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銀符小心翼翼地趴在門處偷聽外頭的板子聲。

打得重了她皺了皺眉,喚來素紅道:“思吉、思泰他們怎麽搞的?打這麽重真把人打壞怎麽辦?素紅,你去給他們眼神示意一下。”

“喏。”

等聽見外頭板子聲輕了,她又連忙喊住素紅:“等等!他們打得這麽輕,事情做得這麽敷衍明顯,本宮沒給他們開月銀的嗎??”

素紅左右為難:“殿下...那...奴婢到底要給他們怎樣的示意?打重點還是打輕點?”

銀符反應過來後,自己也很懵,根據清輝大師所說的脫困的法子,她現在就應該按照話本既定的路子來,表面上要當好一個合格的反派女配。

但是,又得表裏不一,表面走了惡毒路線後,心裏又得懷揣虔誠的悔過之心,還得給自己做過的事擦屁股,男主在主線上的困難,她都得偷偷給予幫忙不能讓人發現,這不是自己搬起大石頭砸自己腳是什麽?

“就...本宮不是說好了要打得表面上看起來很傷,但實際不傷及內在嘛...你...監督一下他們。”最後銀符咳了一聲道。

後院的板子聲消停後,銀符趕緊換衣裳出去看看左垣傷勢,照鏡子時,突然發現左邊臉頰的潰爛範圍好像縮小了,蟲子也不見了。

之前那幾天拼命塗抹的傷藥、驅蟲子藥完全沒有效果,剛才照鏡子看還嚴重着呢,怎麽突然就變化了呢?

她拼命回想這片刻時間發生了什麽,不會是...

她換好衣裳去左垣的屋子看他,手裏還不忘拿着素紅給她撿回來的雞血藤。

雖說她刻意囑人打他的時候不要傷及要害,但打的皮外傷是實實在在地慘,疼也是實實在在疼的,如今少年渾身血淋淋趴在自己的榻上,驚悉她進來那會,還十分狼狽地掙紮起來,一把掀過旁邊的薄被将自己身子蓋住。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銀符有一閃而逝的功夫,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流露出讓人膽寒的殺意,但走近一看,又發現他由始至終沒有擡眼看她,只是在閉着眼悶哼,眼尾微紅,疼得渾身抖顫,似乎渾身寫滿了委屈。

應該是她看錯了,小垣是她撿回來養的,即便她撿回之後沒怎麽上過心,她也沒有虧待他呀,吃好的用好的,腿是被她誣陷打瘸的沒錯,但最多有恨罷了,不可能上升到這麽濃的殺意呀,是她思慮過深看錯的吧。

仔細想想,這麽可憐的娃...他如今還這麽小,又不懂她和聖上之間的怨恨情仇,橫插進來,被她不問青紅皂白打瘸了腿,如今為了她的手指親自去摘的藤,又被她打一頓,怎麽可能不委屈?

銀符內心陣陣歉疚,同時,她一邊遵循內心的悔意,一邊默默給他念經保他日後事事順遂,萬事平安,再也不要遇上她這麽壞的反派。

嘴裏卻放出譏笑道:“翻個懸崖就找了這麽個成色的雞血藤,真是個小廢物。”

銀符說這話的時候心髒擰了幾把,尋常人去翻那座南山的山崖大部分都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左垣腿上有傷還能在那個吃人的懸崖全身而退,即便摘的不是成色最好的,也非常了不得了。

“南山崖的雞血藤越往峭壁下面,所長成的雞血藤成色才越好,你摘的這個,不過才十丈左右的位置吧?”她惡毒女配式地鄙夷着,內心想的卻是:啊啊啊十丈這麽深他到底怎麽下去的,本宮可憐的小垣,看這成色應該還不止十丈啊!

她語言打擊完,傲慢地把身子一扭,背對他,迅速掏出腰間小銅鏡觀察。

果不出所料!左邊臉的潰爛程度又變小了!現在已經從剛剛的半個手掌心大小,縮小成拇指甲蓋大小,疼痛感也大大削弱了不小。

雖然很不願意,但想着這是話本世界,即便她不去折騰男主,也還有別的反派來折騰,上回出濃霧樹林時,她一時恻隐不願坑他,不還是連累他辛苦得來的證物不見了嗎?

所以...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再次流露出嫌惡之态,一把掀掉他用來遮羞的薄被!

少年本來還能勉強掩蓋自己的仇恨,這下被她拽掉被子,狼狽的樣子一覽無遺,仿佛上輩子被她囚着肆意淩`辱的畫面又在眼前。

他指關節骨頭“咯咯”地響着,一股仇恨的烈焰“轟”地一聲在心底燃燒起來。

只是此時的銀符公主還一無所察,揚起手中的雞血藤,笑容璀璨又惡毒:“聽說要分辨南山崖雞血藤的功效,找人抽打一下聽響聲就知道了,清脆的只是表面出血的就是藥效不夠的,悶沉的抽出內傷的就是藥效好的,本宮來試試。”

銀符意在要打完之後對他的羞辱,自然不可能太用力去打。

她打算輕輕地、輕輕地打一下,故作清脆音然後對他進行言語上攻擊,同時,早在她從清輝大師那回來,她就悄悄找了太醫研究一種無色無味且難以被人察覺的治腿傷的藥粉,為了研究出這種藥粉,她心疼地砸了上萬兩進去,搭上了三大箱的頂級藥材供老太醫研究。

就在剛剛她來之前,藥粉研究成功被送來,她往雞血藤上塗抹了不少。

現在,她就要當個表面上實實在在的惡毒女配,往男主痛腳上抽打了!

