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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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每一個元宵節都是跟家裏人一起過的，就算學業再忙，工作室再忙，他都會趕回家跟妹妹爸媽一起過年。

沒想到今天與衆不同了，異市他鄉，身邊突然連個朋友都沒有了。

他一向不喜歡陌生的地方，就連當初學校保送出國留學都拒絕了，理由是不想距離京北太遠，現在居然來到了安州，這個距離京北有兩千多公裏的地方。

沒有了工作的節奏，在這裏似乎很容易就忘記了時間，就連今天星期幾都不能像以前一樣脫口而出了。

施蘭意看向他，問道：“剛不是說，奶奶在家？”

“我不想跟她一起吃。”褚野的聲音很淡，眼神裏的希翼也逐漸褪去，“元宵節她不會讓我回去的，哥，我肯定會被鎖到門外的。”

施蘭意記得他看過明天的天氣預報，說是有暴風雪，所以他才在今天去買湯圓，也是為了不讓自己那麽可憐，在他鄉一個人連個湯圓都吃不上。

“為什麽要把你鎖到門外。”

褚野臉上的笑像浮在表面，明明不開心，還要極力地露出一臉笑容。

“奶奶不喜歡我，說我克星，克死了爸媽，她說，元宵節爸媽會回來跟她團圓，所以不想讓我出現在家裏，要不然爸媽就不回來了。”

施蘭意聽出了他爸媽已經去世的訊息。

這小孩，孤苦無依，只有一個奶奶相依為命，奶奶還不喜歡他。

怪不得別人打他的時候他從來不還手，應該是怕惹得對方更猛烈的追擊。

就算奶奶不喜歡他，他也不想因為自己波及到年邁的老人。

他猜想第一次見面那麽激烈的争打，估計也是因為對方說了什麽關于他家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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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家人是一個人心裏最重要的人了。

