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修改)

第十一章(修改)

眼見着那幫弟子與家仆宛如殺神般,将烏壓壓一群餓狼砍得慘嚎連天,宋昭一行人不禁目瞪口呆。但好歹危機解除,一幫人也是松了口氣。宋昭不敢耽擱,沖着身後的弟子命令道:“回林子,救其他弟兄!”便又領着人折返回去。

好在時間不長,吳允與二十名弟子雖皆挂了彩,卻都還撐得住。對面的狼群倒是折了十來頭。林外突起的刺目火光顯然打斷了他們的争鬥,那些狼在光亮中顯得有些瑟縮。

宋昭一幫人也顧不得愣怔的吳允等人,吶喊着便沖上去,三下五除二,将還沒回過神兒來的狼群,給消滅了個幹淨。

而林子外,仿佛為應和此處的勝利般,也傳來了歡笑聲。

吳允等人卻是一頭霧水。

吳允看向宋昭,問:“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宋昭托着他受傷的左臂,笑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如我們盡快回去,問問他們。”

林外沙地上,人們正在手舞足蹈。布料堆上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燒着,周圍是堆積如山的狼屍。汩汩地血水滲入沙地,在沙漠中洇出一大片,宛如一朵碩大的殷紅牡丹。血腥味與焦糊味交雜,令人聞之欲嘔。但沙地上的人們卻毫不在意。劫後餘生的萬幸與殺滅強敵的成就感交織,令他們的笑臉上挂滿了淚痕。宋昭吳允等人趕回去時,衆弟子忍不住圍了上來,又哭又笑,七嘴八舌地訴說着方才驚險的一幕幕。一衆人又是抱着哭成了一團。

宋昭在人群中尋覓着,終于發現褚赫正默默地站在外圍。他走過去,看到褚赫左耳幹掉的血跡和胳膊、腿上還滲着血的傷口,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說道:“辛苦你了。”

“沒什麽。”褚赫道:“多虧了徐小姐的計謀,我們才能擺脫危機。”說罷,将徐茋的計謀細細講與宋昭聽。

宋昭聽完,也是驚詫不已。徐茋此舉劍走偏鋒,雖計劃成功,卻多少有些運氣的成分在。萬一當時有人沒守住“大甕”,或狼群未受引誘“入甕”,那麽此處便是另外一幅慘不忍睹的景象了。一想起方才那千鈞一發的情狀,宋昭都禁不住心驚肉跳。

她小時明明是個十分循規蹈矩地孩子,如今脾性卻與過往大不相同。

宋昭暗嘆口氣,又問道:“她在哪?還有蘇小姐,兩人可曾受傷?”

“皆是小傷,大夫給上了藥,無大礙。蘇小姐受了驚吓,又累了,已被侍女帶去休息了。徐小姐嘛……在那裏——”褚赫尋摸了一圈,指着火堆旁道:“不知她在做什麽……”

宋昭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個半蹲的身影。他點了點頭,囑咐褚赫先行安排善後事宜,他則向着火堆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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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已不如先前那般旺,有一處布堆已被燒盡,露出個滿是灰燼的缺口。中間層層壘起的木箱早被狼群與牲畜撞得七歪八倒,外層被燒得黢黑,蓋子大開着,裏面的各樣陪嫁辎重散落在地,也已被燒得面目全非。再往裏走,是困在裏頭的幾十頭駱駝與馬匹。有十數頭只受了些輕傷,身上雖有血痕,卻尚能站立,正垂着頭低聲嗚咽着。而剩餘都是重傷或慘死的,身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徐茋正蹲在一匹倒地的馬身前。她衣服上沾了不少血,但衣服卻都沒有破口,想來血都不是她的。只有右手小臂處綁了塊紗布,應是褚赫先前說的小傷。

而她面前的那匹馬就要悲慘多了。它的後腿和臀部已被惡狼啃得露出森森白骨,但它竟然沒有死,還在“嗬嗬”地喘着粗氣,進氣已沒出氣多了,一雙長睫大眼蓄滿了痛苦而絕望地淚水。

這場景實在是恐怖凄慘至極,連宋昭都不忍卒睹。而此時徐茋則抽出腰間的短劍,将包裹的粗布扯了,以左手握住,往那馬兒脖子上一抹,那馬兒終于嘆息了一聲,就此閉上了眼。

宋昭有些奇怪。他記得,徐茋慣用右手,并不是左撇子,為何要以左手握劍?還不及細想,又被那短劍的模樣吸引住。

劍不過兩尺三寸,劍身澄明,劍刃如霜。劍脊略薄,劍莖極扁,瞧着不像是單用的,倒似是雙股劍中的雌劍。一側劍脊中央還泛着瑩瑩綠光,仔細分辨,原是鑲着一排細小的綠色寶石。如今這劍上還挂着血水,倒襯得此劍異樣地血腥。

不論怎麽看,這都不是凡品,但宋昭搜刮了腦中所能記住的所有江湖兵器譜上數得着的名劍,都找不出一個模樣與此相似的。

現下還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宋昭知曉徐茋方才那一下,是給這馬兒一個痛快。可她這還不算完,竟開始用手中的劍攪弄起那馬身上的爛肉來。

“你在做什麽?”宋昭終于忍不住問出聲。

徐茋擡頭看了看他,不答反問:“林子裏的都解決了?”

