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十一時,謝雲約了呂南生一次。

她對現在的工作極不滿意,與同校好友約飯吐槽時,偶然從同系的一個學弟那裏得到消息,說是呂南生與富貴集團頗有淵源。

富貴集團是本地響當當的一流企業,若能在裏面謀個好職位,也是相當不錯的。

謝雲便組了個局,約呂南生一起參加。

呂南生這些日子春風得意,自以為已是謝岩之最親密的人,對謝雲的敵意少了許多,隐隐地甚至有了些炫耀的心理,便答應了去赴約。

等到了約定的飯店,呂南生收到了謝雲發來的房間號,見是個大包間,登時暗叫聲不好。

正欲退出去,謝雲已從二樓探身出來:“南生,這裏!”

她容光煥發,依然一副天之驕女的模樣,呂南生忽起了争耀之心,便收回了退走的腳步。

謝雲蹬蹬踩着細高跟跑下來,将南生連拖帶拽地挽了上去,包間裏至少有十四、五個人。

其中一個略有些面熟的男生突然站了起來:“呂總!”

在一衆錯愕中,那男生興奮中帶着不可置信:“學長,您不記得我了,寒假實習結束時,我還到您辦公室簽過字呢!還以為是重名,沒想到真的是你!”

呂南生腦中轟然作響,完了,哪曾想三個小時路程外的公司,竟然也有A大學生過去實習!

謝雲喜出望外地一拍那男生的肩膀:“你直接說是呂總不久完了,還神神叨叨地扯頗有淵源。”

“我那不是也不敢相信嘛!誰知咱們學長這樣天縱英才,年少有為……”

十幾個人都呼呼啦啦地站了起來,要與呂南生握手。

呂南生腦子裏嗡嗡的,一時間三十種殺人滅口、砸錢封口的辦法在他腦子裏一閃而過。

可惜,他看了眼咋咋乎乎的謝雲,都是徒勞。

他勉強挂起笑臉,坐到上席,平易近人地回答各種提問,盡量将自己往呂家遠親的方向瞎扯。

吃晚飯,在衆人簇擁下,謝雲挽着呂南生的手臂,做西子捧心狀:“哎,這些孩子們都太不懂事了,怎麽能灌學長學姐們酒呢?”

“孩子們”到底還是不滿二十的學生,管他公司老總還是教授女兒,八卦才是天性,都大聲起哄:“學長學姐好般配哦!”

謝雲嬌羞一笑,呂南生勉強沒有發作,任憑謝雲挽着,走到車上。

車子開出一裏地,呂南生緩緩開口:“老師還不知道我工作的情況,你先別告訴他,以免他多操心!”

“了解!”謝雲翻下副駕駛的鏡子,摸出口紅補妝,“當老師的人,習慣好為人師,若是知道你管着一家大公司,保管天天在你耳邊出謀劃策,能比唐僧還唠叨呢!”

呂南生勉強笑了笑,謝雲試探着去握他的手,他也沒有生硬甩開,只是語氣柔和地告誡:“別鬧,我正開着車呢!”

謝雲笑得更甜了。

謝雲得意洋洋地回到家裏,謝岩之在外面為她租了房子,供她專心複習。

她已經好久沒回家了,謝岩之見到她,也有幾分驚奇,但終歸是高興的。

謝雲踢掉高跟鞋,癱坐在沙發上,向他父親抱怨工作上的不滿:同事們嫉妒她,領導識人不清,工作太過瑣碎無聊……

謝岩之溫柔地開導:“新進入社會,總需要一個适應的過程,慢慢來,領導會看到你優點的。”

謝雲滿不在乎地一笑:“等着他們發現,要猴年馬月了!我打算跳槽,直接找一個熟悉的老板!”

她不等謝岩之回答,赤着腳,站起身:“太困了,去睡一覺,明天王姨做好早飯再叫我!”

說着,就去推次卧的門。

謝岩之忙轉着輪椅追上去:“你的房間,我給一個學生用了!”

謝雲已推開房門,驚訝地看着新換的大床,全新的定制衣櫃。

她抱着手臂轉過身:“什麽學生,值得你這般破費,不會是私生子吧?”

謝岩之漲紅了臉,勉強編了個謊話:“我租給別人的,這房間人家重新花錢裝修過,是個男生,你晚上要留宿的話,就住我房間好了!”

這話說得并不流利,謝雲疑怒交加之際,忽暼見了床頭櫃上的合照。

她大步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竟是呂南生與謝岩之,并肩坐在一間破房子的門檻上,呂南生曬得發黑,謝岩之有些發紅,都笑得露出白牙。

“這是什麽時候拍的?”

謝岩之決定說實話:“暑假的時候,我們去山區支教。”

“他一個大老總,還有那閑工夫呢?”謝雲驚訝地看着照片,又了然地笑了,“也好,你們能玩在一起,将來就更好相處了!”

