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場風波

馬場風波

殷玄和肖別鶴之後,是幾個面生的貴族男女,再之後,便是崔氏姐妹。

崔以晴穿粉色騎馬裝在前,崔以霏一身藍衣在後,這般出場方式,盧筠清不覺意外。

崔以晴處處要比過異母姐姐,無論學堂還是馬場,堅持在姐姐前面,彰顯她尊貴身份。

倒是崔以霏會騎馬這件事,比較讓她吃驚,她駕輕就熟的馬術和平日梨花帶雨的模樣完全不同。

一名英俊的少年騎馬跟在崔以霏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崔以霏雖未回首,卻有意識地勒緊缰繩,以使兩人的馬保持一致步速。

盧筠清不由想起,方才曾無意撞見兩人的秘密。

更衣室和淨手房都在馬場西側,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盧筠清淨手出來時,見更衣室外玉蘭吐蕊,便繞過去看。

最遠的一株玉蘭樹,後面是一叢半人高灌木,灌木後遍植香樟,枝葉繁茂,葳蕤清幽。

她仰頭細看白瓷般玉蘭花朵,耳邊飄來熟悉聲音。

“……母親要将我許給肖司空家的二公子……”輕柔哀怨,泫然欲泣,是崔以霏的聲音。

“你可中意他?” 一道焦灼的男聲響起。

盧筠清不由立在那處,她本不想偷聽別人隐私,想走又怕驚動這對鴛鴦,索性站定,一動不動。

同時豎起手指放到唇邊,提醒侍女桃葉,不要出聲。

桃葉是個聽話的,立刻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良久,灌木叢後再度響起女聲,“不,我與他根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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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不願意,我就會堅持到底,你放心,我會請父親再去府上遞拜帖,求求娶你。”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之前的帖子都被退回了嗎?”

“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我心意相通,一起堅持,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娶不到你,我寧願孑然一身,孤獨終老。”

男子的聲音決然有力。

崔以霏的心上人,究竟是誰?

盧筠清忍不住向香樟樹間張望,隔着這段距離,只能看見一藍一綠兩抹身影,彼此之間足有一丈遠。

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樹叢,分別從不同方向向馬場走去,她才松弛下來,從玉蘭花下折返。

盧筠清眯起眼睛,盯住那英俊少年。原來,他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為她解圍的城門校尉,石猶耀。

無論是誰,在清爽的石猶耀和卑劣的肖別鶴之間,都會選擇前者吧。

“若不是今日身體不适,我定要去馳騁一番。”裴雲舒在她身邊坐下,她今日來了葵水,午後便覺倦怠,在馬場的廂房小睡了片刻,面上還帶着倦意。

騎射是六人一組比試的,分男女,參賽者邊騎馬邊射箭,對馬術、射藝、應變的要求很高。

盧筠清馬術不精,只能羨慕地看着場上的人揮灑自如。

男子組,殷玄和肖別鶴、石猶耀在一組,三次射箭,殷玄皆正中靶心,且第三支箭還穿透了第二支箭,贏得滿場喝彩。

石猶耀也不差,兩次命中靶心,一次命中九環。

輪到肖別鶴的時候,箭還沒拿到手裏,他的馬卻忽然向前傾身,将他整個人從馬背上甩下,滾落一地泥土。

肖別鶴從地上跳起來,搶過一旁馬夫的鞭子,惡狠狠抽在自己的矮腳馬身上,一邊抽一邊罵罵咧咧,“狗日的畜生,畜生,居然敢摔本公子,本公子定将你拆皮抽骨,放血吃肉……”

前一刻還對殷玄大談風度禮節,此刻跳起腳來,罵得比販夫走卒還難聽。

盧筠清對肖別鶴的鄙夷更加三分,崔以霏是萬不能嫁給這種人的!

兩個跟肖別鶴處得好的青年公子上前拉起他,半哄半拽地将他帶出馬場。

裴雲舒以手捂住眼睛,嘆了口氣,生動诠釋三個字,“沒眼看。”

盧筠清忽然想起,平日跟殷玄形影不離的柳季景,今日竟沒出現。

“肖公子貴為司空之子,何以這般?”

裴雲舒扯出一抹譏笑,“肖司空樣樣都好,只一點,難過美人關,兩任夫人去後,将一個妾室寵上天,這妾室慣會捧殺,對自己的小兒子寄予厚望,卻将這肖別鶴縱成個不學無術的無賴。”

盧筠清覺得,這是個推銷官配的好時機。

“這樣看來,還是殷小侯爺和他身邊的柳公子,更穩重一些。”

裴雲舒皺眉看向她,“筠清,你跟我說實話,你莫不是看上那殷小侯爺了?還是說,你看上柳四了?”

