同一種白色的石頭,這堅硬的程度,任我如何敲打,也是開不了的。

門被關上的一剎那,我聽見了一個輕微的鈴聲從我身邊劃過,落在了我身後某處并不遠的地面上。我只伸手摸了一下,頭都沒回,就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光并不十分充足,但也足以讓我看清手中之物的模樣了——小賤的青銅鈴铛,那個歐米茄形狀的字符只一眼就能輕易辨認。

我頓時冒了一頭冷汗,才感覺到事情的不對。

“你幹嘛!”我邊仍舊重重地砸那道四方門,邊朝着門吼道。

“吳邪,其實我本來不想打昏你的。打昏你純碎是臨時起意,想解解氣罷了。對不起,我打昏你,是埋怨你不記得我。你該記得我的,我和小劍還有你,我們三個小時候一起玩過,不止一次。但是你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記得在北京,我和你第一次對視的時候,我希望你在飛機上看了我那麽久能認出我來,但是同時又覺得很害怕你假如真的認出我怎麽辦。事實是我這個擔心很多餘,你對我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吳邪,很多事情,我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但是我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本想從你身上找到一些事情的真相,但是現在卻越來越迷茫。很多事情我越查越覺得不對。我不知道你現在距離最後的謎底到底有多近了,我只希望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麽,都要活下去。我們這一圈人都在圍着同一個東西打轉,大家互相厮殺,争鬥,費心費力,到底最後有幾個人得償所願了其實,我和阿保,還有陳秋,你知道嗎,我們都是棋子。吳邪,我打昏你,是我這麽多年帶着感情掙紮在這個漩渦裏面,有多少不容易讓我覺得非常不甘心。我必須要打昏你,讓你有個印象。日後想起我來的時候,好記得笑一笑。”

我剛提了氣想說話,她卻及時說:“別說話,讓我說完。你肯定在惦記那根青銅。我想,現在青銅一定在小劍手裏。我當時帶走它,是為了一己私欲,我想活下來。對不起,當時活下來的念頭太強大,它覆蓋了我的一切其他理性思維,我沒有考慮過,我就算活着出來,到最後只會更受折磨。我就該和阿保一樣,當時沒找到屍玉散的話,就該選擇死在底下,別出來。但是我當時真的沒有考慮到之後的事情。我想的就是一個字,活。包括金玉滿堂,我和小劍,我們誰都沒有想過,那會是一個圈套。我被逼着拿出了青銅,為了保命,我才摘了貓鈴铛。吳邪,你記得,找小劍把貓鈴铛穿回去,那只貓以後對你們會有用處。吳邪,我現在時間不多了。我最後能告訴你的是,我們所在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那個力量你可能之前就聽說過了。相信我,它從未散過。而我們只是這個力量培養起來的行動者。我們被灌了藥物,好受控制,所以一旦中途叛變,一般都只有死路一條。我和阿保在決定叛變之前,是找好了活下去的方法去的,但是到頭來,還是誰都難逃命運。吳邪,你一定要記得,沒有什麽能比活着更重要。”

“好了,現在你趕緊沿着這個密道往前走。動作快點。”

我活愣着完全不知道怎麽動。我知道我該相信她,按照情感傾向性鑒定,一個對你有特殊感情的人,即便是騙你,也是為你好。她現在肯定是指一條活路給我,但是叫我怎麽能夠轉身立刻走!她肯定是不打算出去的,我忽然想起剛剛那個房間牆上的鐵門,那麽厚重的鎖全都挂在裏面,那是一個從裏面打造的密室,而鑰匙,不出所料的話,肯定是在雙兒身上。而她從始至終的打算,就突然很清晰地擺在了我眼前。

“你……”

我停住了,話語收了尾音停在了一半。空氣也懸停。

“吳邪,現在我要終結所有的事情,這對我來說是解脫。相信我。記得,一定要活着,這是你應該要報答我的方式。我再給你兩分鐘,然後不管你走沒走,我都會引爆這裏。你抓緊時間吧。爬到頭,就能看到張起靈了。快點走。”

我知道,轉身是我現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我伸出手,敲了敲槅門:“雙兒,謝謝。”

“吳邪,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所以我絕對不會後悔。保重,再見。”

我明白,這是一個我已經不可能扭轉的局面。

雙兒,再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