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次日清早, 我照常從一夜安詳的睡夢中醒來。
(呼……昨天真是驚濤駭浪的一天啊。)
吉爾伽美什的現身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但意外中的意外是他竟然——沒錯,他·竟·然沒有搞事,只是一心一意地放飛自我享受假期,在民間做了一位清閑自在的創業土豪,看上去生意做得還不錯。
更別提他還對我态度寬容,簡直催人淚下, 感動得我險些在夢中哭濕枕巾。
雖說“沒有異能者随行”這一點令人憂心,但考慮到這位大王的性格,其實尋常Master所能發揮的作用也十分有限,有與沒有恐怕相去不遠。再者說,要論對吉爾伽美什的影響力, 一個恩奇都就抵得上十萬個普通Master,恩奇都一句谏言就能勝過三十萬令咒。
除非恩奇都和他一起搞事, 那才真叫一個天地變色, 恐怖如斯。
真到了那一刻,我也只能對恩奇都高歌一曲“你愛我還是他”,然後聽天由命了。
……你看我有勝算嗎?
(不過,導致吉爾伽美什現身的原因也是異能……如果真有這種未知的異能者存在, 還是得用心盤查一番。)
“alter親親, 起床了……”
我一邊在內心暗自叮囑自己,一邊掀開空調被起身,同時習慣性地伸手向枕邊摸索,試圖推醒躺在雙人床另一側的貞德alter——
但是, 觸手處的手感卻與記憶中大不相同。
(怎麽感覺……頭發比alter親親短一些?而且,皮膚的質感也不大一樣……)
我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努力驅動仍然沉眠在朦胧霧霭之中的大腦,扭頭向奇妙觸感的來源望去。
“………………”
然後,我伸出的手就這麽紋絲不動地凝滞在空中,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彎曲,硬邦邦的宛如死後僵直。
——的确,剛才那一瞬間我至少在腦內死了三次,直到現在還沒有滿血複活。
“埃……埃德蒙??”
我凝視着青年近在咫尺的側臉輪廓,用力将腦袋左右甩了兩甩,勉強在渾渾噩噩的腦海中開辟出一方清明,讓思緒可以順利流轉。
冷靜。冷靜下來,柚木茜。
總之先冷靜。
然後再冷靜。
這只是技術性調整,不要慌。
從現場情況上來看,岩窟王似乎原本正坐在床沿——大概是準備前來叫我起床,只是出于某種原因(?),他整個人不知不覺地(??)面對我側躺下來,頭部恰好占據了貞德alter的枕頭,無意間(???)實現了一次完美的李代桃僵。
“…………”
(算了。反正都是複仇者,也沒有多少差別……)
(……不對,沒有個P啊。)
我沉吟數秒,而後反手掐住自己胳膊上一塊嫩肉,毫不留情地狠狠擰了一把,幾乎将手臂上一個紅彤彤的蚊子包扭轉360度。
“哎唷卧槽痛死我了!!!”
……好,看來這不是夢。
既然如此,那我多半是因為昨日的和平谒見大喜過望,如今已經不着痕跡地瘋了。
又或者,是我終于在二十年的單身生涯後欲|求不滿,以至于産生幻覺,妄想言情中的夜襲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大将?”
正當我陷入一團混亂之際,藥研爽快幹練的聲調如同明月清風,只一瞬便将我從混沌的迷霧中拯救出來。
“藥研,那個——”
“啊,岩窟王也在這裏。”
少年目光流轉,絲毫不顯露驚訝之色,“這都第幾次了?明明囑咐過他要叫你起來,結果自己也跟着一起睡着……”
“……???”
這句話不啻于一道驚雷劈落,我生硬遲緩地擡起頭來,瞪着兩眼呆滞重複道:
“怎麽,他不是第一次在我身邊睡着?”
