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紙性戀的我無所畏懼
“永無鄉”(Neverland)馬戲團。
大約成立于六年前,在全國各地舉行巡回演出的自由馬戲團。名字顯然是來源于《彼得·潘》中的虛構地名,在不同版本中,Neverland也被翻譯為“夢幻島”、“烏有島”或者“虛無島”。從喻義上來說,一般認為它意指“孩子們永遠不會長大的避世之地”。
聽起來充滿了浪漫旖旎的童話氣息,但結合眼下情形,只是平白地讓人感覺不寒而栗。
包括後勤人員與臨時工在內,馬戲團團員共有四十人左右。團長名叫平坂一也,36歲,獨身,畢業于藝術類大學,雙親已故。大學畢業後曾在全國各地游歷,無違法犯罪記錄,也沒有什麽值得矚目的經歷。
從前年冬天開始,馬戲團與劇院之間簽訂了長期合作協議,自此常駐東京,恰好與“安心學校”出現的時間相吻合。
除此之外,我們無法從公開平臺上獲知任何情報。就連其中一部分團員的真名與身份履歷,由于登記信息不全,目前我們都無從查證。
——簡而言之,這次該輪到戶籍科的同事們寫檢讨了。
針對如此一目了然的異常狀态,異能特務科經過徹夜研讨,考慮到失蹤少年的人身安全,最終決定暫時不與對方正面接觸,以免打草驚蛇。相對地,我們将對馬戲團進行秘密搜查,暗中尋找他們與星島家一案存在關聯的證據。
雖然劇本看上去很像抄襲(以驚悚懸疑聞名的)黑執事,但事實如此,也只有硬着頭皮查下去了。
馬戲團下一次公演的時間,就在明天。
……
“因為搜查一系正在負責兒童誘拐案的追查,本次針對馬戲團的搜查任務,由二系與三系共同執行。有什麽意見嗎?”
科長宣布這一決定的同時,在場大多數人都發出了“诶~~”這種明顯意見很大的聲音,不過科長只當沒有聽見。
不愧是和稀泥領域的職業玩家,簡稱泥家。
眼看着兩系合作已成定局,辦公室內一時間群情激憤,民怨沸騰。只有貞德alter初來乍到,螢丸對職場勾心鬥角的黑暗面全無知覺,兩人齊齊向我投來疑惑的視線:
“怎麽,這是什麽情況?解釋一下,Master。”
Advertisement
“茜,大家和三系的關系不好嗎?看上去好不情願啊。”
“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麽大事……”
我心煩意亂地抓撓着長發,感覺一個腦袋瞬間膨脹成了三個。
“這麽說吧,我們異能特務科有十來個對策部門,上到殺人越貨,下到偷雞摸狗,每個搜查組都有各自的管轄範圍。其中,搜查一系負責處理‘組織集團犯罪’,是名副其實的精英部門,我們二系和三系、四系都屬于‘刑事重案組’,負責的範圍是殺人、傷害、綁架以及性犯罪等等。”
換句話說,也就是職能沖突。
特務科分配工作的原則極其簡單,一般來說都是“誰有空誰上,誰愛上誰上”,堪稱佛系辦案,随緣上班。盡管如此,各組之間依然免不了相互攀比,暗搓搓鉚着一股勁兒,在功勞和破案率上争得頭破血流。
對于普通市民來說,這種警察系統內部的競争有益無害,反正最後都會怼到犯罪者頭上。但對我來說,來自同僚的關注和敵意就令人煩不勝煩了。
——誰TM想跟你們別苗頭啊,老子眼裏只有錢好不好!!
“你們也看得出來,搜查二系除了我以外,都是混吃等死的鹹魚。而我是一條努力翻身的鹹魚。”
“茜,鹹魚翻身也是鹹魚哦。”
螢丸仰視我的眼神中寫滿率真,這份率真令我心如刀絞。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對升職加薪漠不關心,唯一的理想就是少加班,多摸魚。也許是因為心态健康、勞逸結合吧,大家一旦投入工作就會馬力全開,工作效率反而很OK,科長也對我們二系十分器重。”
“啊,原來如此。”貞德流露出些許了然的神色,“所以才招致了隔壁三系的嫉恨是嗎?”
“也說不上嫉恨吧……大家都是搜查官,該幹活的時候還是一樣埋着頭幹,不至于互相使絆子。不過,一旦我們二系陰差陽錯立了大功,對方就會在一個月內陰陽怪氣,處處找茬,變着法兒膈應我們。上次還有人偷偷拿走了螢丸和岩窟王的帽子,戴在兩條哈士奇頭上呢。”
回想起剛入職那會兒遭人背刺的經歷,我難免有些心頭火起,很想像岩窟王一樣抽根煙冷靜一下。
“最後我好不容易制服了哈士奇,但帽子被它們啃得夠嗆,實在是不能戴了。alter親親你說,這都叫什麽事兒。”
“咦,是這麽回事嗎?難怪茜給我買了新帽子。”
螢丸恍然大悟般圓睜雙眼,岩窟王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地吐了口煙圈,多半是覺得與他們較真都很掉價。
而最激動的還要數貞德:
“不是,這完全是被嫉恨了吧?!而且意外地令人火大啊,這種小學生級別的找茬手段!!我說Master,人家都挑釁到這種地步了,你該不會一直忍氣吞聲吧?”
