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彼時他們已驚動了堡門內守衛的弟子,宋昭原先藏身的望樓上的弟子也大驚失色,不敢想象自己身遭竟藏了人。十數人飛快将四人團團圍住,一陣呼喝,刀劍差點便要招呼過來!
恰有一人及時出聲:“莫動!”
衆人回頭一瞧,卻是那位牟羽的近侍小齊,已自堡牆樓上下來,撥開衆人,對四人道:“請跟我來。”
四人跟着他上了樓梯,進了堡牆樓。
樓內二層,是個小型的議事堂,門外便是牟羽和吉言所在之處。幾人在裏面,仍能聽到堡外的鞭笞之聲,與樊立的惡言惡語。
徐茋滿面怒色,蘇餘恩也已按捺不住,兩人眼瞧着馬上就要沖出去!
小齊立即開口阻攔道:“貴客稍安勿躁,先生讓奴傳話,他有辦法保柔巒姑娘性命無虞,只是現下不得不吃些苦頭。但若貴客此時現身,柔巒姑娘便會活不過今夜!”
徐茋和蘇餘恩都明白,一旦她們出現,幾乎就坐實了柔巒夥同風雷堡挾持的罪名。只是柔巒受此羞辱,兩人同為女兒身,感同身受,心中憤恨不已。但經小齊一番提醒,心中再怒,也不得不強行忍耐下來。
小齊繼續道:“先生還說,今夜樊都護攻破風雷堡,是勢在必行,因此幾位貴客需得盡快轉移。此樓中有一密道,通往外面,幾乎無人知曉,奴現就帶幾位逃出。”
“可是,我們走了,你們怎麽辦?就這樣坐以待斃?!”蘇餘恩忍不住問道。
小齊回道:“時間緊迫,容奴在路上詳說。咱不能再待下去了,先走再說。”
說着,快步走至堂中靠牆邊的樓梯圍欄旁,手指劃過扶欄,停在一處,向內一按,只聽“咔嗒”一聲,随即便是一陣“轟隆隆的”悶響,在這堡牆樓二層連接一層的左側牆面上,一個五尺見方的洞口緩緩顯出,洞內黑黝黝的,什麽也瞧不清。
宋昭恍然道:“方才你同你家先生突然出現在堡樓之上,便是從這密道過來的罷?”
小齊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諸位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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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燃起個火折子,領在頭前。
宋昭幾人跟在後面,一入洞口便瞧見了狹長的石質階梯,一路向下,延伸到黑暗之中。
身後的洞口已緩緩關閉,幾人繼續向下行去。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石質階梯終于變成了平緩的狹道。這密道與他們來時的那條相似,但要窄小許多,如宋昭和褚赫兩個高個兒,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前行。
再前行數十步,出現一岔口,小齊一邊領着幾人朝着左邊的岔口走去,一邊道:“右邊的岔口是通往先生的宅院的,只有這邊的岔口才能通往堡外——現今風雷堡雖有反叛嫌疑,但并未坐實。先生的意思是,只要貴客安全出堡,我們也不會抵抗,任樊都護進來查探便是。未查到諸位的蹤跡,他心中理虧,自然也不能太過分,想來大部分人都只會被軟禁或關押,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像牟先生、吉言他們,樊立恐怕不會輕易放過罷……”宋昭道。
小齊面上露出憂慮及無奈之色,但仍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薄谷呢?”徐茋突然問:“怎麽一直沒瞧見他?”
小齊回道:“先生早前已派他和原先留在居延城外的風營弟子,去往甘州了。”
“禦金門?”
“是的。先生希望薄谷營主能從禦金門入手,查出什麽,或可解風雷堡的困境。”
“只怕一時半刻也查不出什麽,要解風雷堡的燃眉之急,尚不能夠。”
“居延的裴郡守,不會坐視不管的。”小齊又道。
宋昭看了他一眼,問:“這怎麽說?”
小齊只道:“具體的奴也不知。但先生曾告訴奴,裴郡守并不是個只會和稀泥的平庸之輩,大事上,他拎得清。”
聽了他的話,宋昭确信,在他們來風雷堡之前,牟羽等的,就是裴琢。
密道一側,突現一扇小門。
小齊推開小門,露出個類似儲藏室的空間,裏面堆滿了各種包裹。
小齊翻出五個來,自己留了一個,又将其餘的遞與四人,道:“裏面有厚衣與吃食飲水,可維持十日。諸位收好。”
四人謝了,背上包裹,跟着小齊繼續前行。
宋昭問:“這條密道通往哪裏?”