“當然不是。”
藥研屈起一條胳膊搭在門框邊緣,聲色都是一貫的沉着篤定,看上去真是比大佬還大佬,比成熟男人更成熟男人。
“我聽說,他們‘從者’原本不需要睡眠,但是‘異能生命體’需要。岩窟王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從來不肯服軟,只當自己還和往常一樣,該通宵通宵,該失眠失眠,該夜襲夜……咳咳。有時候他早晨難免疲倦,只是沒讓大将你發現罷了。”
藥研擡手按住眉心,從喉嚨中吐出一聲混雜着苦笑的嘆息。
“不知為何,他總能在大将身邊放下心來,一看着你便容易入睡,倒是有利于治療失眠。”
“一看着我就犯困?別,我又不是政|治教科書……”
我垂着頭茫然無措地咕哝兩聲,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搭上岩窟王肩頭,唯恐自己意識模糊,下手不知輕重,像是方才掐自己一樣掐疼了他。
“醒醒,埃……”
我剛要施力搖晃,忽然只見他貌似十分惬意地偏轉面孔,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梁恰好貼上我的小臂,熱量也随之過渡,我立刻感覺到皮膚在青年溫熱的吐息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說真的,我越來越覺得他像貓了。”
“是嗎?”
對于我天真的感慨,藥研一針見血地發表評價:
“我怎麽覺得他和alter一樣,只是仗着自己的貓系屬性向你撒嬌呢。”
“???埃德蒙,向我?”
不得不承認,“撒嬌”這個形容具有一種奇異的魔力,霎時便撩撥得人心尖發癢。
也不知為什麽,我感覺喉頭無端升起一陣煙熏火燎似的焦渴,連忙反手指向自己鼻尖,不可置信地幹笑道:
“你別逗我了。藥研,你和埃德蒙就好像我兩個爹,我也一直嬌生慣養,向你們倆撒嬌都來不及,哪有埃德蒙向我……向我那個啥的道理?”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到底,這只是我的個人感受。”
藥研不置可否地聳肩,笑容中卻流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揶揄之色。
“不過大将,我現界三年,好歹也算粗略翻過《基督山伯爵》這本書。主人公的确成熟睿智,但他一方面作為長輩呵護着海黛這位少女,将少女稱為‘我的女兒’,另一方面,他不是也被少女的愛情拯救了嗎?這并不矛盾啊。搞不好是‘對女兒比較軟弱’的類型,那個主人公。”
“……那是當然的。因為,海黛她又熱情、又勇敢,和長年被囚禁在冰冷墳墓中的伯爵十分相配……”
是的。那位少女熱情而勇敢,所以才能讓一度冰封的心重新開始跳動,讓蟄居在黑暗中的複仇者再次夢想幸福。
所以,《基督山伯爵》才能成為“等待”與“希望”的故事。
“熱情,勇敢……”
我将這幾個字含在舌尖上細細地咀嚼一遍,感覺一種咬破黃連般的苦澀感在口中彌漫開來,其間又摻雜着一點微不可察的甜,像是飲盡苦茶之後的回甘。
(“給複仇者以救贖”……難道說,我也能做到那種事嗎?)
(吉爾伽美什也說過類似的話。貪得無厭沒什麽不好,凡事都要勇于踏出第一步……)
我幾乎是無意識地垂下目光,恰好迎上青年前所未見的安逸面容。
“……”
也許是因為缺乏清醒時的精悍神采,埃德蒙·唐泰斯清俊端正的容顏也好,挽成一束披落在肩頭的長發也好,在日光下越發泛出一種宛如大理石雕像——确切來說,應當是宛如幽深墓穴中的骸骨一般,病态、冰冷、陰郁的蒼白之色。
沒有生氣,沒有溫度,仿佛一切都被塗抹一空的白。
(……不,不行的。)
我懸在半空的手伸出又收回,來回往複好幾次,終究還是軟綿綿地垂落下去。
(說什麽救贖,我并不是那麽了不起的人。光是能和他們共同生活,承蒙他們關照,就已經是我不可多得的幸運了。我只是一心希望為他們帶來幸福,從未奢望過自己能夠成為“特別的存在”。)
畢竟與他們相比,我迄今為止的生涯只不過是滄海一粟,心态、覺悟也依舊青澀淺薄,不值得挂在唇邊一哂。
(岩窟王一定也是,只将我當作不谙世事的“女兒”……)
至少,我一直都是如此認為。
除此之外的可能性,我從未、也不敢再去設想,對身邊的任何人都是一樣。
我并非海黛。
即使發自內心地珍視對方,我依然缺乏踏入親近之人心底深處的勇氣,也尚未知曉何為愛情。
——所以,現在的我還無法救贖任何人。我所能做的只有陪伴而已。
“……”
我将垂落的右手緊握成拳,雙唇不自覺地抿了又抿,牢牢鎖住喉頭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走,藥研。一直勞煩埃德蒙為我操心,也該讓他好好休息一天了。”
……
……
……
與久違地獲得一晌安眠的岩窟王相比,這一天異能特務科門庭若市,人心浮動,處處都洋溢着一片盛夏暑氣般的歡聲笑語。
原因說來也簡單。
入夏将近一個月以來,我們轄區內的社會治安水平空前良好,諸事太平(這種太平三五年都難得遇上一次,實在彌足珍貴),大家上班都是機械地、無所事事地坐班打卡,各自摸魚,要麽喝茶聊天看報紙,要麽奮發圖強肝游戲。
沒有壓力也沒有動力,沒有緊張也沒有刺激。兩點一線的公務員生活周而複始,車轱辘似的轉了一圈又一圈,雖說悠閑自在,但也乏味得可以讓嘴裏淡出鳥來。
就這樣,在熾熱如火的夏日驕陽之下,每個人心中都有意或無意地竄起了一叢火苗,翻卷着紅豔豔、**辣的舌頭舔舐心尖:
——好想放假啊!!!