“怎麽可能。”
我坦坦蕩蕩地一挺胸膛,“我告訴科長‘這是法國定制的高級帽子’,向三系索取了相當于實際價格十倍的賠償,賺了九倍差價,并且熱情歡迎他們下次再來。先撩者賤,很公平吧?”
“…………你是魔鬼嗎。”
貞德小聲嘟囔道。
“她一直都是。”
岩窟王小幅抽動着肩膀笑出聲來,“Master很有成為複仇者的資質,以後你也會見識到的。”
“當然了,三系也不是人人都那副德行。以吃瓜著稱的瓜太郎先生也在那裏,我和他關系不錯,有機會可以認識……”
我剛介紹到這裏,便只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淩亂嘈雜的騷動,依稀有争執吵嚷之聲,其間也夾雜着一兩聲壓抑的女性尖叫——好像是偶像見面會現場特有的那種尖叫。
“怎麽,三系的同事來了?”
我推開椅子站起身來,踮着腳尖努力地探頭張望。
大概是見我這副模樣太過滑稽,與我身高相仿的貞德alter上前一步,雙臂一擡,不費吹灰之力就将我整個人舉了起來。
……真不愧是筋力A呢,alter醬。
越過黑壓壓一片攢動的人頭,我再清楚不過地看見了來人面孔。
其中一人正是我方才提及的“吃瓜路人”山田瓜太郎,據說他從十八歲開始以瓜為主食,一直兢兢業業地吃到了二十八歲。此人面貌清癯,體格清瘦,膚色白裏泛青,周身彌漫開一股清逸出塵的仙氣,連走路也是輕飄飄的,好似腳踏着一朵祥雲。
“這哪兒是什麽路人,這是位修仙有成的道長啊。”
有同事交頭接耳地嘀咕道。
而我則是大大松了一口氣:“太好了……”
要知道,這位瓜先生在三系算是數一數二的好說話,為人和善可親,口頭禪是“我覺得還好啊”,從未與我們二系起過沖突。若是由他代表三系參加行動的話,至少不必擔心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暴打自己人。
難怪剛才有人尖叫。試問,誰不喜歡仙風道骨的好男人呢?
以及,在瓜先生身後的是——
“我不能接受!”
猝不及防地,平地裏響起一道炸雷似的粗魯男聲。
“論資歷、論實績,我哪點比不過她?科長太偏心了,憑什麽要三系對二系低頭,要我們聽從柚木的指揮?上次敲詐勒索的賬我還沒跟她算呢!山田先生也是,你真的一點意見都沒有嗎?!”
“呃,沒有吧?我覺得還好啊。”
沖瓜先生放聲怒吼的是一名約摸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我不清楚他的姓名與異能,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偷帽子也有這家夥的份,而且他笑得特別大聲。這位暴躁老哥今天越發暴躁,整個人像是“血氣方剛”四個字成了精,過剩的血氣化作一條條青筋,從他頸側與額角的皮膚上凸顯出來。
聽他們的弦外之音,本次行動似乎由我擔任指揮。而我的職責是與夥伴們一同潛入馬戲團,據說三系也會派人協助,莫非這兩人就是我的隊友?
(瓜先生倒是不難理解,但那位暴躁老哥的異能究竟是……)
“哼,算了。反正我不會聽從柚木差遣,刀劍的話倒是随便。讓他倆去不就行了?”
仿佛要回應我的疑問一般,只見青年身後人影一閃,一左一右兩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邁步而出。
“……?!”
沒有任何先兆。一切只發生在彈指之間。
就像是青年投落在牆壁上的影子化為實體,又像是春日裏微寒的空氣凝凍成形。或者,更加直截了當地說——
是原本處于靈體狀态的存在,解除了他們透明的、掩人耳目的僞裝。
“初次見面。”
蓄着及肩銀發的少年伏下眼簾,聲色也像是早春時分的空氣一樣缺乏熱量。
“骨喰藤四郎。請多指教。”
而在另一邊,黑發紅瞳的少年一眼就認出了(像個傻子一樣被貞德高高舉起的)我,立刻輕松愉快地揮手道:
“好啊柚木,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了。這次我們會代替主人參加任務,請多指教咯。”
就在少年——加州清光以友善口吻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我注意到他身後的青年面色一沉,幾乎是不加掩飾地咬緊了牙關。然後他一語不發,原地來了個僵屍般直挺挺的向後轉,大踏步拂袖而去。
“等一下!”
瓜先生步履如風,緊跟在他身後窮追不舍:“異能者本人不在場,這像什麽話?你的刀劍不如柚木那樣強韌,如果受傷太重,他們真的有可能消失啊!異能者必須把握情況,命令他們及時撤退……”
“無所謂,我也不需要弱小的異能。消失又不是死,以後還會被其他人召喚的吧。”
我:“……………………”
頃刻間,三百篇○站暗黑本丸同人如同三百匹草泥馬,從我腦海中殺氣騰騰地呼嘯而過。
(清光,留在那邊真的沒問題嗎……)
不對,話說回來。
清光居然是這家夥的刀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他長得像個濃眉大眼的火影忍者,沒想到居然是個審神者,失算了!!
