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上午十點,海灘滿是慕名而來的游客,每五個人裏就有兩個懷裏抱着沖浪板。

趙思禮收好行李,點燃最後一支煙。

他是旱鴨子,初中倒是上過幾天游泳課,但不愛下水。

準确的說,任何運動于他都構不成什麽吸引,學過游泳,打過籃球,高中還練過一段日子短跑,最後發現,最擅長的還是學習。

和生性好學無關,只是這個最省力氣。

這點總被趙建于拿出來诟病,說他不如秦懷德智體美勞全面。而這樣的比較幾乎伴随了他們整個童年和青春期。

趙思禮彈了煙灰,聽見敲門聲。

門開着,以為是上來替他拿行李的工作人員,回頭看見的卻是林世桉。

掌心幹燥,莫名感到了些酸痛。記憶迅速回溯,複蘇。

趙思禮搭住輪椅,在不被注意的地方蜷起了手指:“我的車來了?”

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林世桉走進來,在未散去的白霧裏取走了他指間的煙,抽完最後一口,按進煙灰缸:“我送你。”

趙思禮沒問多餘的話,有些事說多挑明反而沒意思。

登機時接到瞿江郁的電話,心血來潮要來接他,趙思禮低頭看見罩住自己的影子,拒絕了他的好意。

八月,離開冷氣一秒人都仿佛要融化了。林世桉跟他一塊踏上返程,他們誰都沒提昨晚,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落地後空乘第一時間走來,試圖幫助趙思禮,被林世桉不動聲色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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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禮沒有叫人接機,出來時卻看見了秦懷。

他剪了頭發,全身上下煥然一新,連神采都是飛揚的,同輪椅上的趙思禮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怎麽就你自己?”他抱着一束花,在人來人往的接機口并不突兀,但因較好的外形仍收獲了一些矚目:“不是說對方派了人送你回來嗎?”

人群裏早已沒了林世桉的身影。

他在出來的那刻就看見了秦懷,未免麻煩,便讓林世桉先行離開:“有事,讓他先走了。”

大約對他将趙思禮一個人丢在機場的行為感到不太高興,直到上車前一秒,秦懷都還在譴責對方這種不負責的行為。

撲面而來的熱浪讓趙思禮失去了說話的興致,他拒絕了秦懷的攙扶,意興闌珊聽他說着近來家裏的情況。

“對了,這個給你。”秦懷從駕駛座轉身,有見到趙思禮的雀躍,也有一些藏起來的小心:“家樓下新開了家花店,我挑了最好的一束來給你接風。”

趙思禮掃過去,還未開口,手機忽地震響。

他順理成章地挪開目光。

“花很美,只是配不上你。”聲音傳來的一瞬,趙思禮條件反射朝秦懷看了過去。

他沒戒備,已經将身體側回。花放在副駕,有些無人問津的凄涼。

趙思禮沒說話,視線投出窗外。

道路前後滿是來接送機的家屬,出租車強行變道,和後車發生了一些小小的争執。

“趙工。”

耳朵微有酥麻,趙思禮換了另一邊,聽見對面傳來聲音:“我等你電話。”

車裏冷氣打得十分充裕,秦懷避開之前那些不開心,故作輕松地同他說着一些街頭巷尾的小趣事。

漢城這幾年經濟發展迅速,原本荒涼的機場大道如今已經高樓林立,光是酒店就起了兩家。

見他興致缺缺,秦懷便換了個話題:“我托朋友從國外帶了個包,正好當結婚禮物送給美然。”

趙思禮不太搭腔,嗯一聲便不說話了。

趙美然小學在他家裏住過一段日子,跟秦懷比跟他親,結婚送禮無可厚非。趙思禮不欲将這個人情攬到自己身上。

“對了。”秦懷說:“之前說這趟順利的話之後會常去那邊,你現在腿不方便,這幾個月還需要過去嗎?”

“看上面怎麽說。”趙思禮回了條工作信息,退出聊天框,朋友圈更新了一條點贊提醒。

他一年到頭難得發兩次朋友圈,最新一條是初到海島那日拍的晚霞。

點贊來自林世桉。

他用趙思禮的晚霞換掉了之前的空白頭像,堂而皇之出現在他朋友圈下方。

秦懷還在找話,挑着輕松有趣的試圖引發趙思禮的共鳴。趙思禮擡頭:“你換表了?”

