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那麽好看幹什麽?

第16章 長那麽好看幹什麽?

“林西圖!林西圖!”

“林西圖——”

電腦屏幕上,一身紫旗袍的春麗怒吼一聲,向前突進,一氣呵成地朝對手放出回旋鶴腳蹴,雙方的血量立刻降到了差不多相同的位置,只差關鍵一招就能分出勝負。

林西圖握着手柄,仔細盯着敵手玩家的動作,手心裏漸漸沁出了汗。

“林西圖——林西圖——你在不在!”

對面的RYU謹慎地向前假踢了一下,林西圖上了當,剛想操縱春麗做防禦動作時,不料對方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釋放了一個升龍拳,緊接着是波動拳、龍卷旋風腳,春麗被打得節節敗退,血量驟降,最終尖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K.O.!”

林西圖憤怒地甩下手柄,打開窗戶,看到還穿着小學校服的秦瀚宇正站在別墅下,吼得滿臉通紅。

“幹嘛!今天不出去玩,我《街霸》才打了兩局!”

“不是……”秦瀚宇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林西圖,你哥又跑出去了,我剛剛在雲頂公園那裏看到他……”

聽到後一句話,林西圖在心裏“靠”了一聲,立馬穿好拖鞋往樓下跑。

怎麽又在他打游戲的時候跑出去了!

今天方裴勝和林沐菡都沒有回來,晚上只需要準備兩個孩子的晚餐,這對廚房裏的阿姨來說反而是選擇最困難的一天。

林西圖在餐桌上的喜好很明顯,愛吃土豆和豆腐,不愛吃魚肉和蝦,但方知銳就不一樣了。

從三年前方知銳漸漸開始下樓吃飯時,阿姨就從來沒猜準他喜歡吃什麽過。長了那麽高的個子卻吃得不多,什麽都只夾一點,慢吞吞地嚼。

林西圖自己不愛吃蝦,是因為懶不願意剝殼,但每次看到方知銳碗裏只有兩棵青菜,怪可憐的模樣,即使他在心裏默念了幾百遍方知銳自己有手有腳,最後還是忍不住沉着臉剝兩只蝦放在他碗裏。

“阿姨,我哥他怎麽又跑出去了!”

廚房裏的阿姨聞言一驚,擦着手出來:“剛才小陳才在二樓的琴房裏看到他,什麽時候出去的?”

“不知道,我現在去找。”林西圖在玄關飛速地換好鞋,打開門往外沖,“晚上的雞湯多放點香菇,我哥愛吃……”

秦瀚宇還等在門口,差點被跑出來的林西圖撞飛。

“喂,你真去找你哥啊!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真的跑丢啊……”

林西圖頭都沒回一下。

“別管我了,下次再跟你打游戲!”

秦瀚宇口中的雲頂公園位于這片別墅區的中心,裏面給孩子和大人的娛樂設施都做得不錯,旁邊還有兩片足球場大小的草坪。

東邊就是流經整個A城的泗河,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的風景都很漂亮,別墅區的不少富人喜歡在周末到大草坪上露營,小孩子也愛在放學後聚到公園裏玩。

林西圖不喜歡,他只喜歡在放學後躲進房間裏打游戲,但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方知銳開始下樓活動後,那個比他還能躲房間的人突然開了竅似的,總喜歡走到那個公園去。

方裴勝不允許方知銳走遠,但派出去跟随的保镖最後都會被他甩掉。林沐菡和方裴勝都沒辦法,最後只能讓林西圖跟着方知銳,畢竟方知銳從來不會甩開弟弟一個人走掉。

叛逆的心思上來了,林西圖有時也覺得方知銳麻煩,畢竟連他周末到秦瀚宇家玩游戲也要帶上方知銳。

秦瀚宇的姐姐秦如令還區別對待,只讓方知銳聽她練大提琴,其他人都不讓,憑什麽?就因為他是個矮冬瓜,連他哥一半的個子都沒到嗎?

方知銳這幾年又長高了好多,像一棵立在雨中的青竹,大多數時候還是保持沉默,在房間裏自顧自拼拼圖,那些拼圖從林西圖小時候拼到大,已經占滿了整個床頭的牆壁。

一想起小時候那些糗事,林西圖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也不再粘着方知銳了,走廊盡頭那間昏暗的房間裏在這些年好像又恢複成了以往的冰冷陰沉。

有個自閉症哥哥不是一件光榮的事,至少對還是小學生的林西圖來說不是。

這個年紀的小孩愛拉幫結派,嘲笑林西圖家裏有個傻子,每次把林西圖惹惱了打了一架才肯閉嘴。

我哥才不是傻子,林西圖打完架抹着眼淚,帶着點怨氣想,也可能是傻子,但他私底下肯定比誰都聰明的。

可每次方知銳拿那雙黑沉沉的眼看過來時,林西圖心口總是酸酸的,想離他遠遠的,又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獻給他哥。

正值傍晚,雲頂公園裏全是尖叫着在滑梯上上蹿下跳的小孩,林西圖在那群矮冬瓜裏一眼看到了方知銳,他被幾個高中生圍在中間,眉眼陰郁。

這幾個高中生無非都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平時除了逃課去酒吧獵豔就是在躲在雲頂公園裏抽煙打牌,愛惹是生非,什麽都敢做。

三個男生叼着煙,吊兒郎當地背着書包,拾起地上的碎石塊往方知銳身上扔,一邊大笑着罵他是啞巴王子,在等一個傻子老婆娶回家生智障小孩,老了連路都不會走。

方知銳一動不動,也不說話,任由尖銳的石子砸在自己身上,只冷冷地盯着那幾個男生,像座沉默的雕像。

林西圖遠遠看到那群人欺負他哥,心裏騰地起了火,撿起地上的木枝沖過去,怒吼道:“滾開!誰允許你們欺負我哥了?!”