一前一後兩句話,都讓謝岩之有些怔忡:什麽叫将來更好相處,難道雲兒知道了?等等,誰是老總?!

還不等他想明白,謝雲已羞澀地宣布:“老爸,我和南生在交往了!”

“誰?”

謝雲一跺腳:“唉呀,就是呂南生嘛!”

她深情地撫摸照片上呂南生的臉:“我們今天,牽手了。”

呯!遠方響起一道炸雷!

謝岩之茫然地看向窗外,安靜到詭異的夜,并沒有雷。

他略微鎮定了些:“你确定,他喜歡你嗎?”

“當然了!他對你這麽好,不就是沖着我來的嗎?”謝雲略微壓低了聲音,“他在讨好你這個未來老丈人呢!”

謝岩之心頭又炸響了一道雷!

看着父親震驚的模樣,謝雲心底升起異樣的滿足,這個自視甚高的大學教授,終于對自己另眼看待了呢!

她忍不住又透漏了一點兒:“南生,他是富天房地産的老總,我以後可能都不需要再工作了呢!”

“什麽房地産?”謝岩之頭腦一陣暈眩。

“富天房地産啊,就是赫赫有名的富貴集團旗下産業!”想起呂南生的囑咐,謝雲難得又加了一句,“你可別問他,他不讓我告訴你呢!”

她在屋子裏轉了個圈:“這麽說,這屋子被呂南生租用了?今晚正合我住!”

房門砰地關上了。

謝岩之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屋裏,打開電腦,輸入富天房地産公司。

公司主頁上,有一條總經理走訪樓盤的新聞,身形高挑,容貌英俊,意氣風發,赫然就是他那體貼溫柔的情人!

呂南生!

他在搜索框裏又輸入“呂南生富天房地産”,網站首頁飄着一條本地新聞:呂四少高調參加婚宴,或成富貴集團繼承人首選!

裏面附着一張婚宴照片,呂南生站主位的呂富貴身後,低頭看不清表情。

距他們不遠處,叼着煙大笑的,正是當年的呂四少,呂春陽!

天邊一閃,當真有道雷劈下來了。

二十二年前,也是這麽一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他送完沈雲蘇回家,獨自騎着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走過一條小巷。

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攔住了他,為首的男人,帶着兜帽,叼着煙,滿臉胡須,聲音中帶着貓逗耗子的惡趣味:“小白臉,離開沈雲蘇,否則要你好看!”

十八歲的謝岩之,還很年輕,立時作出了屬于年輕人的回答:“我不認識你,也請你不要打擾別人的生活!”

“他說不認識我?”叼煙的男人嘿嘿笑了,仿佛聽到了地球人不認識太陽一般,“來,咱們今兒個就讓這位好學生長長見識!”

他一揮手,身後的一幫漢子圍了上來,拉住自行車,将謝岩之圈在中間,扇他的臉,扯他的衣服。

“媽的,一個個手軟的跟娘們兒似的,謝大才子還以為咱們在逗他玩兒呢!”

叼煙男人吐出煙圈:“他騎的那什麽玩意,怎麽一堆破爛還立得住呢!”

一個大花臂漢子立時擡起腳,将自行車踢翻在地,重重地踏在謝岩之身上:“搶四少的女人,瘋了吧你!”

他們一個個踩踏過來,謝岩之只覺得全身火辣辣地疼,恍惚間,一股腥臊的液體澆在他頭上。

叼煙男人吐掉煙頭,彎腰露出黑暗的剪影:“我姓呂,記住了!”

謝岩之望着網頁上的照片,屈辱與痛苦重新回到心頭。

他沒有屈服,只是盤算着和雲蘇一起報省外的大學,逃離這個地方。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在山村小道上,他被一輛小貨車撞倒,又倒回來壓斷了他的腿。

謝岩之昏死之前,看到了搭在車外的熟悉的大花臂。

時光淡化了痛苦,卻淡不了刻骨的仇恨!

謝岩之忍着暈眩與惡心,繼續讀了下去,網頁下的一條評論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新的呂四少,不就是老呂四少的兒子嗎?呂家的家産,竟然還是他們那一房得了!

原來,他不僅是呂家的人,還是那個惡霸的兒子!

謝岩之手指顫抖着,在搜索框裏輸入“呂南生呂春陽”。

一張兩人合影,徹底打碎了他的希望!

除去胡須與發福,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走向,高大身形……

謝岩之撲在垃圾桶旁,吐得稀裏嘩啦。

二十年的時光,已蒙蔽了他的雙眼,仇人之子,近在眼前,他竟全然未見!

甚至,謝岩之簡直想不下去,在床上與他纏綿,把一顆心捧到他面前,任他玩弄!

謝岩之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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