話音戛然而止。

窗外熱浪滾滾,趙思禮假裝看不見他陡然繃緊的身體,在适宜的氣溫裏閉上眼睛,享受着即将變得奢侈難求的安靜。

下了高架一路向南,開了大約一個半小時,到家天已經隐隐黑了。

錢雨心疼兒子,熬了湯一直等到天黑。

照顧得無微不至,盛了湯恨不得親自喂到他嘴裏。埋怨他不小心:“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次回來就別急着走,我給你好好補補。”

趙思禮給她夾菜:“哪那麽嬌貴,過幾天拆了石膏我就回去報到了。”

趙建于哼一聲:“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什麽。”

“你少說兩句。”錢雨嗔一句,接了丈夫遞來的碗,起身去給他盛湯。

晚飯後趙思禮主動去廚房洗碗,錢雨忙不疊過來接手:“你腿不方便,別弄這個。”

“沒那麽誇張。”趙思禮随口問:“我爸呢?”

“他去跟你秦伯伯下棋了。”說到這個,錢雨不由嘆氣:“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爸就那麽脾氣,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做父母的哪會坑自己孩子。”

趙思禮就着水龍頭沖掉手上的洗潔精:“聽說美然懷孕了?”

“你也知道了?”錢雨拿了毛巾給他擦手:“你二嬸不讓講,但那肚子一天天大了,哪能看不出來。”

讓他這麽一岔,自然而然便換了話題。

趙思禮在家裏住了一段日子,秦懷跟着搬回來。就是上班不太方便,每天早出晚歸,不常在趙思禮跟前露面,他爸媽倒是常來。

起初還有些尴尬,但見趙思禮對他們的态度和從前并沒什麽兩樣,言語間便開始打探他和秦懷目前的感情問題。

錢雨将切好的西瓜端起來,趙思禮順勢起身,拿打電話做借口躲出去買了包煙。

秦懷爺爺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前天去看過一回,去年還健壯的人渾身插滿管子躺在床上,瘦骨嶙峋已然沒了人樣。

人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勉強認人,小指無力勾着趙思禮的手,喉嚨裏發出咕咕的聲響。

老人想抱曾孫,起初并不願意秦懷找個男人,可趙思禮同樣是他看大的,跟親孫子沒什麽兩樣,手心手背都是肉,慢慢也就妥協了。

他時日不多,唯一的心願就是能在活着的時候看見秦懷結婚。

之前催婚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他既然答應了秦懷暫時将分手的事瞞下來,就不得不在某些時候同他做個樣子。

點上煙,碰見接孫子放學回來的鄰居。

小朋友去玩滑梯,她就在邊上家長裏短同趙思禮閑話。提到趙美然,挑剔她對象不講禮貌,見人都不會打招呼,接着話音一轉,誇趙思禮有眼光,懂投資。

“我昨晚跳舞回家碰見秦懷,開了輛新車,不便宜哦。”

這個趙思禮倒沒注意。

婚禮前,趙思禮去醫院拆石膏,順路去了公司一趟,路過茶水間時聽見幾個同事在裏面八卦,說瞿江郁的秘書又換人了,這次是個男人,也姓瞿,十有八九是看不慣他荒唐,派過來盯梢的。

瞿江郁消息靈通,趙思禮坐下沒幾分鐘內線就打了進來,讓他上去一趟。

肖雨探着頭,小聲說:“新秘書打聽你來着。”

意料之中。

趙思禮笑笑:“知道了。”

新秘書初來乍到,他的名字在趙思禮這卻早已如雷貫耳。他不認識趙思禮,趙思禮很早就知道他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公司的氣氛和平常有些不同。趙思禮假裝看不懂那些耐人尋味的目光,在瞿江郁門外見到了衆人口中不好相與的新秘書,也是瞿江郁口中的神經病弟弟。

雖然只是養子,戶口本上也沒有他的名字,可還是随着輩分取了新名字。

似乎是叫江裴,瞿江裴。

趙思禮大學時就見過他了,在一次聚會上,他過來帶走了爛醉的瞿江郁。也是那時,發現了他們之間不為人知的某些關系。

面對他的不加掩飾地打量,趙思禮也只是好脾的笑:“瞿總讓我來的。”

新秘書比他還小一些,眼睛毒得厲害,不知是看出趙思禮于他沒有威脅還是不将他放在眼裏,倒沒像對其他人那樣警惕到寸步不離,只是不理人,傲慢得可見一斑。

瞿江郁正因這位堪比祖宗的秘書而頭痛,見了趙思禮也擠不出什麽好顏色,趙思禮以為叫他過來是彙報工作進度,不想對方劈頭蓋臉只問了他一句:“怎麽跟林世桉攪一塊了?”

趙思禮一愣。

他知道了,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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