手舉起雞血藤的瞬間,她心思百轉千回,掂量着要以哪個角度、往哪個位置,用多少力度,才能不至于讓他太疼,又能發出清脆聲。

結果這時候,若紅進來看見公主殿下要對左垣下手,驚呼一聲手裏衣物都掉了,慌忙撲過來跪下抱住公主的腰,“殿下恕罪!!殿下請三思啊!!左公子他傷勢未愈,殿下你這一打下去是會要人命的啊!”

她不出來還好,銀符就能掂量着力度不至于傷着他,她這麽突然跑出來往後一抱一撞,生生把她撞得摔倒,手裏的藤也就重重地落下。

“砰!”一聲巨大的悶響落在左垣傷腿上。

“你!你不好好待着跑出來撞本宮做什麽??”銀符氣急道,同時,手往榻上支撐起身子,坐起來後,快速用目光去檢驗少年腿傷傷勢。

看見那處變青黑起來後,她內心慌張,下意識往懷裏掏剩下的藥粉。

可如今這種處境,她這個角色不大方便給男主上藥,于是她又招招手把若紅叫來。

“來,你過來。”

若紅低着腦袋,戰戰兢兢靠近後,她突然笑聲狂妄道:“怎麽,你很害怕嗎?害怕剛剛撞本宮就不怕了?”

“現在給你個機會,本宮手裏有兩種藥粉,一種只是普通的金瘡藥,另一種的話...”

她還頗有“反派操守”似的“嗤嗤”抿唇一笑,笑靥生花道:“是劇毒爛肉的腐藥,你挑選其一用自己的手去給他上藥,本宮就饒你不死。”

說着她就将懷裏的同一包藥粉沿着紙包撕開一分為二,拿到若紅面前讓她選。

“不然,”唯恐不夠惡毒她加了句,“本宮就把你和他關進大牢裏折磨至死!”

她這麽一吓,若紅抖如篩子,一下子跪跌下來。

銀符在白月光面前大肆狂笑之際,不知道的是,左垣此時正袖揣一支長長的鋒利的銀針,從後方抵上她後脊一經刺進就能致癱瘓之處。

“還等什麽?趕緊選呀!”她嚣張氣焰道,并且有些等不及似的地伸手去抓白月光的手,強行拉着她手伸向其中一邊的藥粉。

若紅急得眼睛都紅了,左垣的銀針刺出,可此時,銀符被若紅掙紮的力度帶得往旁邊一歪,針尖刺了個空。

左垣冷斂着眉,收回長針準備繼續蓄勢而為。

等銀符又一次将若紅拉過來逼迫她選藥粉,他再次亮出銀針靠近。

這一回他必不會再對妖女留情了。

少年眉心一壓,針鋒刺出。

銀符正在和若紅拉扯着,身形忽上忽下,突然感到輕微刺感,“啊呀”了一聲,摸了摸後臀回過身,猛然看見少年一閃而收的針尖鋒芒,和他那毫不遮掩的兇戾表情。

她內心重重地“咯噔”一下,仿佛撞見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按照此時這樣的氣氛,他該不能是要殺她滅口吧?

不會的…不會的…他現在勢單力薄,上次被她那麽一攪和,他還沒和他師父相遇,怎麽可能冒險殺她呢。

不過他畢竟是話本主角,有主角光環,真說不準…

那現在該怎麽辦呢?裝不知道然後忽悠過去嗎?

可明顯不行,剛剛他也看見她看到那針芒了,所以他才會不再掩飾自己神色的。

那…

這一刻銀符的心思百轉千回,随後硬着頭皮哈哈笑了起來:“小垣啊,你怎麽那麽可愛啊,一支繡花針就想對付本宮麽?哈哈,也太天真了吧…”

她故作輕敵,放肆地用手揉亂少年的頭發。

揉的時候她已經清楚自己日後的下場慘淡,強忍着沒去看少年的表情,昂着首不停地笑。

“怎麽,見不得本宮欺負這小丫頭?你要為她強出頭嗎?那你刺啊…本宮讓你刺…”

她嘴裏是這麽說,但內心慌得一批,就連佯裝讓他刺的手臂都在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後移,想着他要真敢刺,她就趕緊往回縮,同時又在內心盤算着若針上加了毒不慎被刺中,從這裏往自己寝屋拿萬用解毒丸服下的最短時間…

盡管銀符此時面對左垣內心多麽兵荒馬亂、焦頭爛額,但落入若紅眼裏,卻成了她在仗勢欺壓少年。

銀符對自己剛才恐吓男主的白月光悔恨不已,早知他會為白月光不惜铤而走險殺她,她就不該那麽做的,現在她只想他趕緊忘記這件事。

可偏偏身後那嬌弱的人兒突然怯懦着聲音下定決心道:“好!奴婢選一個,但求殿下不要再為難左公子了…”

話音剛落,銀符都來不及制止,身後的若紅就一副就義的神情,伸手抓了一把落在地上的其中一堆藥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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