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5
5
明明過了初春，那天卻下了小雪，空氣中是刺骨的冷，深呼吸都刺嗓子。
施蘭意穿着棉襖都嫌冷，拉着厚重的拉箱邊走邊停，感嘆自己怎麽有這麽多東西要寄過來的。
其實初春那天他就到了這裏，但因為時間緊張，有些東西沒有全部拿過來，他有些潔癖念舊，只用自己以前用的，就讓謝西給自己寄過來了。
還沒走到二鍋樓的門口，就被一陣巨大的肌肉相搏的聲音給驚到了。
那是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其餘三個一米七出頭的男人在他面前并不顯氣勢，但卻因為人多勢衆，看起來兇神惡煞。
距離太遠了，施蘭意并不能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麽，只知道那三個矮個子的男人跟中間垂着眸子的少年有了解不開的沖突。
他們已經動過手了，地上薄薄的一層雪白上被沾染了紅色的血跡。
少年的嘴角有着紅痕，額頭正突突地流淌着血，旁邊三個男人明顯也沒占到便宜，臉上紅腫，拳頭都冒着血。
不知道為什麽，那三個矮個子的男人似乎看了自己一眼，随後少年像是瘋了一般向他們攻擊，本就停歇的幾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扭打。
三個矮個子的男人應該是練過的，像是那種專業的打手，而褚野也憑借着蠻力不遜色。
少年狠的不要命，對着幾個男人砸着自己全身的力道，但畢竟是一對三，他很快就顯了弱勢。
直到警察和救護車的聲音齊聲響起時，施蘭意才反應過來，少年應該是不會打架的，他的力道莽撞沒有重點，是根本不會任何武力的樣子。現在這樣，只是因為對方真的把自己惹惱了。
十七歲的少年，莽撞熱烈全都鋪展在初春的第一場雪裏了。
那三個人跟青龍幫的不是一撥人，大概因為那次激烈到進了警察局，所以他之後也沒再見過那三個人來找褚野麻煩。
這樣一想褚野還真是個招麻煩的命，一波剛去一波又起。
Advertisement
施蘭意還真的有些好奇，為什麽青龍幫那三個人招惹他的時候他沒跟對方打起來。
上次的那次激烈的打架，是真的被壓制太久的爆發，還是對方真的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懷疑現在這次的傷口是第一波人來尋仇的，畢竟青龍幫那幾個看起來就慫的不行的人不敢真的下狠手。
“是初五那天那幾個？你怎麽惹到他們了？”
褚野沒吭聲，大概是怕丢人。
還挺要面子。
施蘭意沒再繼續追問。
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他不想說自己也不應該好奇。
一直到二鍋樓門口，施蘭意下了車，捏着湯圓就放在了超市的冰箱裏。
湯圓都軟了，還好沒化掉。
施蘭意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圓形挂鐘，正指着五點的方向，天還沒黑，他準備看一眼自己新老板給發的資料。
本來以為開超市當老板應該是整天坐在老板椅上什麽都不用幹的閑事，沒想到幹一行才知道那一行的苦。
他還年輕，要懂得放棄。
說到底還是自己過慣了嬌生慣養的生活，不敢踏入陌生的領域。
“還不走？”
準備關門了。
褚野有些驚訝：“不開門了嗎？”
“不是，打烊了。”
褚野看了一眼表，正好五點多一分。
“……”
這樣真的能賺錢嗎？
“哦，那我……走了。”
褚野剛轉身，又被施蘭意叫住了。
“等等。”施蘭意看着對方：“你家裏沒藥嗎？”
剛才一路走來，他閑的無聊就盯着褚野的脖子看，他脖頸的傷痕明顯舊傷重疊着新傷，但凡塗了些要藥膏都不至于如此慘不忍睹。
且褚野的身子纖瘦又白，性子又呆滞的很，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淩虐過狼狽小狗一樣。
褚野茫然地回頭，繼而搖了搖頭：“沒有。”
施蘭意瞧着他的衣領，暗想這小孩兒家庭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苦難。
要不然也不會年都沒過完便出來兼職，連藥膏都舍不得買，衣服來來回回也都是那幾件，還全是破的。
爸媽都不心疼的嗎？
他來的時候謝西把自己的藥箱也給寄了回來，就在二樓。
他嘆了一口氣，算了，好人做到底，給對方讓他回家自己塗還不如在這兒塗了之後回去。
鬼知道他會不會因為不舍得用一直留到過期。