小齊回道:“通往離鞮汗山口數裏外的一處荒廢村落。當時為了方便牟先生查探鞮汗山概貌,才建了此密道。”
宋昭心中一動,但沒有多說。
幾人步伐極快,如此又行了約莫一個時辰,終于走到了密道盡頭。小齊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尋到一個突起,一按,只聽“咔噠”一聲,側方牆壁突現一暗門,一旋轉,露出個洞口,裏面是個向上的土質階梯。
幾人拾級而上,待小齊撥開盡頭掩映的雜草,幾人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狹小的山洞之中。
出得山洞,一陣狂風掠過,吹得幾人寒毛一豎。
朦胧夜光之下,前方是一片斷壁殘垣,蒙着一層厚厚的黃土。寒風穿梭其中,發出尖利戚悚的怪叫。
小齊介紹道:“此處村落是在漠海之戰中摧毀的,之後西戎不斷侵襲,便未再重建。南邊不遠處,有寧寇軍的巡邊營駐紮。向北直行二裏半,便可到鞮汗山口——現在是黑夜,若在白日,各位是可以看到鞮汗山的。”
宋昭點頭。北方有個巨大的綿延黑影,任誰都無法忽視。
“諸位後續可自行回居延城,奴無法繼續護送,望見諒。”
“你要回風雷堡?”蘇餘恩問。
小齊搖頭,道:“先生吩咐,奴要進鞮汗山口尋找堡主。”
“什麽?!”四人皆驚。
“鞮汗山口內危險異常,過去數以百千計的人都命喪在裏面,你一個人去,不是送死麽?”徐茋皺眉道。
小齊道:“堡主不回,風雷堡便永無翻身之日。縱知是飛蛾撲火,奴也要去試一試。除此之外,我們雖對這鞮汗山口不熟悉,但根據幸存者的口述,以及對周遭地貌天氣的研究,先生也推測出些需要小心的要點,或可助奴避開一些危險……”
“我倒是另有個主意。”宋昭卻開口道:“不如你幫忙護送蘇小姐與徐茋回居延城,而我與褚赫,替你進鞮汗山口尋白堡主。”
徐茋和蘇餘恩齊齊看向他。
小齊面露驚訝與猶疑,“這……”
宋昭嘴角一勾,笑道:“你也不必裝了。風雷堡密道四通八達,堡樓這條只能通向這裏或者你家先生的宅院?我不信。是你家先生出的馊主意,要你引我們來這裏,再教你使一出苦肉計,令我們心中過意不去,才好同意一起進鞮汗山口罷?如今風雷堡被樊立給圍了,也只有我們幾人尚有餘力可進去找尋白堡主,對麽?”
小齊亦笑了,垂頭道:“少堂主英明,先生也說,幾位其實很快也能明白他的用意。只是,尋找堡主之請,實在有些強人所難,先生不好明說,只得命奴裝一裝。先生還說,若幾位不點破奴,那便是不肯相幫,也不必多說什麽了;但若點破了奴,那必然是肯幫的。”
宋昭嘆息道:“你家先生,還真是擅于揣摩人心。白堡主如此器重他,也是對的。今日之局面,白音的下落,确然是關鍵,我也不想坐視不管。但蘇小姐她二人,安危重要,不可涉險,還要請你将她們送回居延。”
“我不回居延,要去鞮汗山口,那便都去!”蘇餘恩卻是斬釘截鐵地道。
宋昭頭疼道:“小祖宗,你且讓我省點心罷!那鞮汗山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進去了,我與褚赫尚不能自保,又怎麽護得住你?你與徐茋且回居延城,正好你師兄他們快到了,你将事情原委告知他們,也好解除誤會、讓他們助風雷堡一臂之力啊!”
蘇餘恩搖頭。“我回去了,師兄也只會将我拘起來,我什麽都做不了。既然我們都已經到了山口附近了,沒有返回的道理。倒不如搏一搏,說不準,就真的找到白音了!”
徐茋在一旁“唔”了一聲,道:“你腦子雖不算靈光,但也不是榆木疙瘩不可教。真到了危急時刻,說不準還能幫上忙。”不顧蘇餘恩的怒目,又轉頭道:“宋昭啊,‘一虎勢單,衆鳥遮日’,即便是三個臭皮匠,也能頂上個諸葛亮了。我看,咱也不必分散開,一齊進去罷!”
宋昭見她也如此,哭笑不得。“那個地方,只怕我們都進去了,也不見得多幾分勝算。何不留住性命,再想後招?”
“若真的喪命,那便是天意不可違,沒什麽可說的。”徐茋灑然笑道。“況且,既然西戎人可以暢通無阻,那必然有安全通過的法門,只不過我們還未找到罷了。”
宋昭見她們如此堅持,也只得作罷。
小齊朝着四人行了個大禮,恭敬道:“諸位大恩,風雷堡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