“嗯,那裏沒甚要緊的。倒是你們這邊,我方才聽褚赫說了,驚險無比。往後遇到此類事,還是等一等救援,最為穩妥……”

“……”徐茋望了他一眼,沒接話,低頭繼續用刀戳着馬屍上露出的白骨,半天回了個字:“好。”

宋昭倒愣了。

他與徐茋向來話不投機,溫言不過三兩句便要轉成鬥嘴。如今她如此乖順,倒教他不知所措。

“咳……”宋昭清了清嗓子,見她十分執着于眼前那死去的牲畜,便又問了一遍:“你在做什麽?”

徐茋回道:“先前我不是瞧着這些馬有些古怪?心裏總放不下,便過來查查。”

“哦,那查出了什麽?”宋昭好奇地也蹲了下來,望着那馬屍。

徐茋沒有接話,又忙活了好一會兒,突然用劍尖在馬的後門處捅了捅,剜出了一塊血肉。

宋昭別過眼去,竭力忍壓下惡心之意。

然而下一瞬,那塊血肉便被遞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帶着一股強烈的腥臭氣味,直沖他的鼻腔,令他幾欲作嘔!

宋昭猛地站起身來,踉跄後退幾步,有些着惱地道:“你做什麽?!”

但徐茋面上并無他預料中的惡作劇的笑意,反是極為嚴肅正經。

“你聞到了什麽?”

宋昭有些莫名其妙:“當然是臭味,還能是什麽?!”

徐茋又将那血肉朝他遞了遞,“還有呢?”

宋昭有些不情願地湊過去又聞了聞,這次,他意識到,刺鼻的血腥氣之下似乎藏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古怪香氣。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徐茋,徐茋也不說話,将那塊血肉扔到地上,用劍尖戳了個稀爛,随後在肉泥中,摳出了幾粒黑乎乎如老鼠屎般的東西。

“這是什麽?”宋昭問。

徐茋仔細瞧了瞧這些東西,最終道:“尚不清楚,等我搞明白了,再同你說。你先去忙吧!”

宋昭看了看她,點點頭,沒再多話,起身去找了褚赫、吳允,忙着善後了。

一番統算下來,随行仆從中死了幾十人,重傷輕傷者無數。護衛弟子倒俱是性命無虞,有十來個重傷的,不良于行,剩下的便大都是輕傷了。這些死傷也大都是前期遭遇狼群時慌亂之下造成的,及至衆人開始實施徐茋的計劃,死傷便少了許多。一時間,衆人對徐茋誇贊感激不斷,有些聰明的,已開始懷疑這位侍女的身份。

而除人之外,辎重與陪嫁卻是損耗殆盡。牲畜也幾乎全軍覆沒,只留下十餘匹尚能行走的駱駝與馬匹,卻也馱負不了多少東西了。

人們對于勝利的興奮與喜悅很快消退,而面對滿目瘡痍時的不安與茫然讓他們不知所措。好在宋昭與吳允臨亂不懼,指令一個個傳達下去,衆人按令行事,一切倒也處理地有條不紊。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該收殓的被收殓,該醫治的被醫治;尚未被燒盡燒壞的辎重與陪嫁被重新歸攏起來,只有少量放到了駱駝背上或馬車上,其餘大部分卻是放到了褚赫帶人臨時砍劈胡桐木做成的推車之上,由無傷或輕傷的人推行;狼屍與牲畜屍體被堆成一堆,一把火燒光了,以防血腥味再招引來其它不得了的東西。

一切安排妥當,一行人星夜開拔,沿着弱水繼續向北行進。經此一事,這片商旅曾十分鐘愛的胡桐林,已成了極為兇險之地。沒人知道何時會再有野獸來襲,衆人不敢在此久留。

但因才與狼群大戰一場,又是連夜趕路,衆人自午後便未再進食,身體已虛弱不堪。又兼夜間酷寒,即便身上裹了好幾層裘皮也耐不住四肢僵冷。直至天邊露出魚肚白,宋昭下令就地紮營休息時,一行人才走出不到十裏地。

衆人草草吃了些東西,便紛紛鑽進廬帳歇息了。不多時,又有啜泣聲傳出。昨夜忙亂,衆人皆無暇傷悲。如今終于逃脫險境,衆人放松之下卻是悲從心來。一時間,營地裏竟是一片凄風苦雨。

宋昭穿梭在廬帳之間,聽得心裏滿不是滋味。

因狼襲之事蹊跷,又損失了恁多人力物力,需得早日告知風雷堡以及上呈朝廷。是以宋昭去找了陸郎官,請他畫了幅地圖,準備着一隊機靈的弟子按着地圖先行去居延傳信。

自陸郎官廬帳中出來,他又在營地中轉了一圈,卻是一片悲聲切切,聽得人揪心不已。宋昭暗嘆了口氣,心事重重地踱回自己的廬帳。才掀開帳簾,就見一身清爽地徐茋正坐在獸皮毯子上,與褚赫聊着天,還一臉關心地望着褚赫被狼爪抓傷的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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