“行，剛好我也一個人，那就搭個夥。”施蘭意說道。

*

群裏幾個人正在激烈地談論着關于這次的教室裝修設計，以最大程度的提高場景的美觀度、舒服的構架以及合理性。

就在今天，施蘭意知道他們這次的學校大樓的內部設計是為了南樹高校的一所新大樓。

原本那片空地靠着學校外圍欄杆，這幾年随着學校的嚴謹的校風以及大量考上名校的同學都出自這所高中，學校的名稱開始如雷貫耳，也就不少人願意不遠萬裏來這裏上學。

這就導致了不僅周邊學區房的大量增長，學校教室也逐漸沒了位置。

大樓是今年企劃建造的，內部設計也都包給了建築公司，聽說公司內部整改設計師不多，才找了外面的人來應急。

當然這個項目不可能只有他們群裏這幾個人，還有好多個項目組負責，他們只負責上面發下來的幾個小項目。

【他們跟學校說過了找的外面的設計師嗎？要不然會違約吧。】

【那肯定了，這家好歹也是大公司，不過我們到時候需要內部考察嗎？還是建築師的事情？】

【應該不用，把尺寸給我們，我們做的分毫不差不就行了，我還想早點結束出去旅游呢。】

【卧槽，群裏這個備注是真的？真是施蘭意啊？】

【？？？！！你不說我還沒看到，施蘭意不是……】

【你們三個是個傻逼嗎？說不一定學長正在窺屏。】

施蘭意輕笑，手指在電腦上敲擊着。

【你們好。】

【你真是本人啊？？之前不是聽說你自己開工作室了嗎？進了峰鼎？】

【還有人謠言說你出國留學了。】

【出了點事兒，現在混飯吃而已。】

這一句話說出口，幾個人都唏聲了。

說起施蘭意，幾乎在這個圈子裏就沒人不知道的。

大學在京北大學學習設計，這方面不泛平面設計、建築設計以及多媒體他都有過學習，只要這個系的人上任何一節課都能聽到教授提及他的名字。

如此在京大被全校學生裏如雷貫耳了四年，至今他的照片都給挂在學校官網的校草榜首。

不過他這個人也不經常去學校，每節課也并沒有固定的時間去上課，追他的女孩都能繞京北一圈，也見不着人。

倒是他的室友，經常收到各種禮物，都是別人托他送給施蘭意的。

曾有人這樣形容施蘭意。

色如京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直到大四畢業，畢業典禮人聲鼎沸。

原由便是傳聞施蘭意要作為大四畢業生優秀代表上臺演講。

一直到典禮結束，人也沒來。

後來聽說是家裏有急事，臨時回了家。

畢竟在京大神神秘秘那麽久，即便畢業了也有人時刻觀察他的動向，聽說他被一家公司高價聘請，但心高氣傲的施蘭意完全看不上對方的固有思想，自己跟室友一同開了工作室。

又幾年，他的消息就再也沒聽到了。

有人說他出了國，有人說他創業失敗灰頭土臉所以畢業聚會也不敢參加。

衆說紛纭，總都是謠言。

現如今看來，還真是創業失敗了。

其餘三人沉默了稍刻，群裏又開始熱鬧。

【都是小事情，前年的京北的設計比賽我們還一直期待你來呢，沒見你的名字遺憾了好久。】

【我還沒緩過來，我這次居然是跟施蘭意一起設計東西嗎？卧槽我頓時愛上這次工作了！上天命中注定！】

【學長，你現在在哪呢？還在京北嗎？】

施蘭意回複：【不在了，在別的地方休息一段時間。】

【哦哦。】

之後幾人開始專注這次設計的項目。

等施蘭意伸手觸碰到旁邊的杯子才發現，水已經涼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

不出天氣預報所料，元宵節那天果然下起了大雪。

天空都被白色的覆蓋，太陽也被完全遮住。

施蘭意開了店門，門口都是厚厚的一層雪。

地上有新的腳印，應該是路過的行人踩上去的。

他被冷氣嗆了一下，又把門關上了。

就這路褚野怎麽過來？

過年的時候發生了太多事兒，跨年夜的新聞聯播都沒來得及看，正巧早上沒事，就打開了。

也不知道安州的元宵節晚上會不會有煙花。

上午好幾個人走來問這裏有沒有賣湯圓的，施蘭意都搖了搖頭。

一個客人眼尖地往冰箱裏瞅了一眼，說道：“不是有三袋嗎？賣給我一袋呗？其他家都賣光了，就剩你家還有這麽一點了，我付雙倍的價錢。”

大超市今天沒開門，據說內部裝修。怪不得今天這麽多人來，平常生意都沒這麽好。

施蘭意搖了搖頭：“真不行。”

男人惱羞成怒：“你一個人也不能吃三袋吧？還都是黑芝麻餡的，這東西吃一兩個就行了，吃多了會膩的。”

施蘭意還是搖了搖頭。

他答應了褚野，東西就不能賣光了，畢竟這可是交換才得來的。

看那天小孩眼裏希翼的眼神，應該是個很喜歡吃甜食的小孩兒，小可憐家都進不去，不能讓他湯圓都吃不了。

“你這店裏不就你自己嗎？你又吃不了啊老板，我妹妹……”

“褚野！”施蘭意看到了一個高個子的人影,朗聲叫道。

褚野聽到了聲音，立馬快步往這邊走。

“哥。”

施蘭意攤了攤手：“看見沒，我……弟弟，喜歡吃甜的，都不夠他吃的。”

男人咬了咬牙：“行吧。”

說完轉身離開了。

褚野走過來之後還看了他一眼，問道：“出了什麽事情嗎？”

“你怎麽來這麽早？”施蘭意說道：“哦他來買湯圓的，就剩一點，我不想賣給他。”

褚野點了點頭：“我今天請假了。”

施蘭意哦了一聲，又看見群裏有人發信息。

那幾個人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除了工作之外在群裏還有說不完的話，三人都是京北的，已經約好什麽時候出來面基聚餐了。

施蘭意不是愛聊天的性子，進群說的話都不少過十句。

他一擡頭，瞧見褚野正盯着他的手機看。

這個時候他才看到，褚野的手裏正拿着一束玫瑰花，當然是假花。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棉襖，寬松的灰色運動褲，腳下是一雙白色球鞋，泛白的邊緣能看出已經穿了許久了，但整個一身就凸顯出他的高挑。

他的五官本就好看，是那種不缺乏鋒利的精致，此時白皙的手指中捏着一束玫瑰花，背景是白色的雪天，像是一個流落街頭的小王子。

褚野眼神有些躲閃：“這個，是昨天網吧發的，老板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個，我今天早上去的時候給我的。”

施蘭意還沒來得及疑問，他的下一句給解答了。

“昨天是情人節呢。”

