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宇文清想到京城中的傳聞,林太傅夫妻琴瑟和鳴,很是羨煞旁人啊。

“是啊,只是一個想靠近一個卻又不敢罷了。”

延平聽到宇文清的話表情很是古怪,想到什麽又嘆了口氣,最終很是感慨着說道。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這個地方是公子為自己選的葬身之地,那裏面很美,有着連綿不斷的杏花雨,還有溫泉,據說那是公子小時候,老夫人就是帶着他在那裏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所以老夫人病死後,便葬在了這裏,而公子也說等他死後便替他在這立下衣冠冢。”

延平看着這個地方說道。

至于為什麽是衣冠冢呢,想必是公子知道他的屍身注定不可能自由。

“我是十歲那年來到公子身邊的,那個時候我和娘親被當成奴隸進行買賣,是老夫人買了我們,以前我們也是經歷過了無數的主人,說實話已經沒有什麽期待了,但是卻沒想到遇到了老夫人他們,”

“老夫人很溫柔,公子也很好。”

延平至今能憶起那段忐忑的時光,他和母親相依偎着看着來往挑選的人,心中對于未知的恐慌,後來啊,那麽幸運的跟了公子,那是他最開心的時光,不用在擔心吃不飽還要被打,更不要擔心母親會被欺負,他永遠記得公子說,娘,我們買了他們吧,之後他每天最高興的便是駕着馬車送公子上學和接他放學。

看着公子拜師學藝,看着公子一步步高中狀元,可是什麽時候一切都變了呢。

随着延平的敘述,宇文清仿佛也能看到那段無憂的時光,是啊,什麽時候變了呢,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夜色微涼,二人就這樣站在籬笆院裏,一個聽一個說。

“小公子,你知道嗎,大人其實當初會決定步入官場也是為了你。”

宇文清眉眼一擡。

“他和你父親都是遠山大師的弟子,只是大人被收為弟子的時候您父親已經...不在了。不過遠山大師經常會說起他師兄的事情,大人已經很是崇拜呢,還以你父親為目标,後來知道師兄還有一個孩子,就更希望能夠一朝為民請命的同時還能看顧師兄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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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宇文清忽然說道,語氣中有着落幕,她終究錯過了這個親人。

“我只記得那一天老夫人和大人在房間裏說話,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大人從房間裏出來,之後老夫人就病倒了,再後來大人就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而是整個人都變得內斂了起來,慢慢的将之前那個風華絕代的形象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憨厚老實,圓滑的人,可是只有我知道大人沒有變。”

延平是親眼見證了那個風華絕代的人慢慢在人前褪去光芒,可他知道那光芒只是被隐藏而已。

“後來老夫人便長居佛堂了,大人總是站在佛堂門前靜靜的站着,卻從來沒有進去過,只吩咐人一日三餐給她送飯。”

忽然延平看着宇文清笑了下,但是說出的話确實如此讓人心涼。

“世人皆以為大人的母親潛行禮佛,不問世事,其實佛堂中什麽都沒有。”

宇文清聽到這眼中露出不可思議。

“可是當年小師叔成親的時候,當時是有人在佛堂見過她的,這麽些年也一直有人給她送三餐,若是無人怎麽可能瞞過這麽多年。”

“那是因為佛堂中有個稻草人身穿诰命服裝,跪在佛像前誦經罷了,而送飯就更簡單了,大部分是我送的,只有少數時候會安排別人送,但是大家都知道老夫人不問世事,所以看到裏面有一個人影,裏面有木魚聲自然不會懷疑。況且大人最拿手的就是皮影戲了,至于木魚聲就更簡單了,大人身子弱不能習武,但是論智商可以說沒幾個人能超過他的,區區技巧并不能為難他,更不要說讓稻草人以假亂真并非難事。”

延平說道林正源的智慧時語氣中有着難以忽視的驕傲。

這話不假,當初他和小師叔通信的時候就京城可以收到小師叔送給他的小玩意,都是手工制作的,的确神似。

“老夫人去了何處,和小師叔後來......是不是有關系?”

延平點了點頭。

“這涉及到大人的身世,大人的父親是大夏人,具體是誰我不清楚,但是應該是大夏的重臣,而當年他來到大宴遇到了老夫人,一場露水姻緣,卻讓老夫人等了一輩子,結果到最後卻發現那人早就已經嬌妻美妾遺忘了她,若不是知道她生下的孩子如今成為大宴的重臣,也不會想起她,只是為了控制這個不受控制的兒子,不惜再一次傷害這個等了他一輩子的女人。”

“當年那人騙了老夫人的感情,最後離開的時候卻說是出門做生意,多年後,那人回來,老夫人滿心歡喜,卻不知那是一場噩夢,被親手種下紅顏,徹底成了逼迫他兒子的一把刀,更可怕的是即使到那個時候她心中想的依然是那個男人。”

