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洞房
洞房
黑色的夜,水仙宮裏卻燈火闌珊。
百合殿殿前,易容成禦玲珑的上官雨灏就站在這裏,他學着禦玲珑那弱不禁風,時不時就咳上幾聲的樣子,直讓身邊跟着的大宮女十分擔心他會不會突然就昏厥過去。
禦玲珑的這場婚禮,辦得十分盛大而隆重,畢竟是禦無心唯一的兒子,自然是什麽好的都想留給兒子。
迎親隊伍遠遠而來,敲鑼打鼓十分熱鬧,那長長的隊伍在夜色裏面像是一條鮮紅的龍。
眼看着隊伍越來越近,上官雨灏的心裏也是愈發無奈。
禦無心給他兒子選的妻子,是禦無心麾下大将軍周子夫的女兒,周文書。
上官雨灏曾經聽說過,這周文書自小跟随其父周子夫征戰沙場,武功膽識不輸男兒,但就是因為太過兇悍,所以二十有一都還沒有成親,如果不是因為她八字剛好跟禦玲珑相配,可以給禦玲珑沖喜,恐怕這姑娘真的不太好嫁人了。
雖然現在這姑娘真正要嫁的也不是自己,但面對自己出來迎親的這個情況,上官雨灏的心裏也有點複雜。
沒想到這樣成親大事,他居然還有機會提前感受一下……
暗暗呼一口氣,上官雨灝讓自己冷靜,免得露出馬腳,同時花轎也被人擡到了宮殿門口。
大宮女在一邊看着,臉上全是笑意,她笑盈盈地念起了唱詞,而後便讓身邊是上官雨灝跟着照做。
箭射花轎驅趕邪氣,腳踢轎門震懾夫剛。
大宮女笑意更濃,又高唱一聲請世子妃下轎,那轎簾中,才有只手伸了出來,輕輕撥開了轎簾。
上官雨灝靜靜看着,并未有任何反應,只不過看着轎簾中伸出的手,上官雨灝卻覺得若是女子,這樣的手未免也有些粗糙了些。
倒不是說那只手不好看,相反那只手也是白淨,指節修長,節骨分明,若是男人倒還說得過去,可若是女人,卻完全稱不上柔胰二字。
然而上官雨灝心裏剛嘀咕完,那花轎裏鑽出的人,卻讓他猛地大吃一驚。
花轎裏鑽出來的新娘好高!
而且高得不可思議!
上官雨灝有些驚愕的瞪大了眼,上上下下将新娘仔細打量,确定這新娘的身高至少也是八尺多高這完全!完全就快高出他兩個頭了!
這是怎麽回事?
新娘被人調包了還是怎麽的?
上官雨灝直接驚呆,但其他人卻并不驚訝,包括上官雨灝身邊的大宮女也一點也都不吃驚。
在喜婆的唱詞聲裏,新娘穿着大紅嫁衣,提着裙擺跨過馬鞍跟火盆,一路來到上官雨灝的身邊。上官雨灝擡頭一看,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有些小鳥依人,他內心極其複雜,同時卻也忍不住感嘆一聲,幸好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禦玲珑,不然……就新嫁娘的這身高,走在街上,他都怕被人嘲笑。
“世子殿下?殿下?”大宮女笑意盈盈柔聲提醒他:“您跟世子妃應該進大殿拜見王上了。”
上官雨灝驟然回神,忙嗯了一聲,他又朝身邊的新娘看了一眼,卻一眼看到的是新娘胸口的波濤洶湧,上官雨灝一哏,忙斂了視線,旁邊的小宮女雙手遞上托盤,上官雨灝看了一眼,才拿起裏面的同心結,一端自己握着,一端交給了身邊的大姐姐新娘。
兩人牽着同心結,邁入大殿的時候,上官雨灝的腦子裏卻在思索,回頭的洞房花燭夜他要怎麽糊弄過去,不知道直接打暈了新娘成不?
……
百合殿的大殿之上,王上禦玲珑身着黃袍,頭戴九翅鳳冠地坐在上方,她雖年過三十,卻保養得宜,臉上的絕色傾城,眉眼間的威儀霸氣,望着禦玲珑時的眸光慈愛都毫不掩飾,一身貴氣渾然天成。
要是晉周史上,有哪位公主能被史官載入史冊,這位長公主絕對是第一人。
她開放卻不放蕩,與女子相歡卻與男人誕下子嗣,懷孕之後更是直接去父留子,老皇帝駕崩之時,她勇闖寝宮舌戰群儒,僞帝登基她又叛出京城,攻下洛陽占地為王,自封女真王,弄得僞帝拿她都沒有辦法。
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女人,在百姓乃至于是世人眼中,說句蕩-婦都不為過,可偏偏她卻不養面首,不收美男,只把洛陽管理的井井有條,逼得僞帝不得不承認她洛陽女王的身份。
說是一句奇女子都不為過。
只不過這樣的奇女子,在今夜這樣的場合,似乎是被碰觸到了內心深處的柔軟。
沒人發現她的眼角有些微紅,眼中似乎隐約泛着水光。
上官雨灝掃她一眼,到底也是不敢托大,怕被她看出自己是易容假冒的,便急忙斂下來眸,他與新娘剛走到禦無心王座的臺階下,禮官便已經高唱起來。
新人拜天地,跪父母,再交拜。
但是……上官雨灝有點走神,倒也不是走神,而是他忘記了新娘的個子比一般人都高,于是這一對拜,他一彎腰。
咚!