“過來，跟上。門關上。”施蘭意言簡意赅。
他在網上買了一個砂鍋，才知道原來二鍋樓也是可以放快遞的，以後買了什麽就不用放在快遞站了。
物流信息顯示的已經到達了這邊，估計今天六點之前就能到。
二樓的冰箱裏面還有些食材，将作為今晚的晚餐。
他一邊走一邊暗想，這小孩兒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跟褚野漆黑的眼眸撞了個着。
褚野的臉上的青雉還沒化開，眼睫十分濃密纖長，下颚線條流暢，整張臉是那種濃墨重彩的成熟感。
且身材勻稱漂亮，肌理分明，選修課學過幾節人體的施蘭意猜測他衣服底下的腹肌應該更加迷人。
一個小孩兒，長成這樣，以後估計大片的前仆後繼。
“門關上了嗎？”施蘭意懶懶開口。
“關了。”褚野點着頭。
施蘭意打開房門，找出了醫藥箱，拿出了一張雲南白藥貼膏出來，另一只手捏着一瓶紅花油。
“坐着。”
褚野擡頭看着施蘭意，坐在了他指着的沙發上。
“哥？幹什麽？”
施蘭意繞過沙發站在他身後：“你今年十七？明年就成年了，怎麽這麽瘦？”
一邊說着一邊扒開少年的衛衣，想要把藥膏給他貼上。
大概手指有些冰涼，在勾起他衛衣的一瞬間，他的身子瑟縮了一下。
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吓到的。
施蘭意的手指一頓，又停下手。
瞥向他，才看見少年抿着薄唇，緊閉着的眼皮正戰栗不止。
“自己能貼嗎？”
褚野垂着腦袋張開眼，眼底似乎漾着流光，眼睫毛也跟着窣窣顫動。
他搖了搖頭：“哥，你幫我貼一下吧，我看不着。”
末了又說了一句：“謝謝。”
施蘭意繼續扯着他的衛衣，裏面整個盛況都展現在他眼底。
大片的青紫色覆蓋了所有好看的皮膚，紅腫裏面似乎已經團了血，一直也沒化開，這大概不只是一次的傷痕，是很多次疊加起來的，也許初五那天的傷都沒有完全好。
小孩兒還挺多災多難。
一張正方形的貼膏明顯蓋不住大片的傷口。
他要吃藥才能好。
“不疼嗎？”施蘭意看不得這些，眼睛轉移到別的地方，已經撕開的藥膏貼貼在了傷口最嚴重的地方。
褚野低着頭沒敢說話，良久，小聲道：“習慣了。”
“明天沒事的話去醫院看一下吧，你身上傷的太重了。”
褚野忙不疊點了點頭：“好的，謝謝。”
施蘭意皺緊眉：“家裏沒人嗎？”
褚野愣了一下，回答道：“有的，我跟我奶奶一起住。”
施蘭意嗯了一聲：“那快點回去吧，別讓奶奶擔心你。”
“好。”
施蘭意把紅花油遞給他。他剛接過手，站起身的瞬間什麽東西從兜裏掉了出來。
褚野似乎沒注意到東西掉了，轉身就準備走，施蘭意叫了他一聲。
“褚野。”
“東西掉了。”施蘭意彎着腰把東西撿起來，才看清楚裏面裝着的是什麽。
一個透明的包裝，裏面是一個圓環形狀的東西，圓環上是一圈的類似毛發的東西，直挺挺的，有些紮人。
他的手指顫抖了一下，整個人都差點倒下去。
“艹……”施蘭意站起身，忍不住罵了一句，眼角眉梢都是震驚：“你……你帶着這玩意兒幹什麽？”
褚野回頭看清楚他手上的東西，耳廓緩緩暈上一片透亮的鮮紅。
他沒手機，回去之後借用了別人的手機搜索了一下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褚野眼睛眨了眨，表情呆呆的：“這是我買的。”
施蘭意：“……”
忍着抽動的神經，施蘭意：“你知不知道這是幹什麽用的？”
褚野點了點頭：“知道，我搜了百度，但是，我花錢買的，要扔掉嗎？”
難不成還留着成年後用？？？
不是，成年後應該也用不着。
施蘭意頓時不知道說些什麽來回複他了。
可不能因為自己讓這小孩誤入歧途，畢竟是自己賣給他的。
十七歲還沒成年，正屬于對這方面好奇的年紀，萬一發生了什麽，他可擔待不起。
“打了商量。”施蘭意松了表情：“賣給我，怎麽樣？”
褚野眼底閃過疑惑：“你要用嗎？但是，店裏不是還有得賣嗎？”
施蘭意忍着打人的沖動，咬牙切齒道：“我不用，但是這東西，我店裏出來的，要收回去，以後不賣這些。”
“你買的多少錢我給你多少。”施蘭意加快了談話，不想在這種話題上糾結太多。
“好吧。”褚野單薄的唇瓣動了一下：“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要麽超市你需要什麽就自己拿？”
褚野猶豫了好一會，突然綻出笑顏，擡眸看施蘭意，眼裏閃過一絲期待的亮光。
“那，明天元宵節，我能跟你一起吃湯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