延平至今不能相信那個曾經為了兒子願意付出一切的人最後怎麽會變成另一個人,為了她所謂的愛情,不願意睜開眼睛,沉醉在夢中,即使紅顏發作時的痛苦依然讓她無怨無悔,而只是一味的指責自己的兒子做的不好不能讓他父親回心轉意。

當他知道這些的時候他也驚呆了,從而就是為大人感到深深的不值,的确老夫人為了大人付出了很多,可是大人呢,從懂事開始就開始替老夫人分擔,或許一開始老夫人是受了苦,但是後來自從大人五歲學畫開始賣錢,就幾乎承擔了家裏的生計,到後來更是讓她直接從一個農家女變成了養尊處優的貴婦人,更別說給她掙得了诰命。

但是人都是不知足的吧。

他永遠記得那個晚上大人看着馬車一點一點離開時的表情,他的母親抛棄了他,選擇成為了那個男人的刀,反過來威脅他。

原本紅顏就難解,紅顏發作時,延平無數次看着老夫人瘋狂、吶喊,甚至打罵大人,問為什麽要生下他,她為了他付出這麽多,為什麽就不能為她的幸福放棄一下。可是當大人違背了原則替她拿到了解藥後,她卻又開始想念那個男人。

人啊,總是不珍惜擁有的,追逐着水中月,飛蛾撲火的般的要追随那個男人。

延平仍記得當初大人拿着劍指着那個男人時,老夫人擋在面前,一臉的無畏,多麽可笑,那可是給她下了紅顏的人啊。

紅顏,多美的名字啊,但是卻是女子最害怕的,紅顏一下,歲月悠老,每天會看着自己不斷衰老,人體的額器官開始衰弱,讓人在短短一月間快速體會面目全非,仿若垂垂老人,經歷老死的痛苦,但是更可怕的是紅顏沒有解藥,只有延緩的藥,而且服藥不能斷過三個月,不然會生不如死。

她一點一點将大人的信仰打碎,逼迫着林正源成為他最讨厭的人。

所以他慢慢變了,往後餘生他只是她的兒子,一個報掉生恩的人,而不是遠山大師的弟子,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人,他親手打碎自己的過去,将曾經的自己從衆人眼中抹掉,重新塑造新的形象。

林正源羁絆太多,而不堪的身世、母親的逼迫讓他只能亦步亦趨的往前,更別說他的母親為了愛人甚至去了大夏甘願成為的八夫人,何其諷刺。

所以他只能宣布老夫人身體虛弱,安心禮佛,實際上早已離開了大宴。

他被迫傳遞着消息,只是他終究不是一個妥協的人,他是遠山大師的弟子,是曾經那個朝堂上可以舌戰群儒最後仍靜看風雲的人,他透露了消息,但是又不經意間真真假假,或許是延後,總之既讓他們得知消息,但是又無傷大雅,甚至還套出了不少消息,其中就有當年尋安之役的事情。

這樣的生活他早就膩了,這麽多年帶着面具生活也讓他無比厭煩,可是身為人子他不能不管她,即使她的心中可能早已沒有他了,為了讓她每個月按時服下紅顏的解藥,他專心的做個完美的間諜,只是最終也沒弄留住她的性命。

就在大夏上京的半年前,他無意中得知,那個曾經讓他又恨又愛的女人早就在三年前離世了,是啊,一個已經不再年輕、歲月留下了很久的女人怎麽可能留住那個人的心,一個在山間生活的女人又怎麽是那個人的對手。

那一刻他忽然哭了,慢慢的又大笑了起來,只是看着曾經即使再恨也将她每個月寄過來的信整理好的箱子,淚水劃過臉頰,卻盡是諷刺,一個死去三年的人,竟然還能每個月都寄信,字跡還是一模一樣。

你真是為了他良苦用心啊,但是你可有一分想起你的兒子。

那一天林正源擡頭看着書房良久,忽然不想這樣下去了,那一刻他忽然輕松了下來,這個世間終于沒有可以攔住他的東西了。

宇文清聽着延平的敘述,心中充滿了悲涼,她無法想象這些年小師叔是怎麽撐過來的,或許就如同他給自己的人生做了一個了解一樣。

離開才是他的解脫。

“所以他是故意通過大夏使者上京這件事将當年的事情全部透露出來,同時也給自己一個結束。”

“是,大人曾經說過,無論當初原因是什麽,但是最終他都背叛了大宴,而大夏......他也不想再有任何接觸了。”

空氣中滿是沉默,良久,延平才擡起頭看向天空,他逼退眼中的濕意,忽然笑了。

“說了這麽久,天也亮了,小公子,我想将大人和夫人葬在山谷裏面。”

“恩,我想這也是小師叔的心願。”

宇文清将壇子重新包好,便跟在延平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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