“柚木?怎麽了,那副表情。”
清光雖然略顯失落,但轉向我時依然神色從容,大概只當我和他家主人是普通的競争對手,從未想過我們之間還隔着名為“金錢”的血海深仇。
“該不會,只經過一天就把我忘了?”
“…………啊?呃、哦。沒有沒有,我都記得。我們好有緣啊。啊哈哈哈。”
我連忙打個哈哈蒙混過關,然後一躍跳下地來,背轉身一手一個攬住貞德和螢丸——由于身高原因,岩窟王我可能只夠攬到腰,在公共場合影響不太好——向他倆發出痛心疾首的哀號:
“錯了錯了,我完全搞錯了!這根本不是我擔和我同擔結婚,而是我擔落到了對家手裏,這個對家很明顯還超絕過激diss我!!也對啊,畢竟他們被我坑了十倍的帽子錢啊!!所以我該怎麽辦,作為一個合格的粉,我是不是應該和清光保持距離,以免對家遷怒他??”
“……你講的話我有一半以上都聽不懂。不過我聽懂了,你确實想泡他。”
貞德冷着臉道,“你怎麽不去死一次呢?順便一提,初始刀的話我是山姥切國廣派的。”
“咦,是這樣嗎?!”
“沒想到加州和骨喰也在這裏,真好啊。”
螢丸歪着腦袋開口,一開口就把樓歪到了太平洋,“不知道國俊和國行在不在?要是能見面就好了。”
“不,重點不是那個……雖然讓你們來派一家團聚也很重要……”
不行。
這些刀劍完全意識不到人類的恐怖。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忽然只見貞德alter眼角一彎,那副“垃圾禦主見異思遷”的嫌棄表情立時煙消雲散。帶着一抹給人以虛幻印象的笑容,她毫不客氣地朝我辦公桌上一坐,偏過頭居高臨下地望着我道:
“Master。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呢。”
“哈?”
不,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社畜玩家而已吧。
“很奇怪啊,居然會關心我們這種‘異能生命體’。聽好了,我們既不是真正的從者,也不是真正的刀劍哦?對你來說,我們應該是幻想中的存在,是你的手牌,是你能力的一部分。即使對我們這種贗品投入情感,也得不到任何回報啊。”
她冷淡地斷言。
“——因為我們,本來就不存在嘛。”
“話是這麽說沒錯……”
我想也沒想便接過話茬。幾乎無須思考,話語如流水一般自然地脫口而出。
“不過,這點應該是彼此彼此吧?”
“哈?”
這次輪到貞德目瞪口呆了。
“呵呵……”
而岩窟王好似早有預料,再次聳動肩膀開始發笑——他好像随時随地都能找到快樂,我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快樂男孩。
“所以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我試圖将這份快樂分享給貞德,“你說得對,也許你們确實都是贗品。不過,你們是假的英靈,假的刀劍,我也同樣是假的審神者和Master啊?我又不會魔術,又沒有聖杯,而且從來沒有守護過歷史。對于這樣的我,你們不也都當做Master來保護嗎?”
——所以,這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回報。
并非Master或者審神者,只是湊巧可以通過氪金召喚紙片人,一味在現實泥濘中摸爬滾打的我。
并非Servant或者付喪神,只是因為各種荒誕不經的理由被人召喚,現身在平庸日常中的奇跡。
“我覺得很相配啊。所以,從今以後也一直在一起吧?”
“什……”
我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去。
雖然自己這麽說有點不要臉,但我覺得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十分完美,應該能夠在歡聲笑語中打出CG……我是說,打出HE。
然後——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茜。今後我會一直保護你的,所以大家要在一起喔。”
螢丸綻放出天使般純淨無邪的笑容,一把握住了我伸出的手。
貞德:“???”
“哈哈哈哈!!贗品之間的相互取暖嗎?真虧你說得出來。不過也好,這樣才算是我的共犯。你就這樣狼狽地、貪得無厭地掙紮下去,最後抓住屬于自己的真實吧。”
岩窟王一邊旁若無人地放聲大笑,一邊同樣旁若無人地伸出手來,随意疊放在我和螢丸交握的手上。
貞德:“?????”
“什麽什麽?你們在搞什麽陣前動員嗎,那我也一起吧。骨喰,你也過來啊。”
“不,我就不用了……”
貞德:“???????不是,等一下,Master是在對我伸手吧?!你們幹嘛啊你們,找茬是嗎?!!”
我:“…………”
算了,這樣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骨頭友情出演w
不同異能者能力不同,隔壁的刀可以靈體化,茜不能;隔壁有碎刀風險,茜沒有
隔壁老哥天天搞事,但由于搞事方法過于弱智,每次都被反殺(。
PS:說起來這個文也算是全員master love吧(包括親友情),希望茜茜在大家眼裏也能成為值得被love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