他跟新娘的頭直接磕在一起!
上官雨灏:“……”
……
新房裏,桌上點着的龍鳳紅燭,牆上挂着幅百子千孫圖,紅綢挂滿了四周,琉璃燈映照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房間裏,彌漫着清馨香味,幾乎布滿了整個角落。
婚房上,身影高挑的新娘端坐床邊,她雙手交疊,掌心捧着個八寶花瓶。
上官雨灏就站在一邊,聽着喜婆唱着吉祥詞,看小宮女們拿了花瓣撒滿床榻,心裏的感覺更加複雜。
不止複雜,還有點緊張,有點快,這緊張讓上官雨灏連自己的掌心,何時布滿了冷汗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将要洞房的關系,暫時還沒想到辦法的上官雨灏,竟急得感覺有些燥熱起來。
喜婆在一邊笑意盈盈,接過小宮女遞上的金秤杆,遞給上官雨灏:“請世子殿下,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上官雨灏聽了,只有一個感覺。
稱心如意是不可能了,畢竟他不是真的禦玲珑,真的禦玲珑現在還昏迷着,被他鎖櫃子裏面。
但上官雨灏只能暗暗呼一口氣,接過金秤杆朝床邊走近。
床上,新娘就坐在那裏,并沒有動作,那繡着花開并蒂的蓋頭,連新娘的肩頭都一塊蓋住,上面的紅色流蘇微微晃動,帶着新娘一身的紅色,煞是好看。
上官雨灏暗暗抿了一下唇,還是只能聽話,将金秤杆伸過去,挑起蓋頭。
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想到這個新娘驚人的身高,上官雨灏就有種莫名的壓力。
然而像是為了驗證上官雨灏所想,蓋頭下的臉也露了出來。
畫着濃妝,塗抹着胭脂,微微垂了眼睑的樣子似有幾分女兒家的嬌羞,但同時,似乎也挺英氣逼人的。
上官雨灏暗暗咽咽唾沫,慶幸幸好不是自己真的娶妻。
喜婆接過金秤杆,又讓一邊的宮女遞上托盤,她雙眼一眯,笑了笑又道:“請世子殿下,與世子妃喝合卺酒,從此和和美美。”
上官雨灏撇了喜婆一眼,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總覺得喜婆在說合卺酒的時候。好像眼睛都在發光。
“世子殿下?”喜婆小聲喊他,像是有點狐疑。
上官雨灏微微吸一口氣,端過酒杯,遞了一杯給新娘。
新娘擡眼朝上官雨灏看去,那漆黑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上官雨灏的身影,同時那眼底,也有些疑惑。
上官雨灏心裏莫名一突,他掩嘴輕咳兩聲,微蹙着眉,又将酒杯往新娘眼前遞了遞。
新娘不語,只瞥了喜婆一眼,見喜婆神色似乎有些為難,這才接過杯子。
上官雨灏在她身邊坐下,與她手臂交纏,共飲此杯。
喜婆徹底松了口氣,臉上又帶了笑意,她再次唱詞,把餘下的禮儀繼續。
上官雨灏就坐在床邊,看着宮女們的忙忙碌碌。
忽地,身邊的新娘突然伸手握了一下上官雨灏的手,驚得上官雨灏差點把手給抽回來。
好燙的手,像個火爐一樣。
複雜繁瑣的禮儀終于結束,喜婆帶着宮女逐步退出新房,一直到人徹底走了,上官雨灏才急忙将他跟新娘被打結在一起的衣角打開。
新娘無動于衷,只靜靜看他。
上官雨灏越是要解開這衣角,反而弄得越緊,他都有點懷疑宮女給衣服打結的時候,是不是用了什麽特殊手法!
等解開時,上官雨灏也的裏衣也出了層汗,然而他非但沒有感覺松一口氣,反而感覺越來越熱。
低低呼一口氣,上官雨灏看了新娘一眼,有些尴尬:“我……還有點事情,你今晚,自己歇吧。”
新娘看他一眼,似有些無奈,只輕輕點了下頭。
上官雨灏略微松一口氣,忙大步朝門邊走去,可下一瞬,上官雨灏就驚呆了。
這新房的門打不開!
它被人給上了鎖!
“怎麽回事?門怎麽開不了?”上官雨灏死勁推着門。
外頭,鐵鎖晃動的聲響一聲一聲砸着門板,清楚地告訴上官雨灏,他現在的處境。
他被人給鎖在新房裏面!
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新房給鎖上?