施蘭意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去花店的時候，那麽多買花的，他就猜測是什麽節日，但沒想出來。

褚野猶豫了一秒，轉身就準備把玫瑰花扔進他門口的垃圾桶裏。

“哎？你扔了幹什麽？”

褚野眨了眨眼，“我拿着，也沒用，也沒地方放。”

那玫瑰花雖是假花，勝在幹淨漂亮，在這白雪皚皚的天裏妖豔似火，紅的有起色。

前老板走的着急，過年也沒貼個門畫什麽的，整條街一眼望去就二鍋樓光禿禿的，施蘭意提議：“反正你也不要了，給我好了，放在門口，有氣色。”

褚野毫不猶豫地把花遞了過來。

“要不要加個微信？”施蘭意想起自己列表裏的趙洋田，忽然說道。

他估計要在這待許久，說不一定以後都不會回京北了，大概會經常遇到這幾個人，加個微信有什麽事情也好解決些。

比如……迷路什麽的。

褚野抿着唇搖了搖頭。

施蘭意輕笑，還挺腼腆。

不加就不加吧。

“我……我沒手機。”

聽到這話施蘭意愣了一秒，也是，這小孩才十七歲，還沒成年，況且看他家庭狀況應該不怎麽好，應該沒有其他的錢去買手機。

“哥，你把你手機號寫給我好嗎？等我有手機了，就能聯系了。”

施蘭意又愣了一秒，聯系這個詞說的他有些一晃，他剛說加個微信不過是禮貌的措辭，真要出了問題他也不會求助他們。

“也行，那我寫紙上。”

施蘭意從桌子上的賬本上撕下一張紙，寫了號碼遞給褚野。

“你要有手機了也別給我打電話。”施蘭意說道。

褚野垂着頭捏着紙哦了一聲。

“我的號碼是京北的，在這裏打是長途，話費還挺貴的。”施蘭意并沒注意到他的情緒，繼續說道：“等你買了手機，加我微信就行，就這個號碼。”

褚野這才擡起頭，捏緊着紙“嗯”了一聲。

“要不上樓吧，下面沒熱氣，挺冷的。”施蘭意看今天應該沒什麽人來買東西，提議道。

褚野正點了點頭，從旁邊拿出暫停營業的牌子在門上一挂。

門上帶着鎖，施蘭意走出去正要把門關上，門外一個帶着頭巾的大娘匆忙走了進來。

“哎？等等等等。”

大娘沒帶傘，身上全是雪花，她低着頭在身上拍打了好幾下，才把身上的雪花拍下來。

施蘭意帶着淺笑，問道：“要關門了，有什麽需要的嗎？”

大娘一邊對着手指哈着氣，一邊問：“你們這兒還有湯……”

話還沒說完，看到身後的人，沒說完的話被堵了回去。

大娘皺了皺眉，撇着眼往後看。

這人怎麽在？？

這老板應該是新來的，估摸着不知道他是什麽人。

大娘的眼神肉眼可見地變的犀利起來，瞪了褚野一眼。

施蘭意意識到了她的異常，很快的皺了一下眉：“您是想要湯圓嗎？湯圓沒有了，最近都沒有進貨。”

大娘沒注意到桌子上那三袋，眼神盯着褚野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很豐富，猶豫了幾秒，抿着唇往後退了幾步。

“那算了，我不買了。”

大娘走之前，還不滿地撇了褚野一眼。

施蘭意關上門，身後的小孩兒正捏着湯圓垂着頭一動不動。

“走吧，上樓，湯圓是準備中午吃還是晚上吃？”施蘭意想了想：“還是晚上吃吧，中午可以吃點好的。”

他樓上也是有冰箱的，準備把這幾袋湯圓放在樓上冰箱上，避免還有人想要買。

“她跟你說了什麽？”褚野歪着頭問。

小孩兒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煞白煞白的，湯圓包裝外面浮着一層薄冰，被他的手指融化成水，有幾滴落在了地板上，指尖也被水裹得泛紅。

“問我還有湯圓沒有。”施蘭意說道：“早知道就多買點了，再雙倍賣出去，說不準還能發筆財。”

褚野聽出了他開玩笑的話，心一下子松了下來。

顫抖着的手指仿佛受到了安撫一般，被堵的生疼的嗓子才緩緩恢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