盧筠清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裴雲舒嘆了口氣,“你長在姑母家,環境單純,兩位表兄又都是端方君子,故而不知這些公子哥的真面目。殷玄和柳四,一個馳騁沙場,一個才高八鬥,确是實情,只是咱們女子嫁人度日,還要看他個人品性。”

盧筠清好奇道,“他們二人,品性如何?”

裴雲舒果斷道,“一個刻薄寡恩,一個風流成性,都不是良配。”

“何出此言?”

“先說殷玄吧,自從承襲了他父親的爵位,頭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兄長趕出了侯府。雖說他這個兄長不成器,打了敗仗,損失我朝數萬精兵,但陛下已褫奪他襲爵資格,降為平民。聽說老侯爺最疼的就是這位嫡長子,要不是他沒了襲爵資格,這昌樂侯的爵位,恐怕還輪不到殷玄。”

原來,他還有位兄長。

“再說這柳四,打小就是個風流痞子,無論京城貴女,還是青樓歌姬,沒有他不撩的,你若是嫁給他,這輩子就算完了,下半生就等着跟各種女人争風吃醋吧。”

“阿雲對我評價之高,榮幸之至。”

身後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兩人面面相觑,回身看去,不知何時,柳季景竟站在她們身後。

他兀自伸了伸懶腰,将一雙手臂抱在胸前。

“不過,我可不記得我什麽時候撩過阿雲,對了,還有這位盧小姐。”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抓裴雲舒的發尾,裴雲舒似早有準備,側身閃開,抽出桌邊長劍向他刺去,他身形未動,只将手中扇子合攏,以扇骨去擋劍身,面上仍是一副閑散神态。

見兩人這般情形,盧筠清忽然福至心靈,他們應當是舊相識。

難怪裴雲舒一直“柳四、柳四”的叫他。

劍與扇僵持不下,柳季景忽然一笑,探過身子來,湊近裴雲舒。

“阿雲放心,你若是嫁給我,我必不會叫外頭的女人來煩你。”

裴雲舒一掌拍到他胸口,這一掌用了力,竟推得他後退兩步,方站住。

他臉上依舊挂笑,只說,“阿雲莫氣,我走便是。”

說着,便施施然向外走去,他穿一身寬袖輕衫,行走間頗有幾分飄逸灑脫,不像花花公子,倒像林中谪仙人。

“阿雲,你與柳公子早就認識?”

裴雲舒氣鼓鼓坐下,沒好氣道,“我祖上也是江州的,幼時随父回鄉探親,在柳府住過幾日。”

盧筠清心頭一喜,官配就是官配,竟然拿了青梅竹馬、歡喜冤家劇本,好嗑,她喜歡。

就在這時,場上傳來歡呼聲,定睛看去,原來又有人三中靶心。

這是女子賽回合,少有人能達此成就,盧筠清睜大眼睛去看,待看清勝者的面孔後,她震驚地站了起來。

是崔以霏。

那個總是跟在妹妹身後,看起來柔軟怯懦、動辄哭哭啼啼的崔以霏。

如此反差,叫人驚異!

裴雲舒一臉“我早就知道”的淡定,拉她坐下。

“我早就見識過以霏的射藝,其實她文章寫得也極好,我雖足夠努力,卻始終差她一點。就是這一點,卻是百般努力也難以追上,大概這就是天生的才華。”

“不過,她平日總是藏拙,大約是不想刺激崔以晴吧。”

在原來的世界,閨蜜也曾跟她探讨過這類問題,結論就是,有時候你明明沒做什麽、沒釋放惡意,但你的優秀對某些人來說,已經是一種刺激,會讓她感到不安和壓力。

“原來,崔以晴是嫉妒加自卑,難怪她對以霏敵意那麽大。”

“我聽說,要把以霏嫁給肖別鶴,也是崔以晴撺掇她母親的。”

“肖家與崔以晴的母家王家,本就有通家之好,肖大公子已婚,崔以晴又看不上肖別鶴,就想了這麽個無恥的主意。既全了她外祖家的情面,又能作賤以霏。”

世上竟有人能無恥到這種程度?

“今日倒是奇怪,以霏竟然展示了真實水平。”裴雲舒說着,站起身,“走,咱們去恭喜以霏。”

馬場上,石猶耀臉上挂着自豪的笑,隔着人群與崔以霏遙遙對視,視線相觸後又立刻分開,崔以霏的嘴角愉快地勾起。

這一幕落在盧筠清眼中,她忽然明白,崔以霏為何全力以赴了。

“對了,念純去了哪裏?”盧筠清忽然想起,自從騎射會開始,就沒見到盛念純。

“她說上午在溪邊吹了風,着了涼,去廂房休息了。你淨手那會走的。”

“煙樹”,裴雲舒轉身看向侍女,“安排這裏的廚子熬些姜湯,等念純起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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