上官雨灏莫名有些慌了。
床榻邊,新娘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她起身走到門邊,也伸手去推房門。
結果……
“世子殿下,您別白費力氣了,王上有令,今晚任何人都不得打開此門,今晚要辛苦世子殿下一會了。”
上官雨灏瞬間渾身發涼:“把門打開!難道你們便不怕我出來治罪你們嗎?”
門外的人只道:“世子殿下息怒,我等這也是奉王上的命令。”
什麽狗屁的令!
上官雨灏才不相信禦無心會這麽對她兒子,她就不怕禦玲珑一個怒極攻心嗝屁了嗎?
上官雨灏張口,剛要說話,忽地就感覺到身體的不對勁。
他的小腹,居然有一團火開始亂串!
不止是上官雨灏,他身邊的新娘也跟着微微擰起了眉。
門外的人又道:“世子殿下,今夜請好好休息,明日奴婢再來取巾帕。”
“開門!開門!”上官雨灏大力拍門,心裏不安的預感也越來越強,同時別說小腹有火在燒了,就是他的四肢百骸也像是被抽了力氣一樣,逐漸發軟起來。
這情況絕對不正常!
倏忽,上官雨灏突然想起他剛才跟新娘喝的那杯合卺酒!
猛地扭頭,上官雨灏死死盯着桌上的酒壺。
門外,大宮女的聲音忽地隐約傳來,她在外頭吩咐:“好好守着世子殿下的寝宮,不許任何人來這裏鬧新房。”
上官雨灏再次驚呆。
給禦玲珑安排這一切都居然真是禦無心!為什麽?她就不怕傷了禦玲珑的身體,害他喜事變喪事嗎?
然而身體的反應跟情況在告訴上官雨灏,禦無心真的不怕,不然她不會在合卺酒裏放藥,不會讓大宮女安排了侍衛在外頭守着。
而那些侍衛跟藥,可能主要針對的還是新娘!
畢竟新娘武功高強,而世子禦玲珑則是個藥罐子可絲毫都不會武功!
而現在這新房外還有其他的侍衛守在這裏,他如果強行破門出去,別說能不能跑掉,就他現在這明顯不對勁的身體,能不能堅持到逃出寝宮都是問題!
上官雨灏怒了。
早知道今夜假扮禦玲珑會這麽危險,他就不應該自己來,應該讓他二哥自己來的!可現在……現在怎麽辦?
擰緊了眉,上官雨灏扭頭看向身邊的新娘。
新娘真的很高,她瞥了上官雨灏一眼,又急忙轉身去檢查桌上放着的飯菜,以及那剛才被他們碰過的合卺酒。
上官雨灏看着她的動作,瞬間也反應過來。
顯然新娘也中招了,畢竟剛才的那合卺酒是他們兩個一起喝的,所以此刻藥性發作,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有反應而新娘沒有。
突然新娘朝上官雨灏看去,那眼神簡直就是冷若冰霜。
上官雨灏心裏狠狠一跳,下意識地靠着牆走,新娘沒有理他,而是急忙在房間裏翻找起來,那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解藥。
上官雨灏此刻也管不了他,只急忙轉身走到牆角坐下,就打算運轉內力,壓制體內的那些欲念,但……上官雨灏驚訝地發現,他的內力居然運轉不了!
怎麽回事?
上官雨灏驚了,他不知道是想起什麽,猛地扭頭朝角落裏那些點着的香爐看去。
內力運轉不了,難道是那些香爐的原因?
不止是上官雨灏想到了這裏,新娘顯然也想到了這裏,她猛地看向香爐。拿了桌上的酒便朝香爐裏倒,蓋子還沒合上,新娘忽地就一個踉跄險些站不住腳。
上官雨灏猛地朝她看去,那新娘也突然轉眼朝他看來,兩人眸光相對的時候,上官雨灏心裏狠狠一突。
外頭,煙火爆裂的聲響突然一聲疊着一聲傳來,那在夜空炸開的煙花,隐隐約約透過窗戶映照而入,
上官雨灝內力消散,無法壓制體內串燒起來的異感,不只是他,連新娘也是一樣,這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都是看着對方,頗有幾分大眼瞪小眼的意思。
今晚上……要怎麽辦?
就這麽一直幹忍着嗎?
上官雨灝不敢說話,他咬着下唇,呼吸愈發地緊促起來。
身後有動靜在響,也不知道那新娘是在做些什麽,上官雨灝沒敢去看,怕自己受了藥物影響,而做出什麽後悔的事來,但他不看,不等于就真的沒事了。
突然,他聽到新娘的腳步聲朝他走來,上官雨灝心下一凜,猛地轉身擡手一抓!
他接住了新娘打算朝他劈來的手刀!
新娘呼吸有些急促,似乎也忍得難受,可她看着上官雨灝的眼底卻充滿了不可置信的驚訝。
“你……不是禦玲珑?”
“你!”上官雨灝震驚,幾個字瞬間脫口而出:“你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