他擋到方知銳身前,舉着木枝威脅道:“有本事就來打我啊,這裏有監控,看誰打了以後能走出這個公園!”

“又是你,矮冬瓜。”

幾個男生被林西圖的架勢吓了一跳:“你是你哥的保姆啊?天天跟着他,只有傻子出門才要人看着,你哥不是傻子是什麽?”

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小學生是真敢打,還會咬人,打不過會耍小聰明,叫保安來把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讓他們的爹知道了一頓好揍,抽傷至今還留着。

能住在這個別墅區的人背景都硬,不是随便就能惹的。

“你再罵他是傻子試試看!”林西圖氣得滿臉通紅。

三個男生對視一眼,率先妥協了,罵罵咧咧地往回走。

林西圖松了口氣,丢掉手裏的木枝,樹皮上黏糊糊的全是他的手汗。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方知銳把目光從那三個男生的背影慢慢挪到林西圖的後腦勺,瞳孔裏陰沉沉的霧氣慢慢消散,露出裏面那汪黑夜裏平靜的湖水。

背在身後的手裏,那把已經露出刀鋒的小刀重新縮回了袖子裏。

“哥,你沒事吧?”林西圖轉過身,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還沒等方知銳回答,他又嘟囔着問,“怎麽又跑出來了?”

“咱們現在回家,等會兒要吃飯了。”

方知銳微微皺眉,吐出一個字:“不。”

“……不回家,那你要去哪裏?”

方知銳不說話。

林西圖跟他對峙了一會兒,忽然感到一陣清淺的青檸味襲來,一只冰涼的手落在他脖頸側,指腹有些粗粝,劃過肌膚的觸感讓林西圖吓了一跳,輕輕打掉了方知銳的手。

“你、你幹嘛?”

方知銳看了看自己的手,臉上沒什麽表情,又指了指林西圖的脖子。

“汗。”

“哦、哦……你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林西圖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脖子,把那塊皮膚都搓紅才罷休。

方知銳不肯回家吃飯,林西圖也沒力氣硬拖他回去,只好又問了一遍:“那你想去哪裏?”

方知銳沉默了幾秒,才慢慢地伸手指向泗河邊的木頭棧道。

“那裏。”

那是一條平時供這裏的居民吃完飯出來散步的木頭走道,欄杆外的泗水這個季節已經開始有浮萍泛濫的跡象,就連中央的河水都是綠色的,根本沒什麽好看的。

但是他哥的世界就像潘多拉魔盒,裏面全是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說不定能看到河水裏的草履蟲在找東西吃。

林西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從褲子口袋裏扯出一條紅繩。

紅繩一頭系在方知銳的手腕上,另一頭系在自己的手上,這樣兩個人就能綁在一起,誰都不會走丢。

這條紅繩還是林西圖拿以前的平安鎖項鏈改的。

林沐菡一開始擔心方知銳會像甩掉那些保镖一樣甩開林西圖,然後自顧自走遠,于是買了根兒童防走失的手環系在兩人之間。

這個手環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伸縮的彈簧繩很長,兩人一隔遠就會發出嘀嘀嘀的警報聲,被秦瀚宇嘲笑了很久,說林西圖看上去才是容易走丢的那個。

方知銳也不喜歡這個手環,在一次出門後就把手環扯斷了,林西圖只好拿紅繩頂上。

畢竟他哥心情不好時是真的會悄無聲息地突然失蹤,林西圖最怕一回頭看到背後空空如也的景象。

還沒來得及取下的平安鎖系在兩只手之間,随着搖晃叮叮當當作響。

方知銳的手已經和林西圖記憶裏的完全不一樣了,膚色白皙,皮膚下的靜脈猶如藤曼蔓延。

他的手指纖細而修長,骨節因為瘦削而分明,但指腹下有一個個薄薄的繭,那都是日夜彈琴留下的。

林西圖還帶着點嬰兒肥的手這下顯得完全不夠看了。

長那麽好看幹什麽?林西圖诽腹着打好結,擡起頭時看到方知銳垂着眸,纖長的睫毛如蝶翼,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陰影。

好像風一吹,那只蝴蝶就要起飛了。

林西圖看呆了,站在原地不動。

方知銳不明所以地和他對視。

林西圖回過神,臉色有些發燙。

他覺得自己此刻的情态肯定就像秦瀚宇看到隔壁班那個總是紮雙馬尾的班長一樣造作扭捏,但是這麽比喻好像也不太正常,要怪就要怪他哥為什麽長這個樣子,搞不好會被壞人騙走。

不,應該是他把壞人騙得團團轉。

“走吧。”林西圖悶聲道,和方知銳一前一後往河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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