或者說得更直白一些:
——好想出門快活啊!!!
而我今日踏入大樓之際,好巧不巧,正好趕上之前幾位慘遭山田毒手的異能者登門致謝。
這一次異能特務科大獲全勝,一舉收繳回所有失蹤異能,委實賺足了民間朋友們的好感度。尤其對于奮勇圍毆魔神柱的二系,失主們一個個感激得無以複加,恨不得現場撮土為香,一股腦兒與我們所有人結為兄弟。
正所謂“千裏因緣一線牽”,大家一樣都是千裏挑一的沙雕異能者,相見無異于老鄉見老鄉,自然有說不盡的話題,空氣中的熱鬧浮躁又比往日更勝三分。
放眼望去,論面孔都是再眼熟不過的那幾張——特斯拉、妖狐、皮卡丘、左文字一家,以及他們各自的異能者等等。不過,他們用于表達謝意的禮物倒是千奇百怪,不僅令人應接不暇,而且令人噴茶。
因為我們再三表示不能接受貴重財物,這些個沙雕朋友們顯然也是挖空心思,變着法兒想要搗騰出一份物美價廉又不失誠意的“薄禮”來,最好是千裏送鵝毛,雪中送暖氣,一分重量可以承載十二萬分的情意。
不過……乍看之下,現場根本沒有一份禮物稱得上“微薄”,反而讓人充分感受到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抱歉啊,特斯拉先生。您這些東西實在太貴重了,我們不能收……”
辦公室某個角落,一位同事滿頭大汗地連聲推辭着,生生将腦袋和雙手搖成了三副撥浪鼓。
也難怪他會如此驚慌。在他面前,赫然正擺放着堆積如山的電風扇、空調與電冰箱,一層層直摞到緊挨着天花板,每一臺電器都锃亮嶄新,白花花一片耀人眼目,幾乎将我們辦公室的一堵白牆徹底淹沒。
……要是遭遇上級部門突擊檢查,那可真是人贓并獲,一查一個準啊。
“有什麽不能的?”
面對同事近乎懇求的推辭,尼古拉·特斯拉——傳說中的“交流電之父”不以為意,豪爽地叉腰大笑道:
“放心收下,年輕人。這些電器并不昂貴,都是我自己組裝的,而且都是節電特制版!什麽,組裝過程?輕松得很!畢竟我和愛迪生那種凡人不同,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天才啊!!”
“不,就算是自己組裝也……話說回來,您到底是從哪裏搞到的原材料啊?”
……
另一方面,宗三左文字的謝禮與之相似,同樣擁有重逾千斤的分量。
實不相瞞,在我們多管閑事的牽線搭橋之下,宗三已經順利與自己的兄長江雪和幺弟小夜重逢,目前正和自家異能者一同寄住在郊外的江雪農場度假。三兄弟朝夕相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遠離塵世紛争,共享天倫之樂,分分鐘就從“左文字不高興”變成了“左文字很高興”。
說到江雪左文字,多年來他沉迷種田,如魚得水,結果竟然一發而不可收,在農産品領域開拓出了一片遼闊新天地。雖然尚未發展到什麽“畝産萬斤糧”、“肥豬賽大象”的誇張地步,但如今的江雪農場已是十裏飄香,遠近聞名,從五谷雜糧到瓜果蔬菜一應俱全,堪稱一座大型綜合性農業基地。
照這樣下去,我估計他遲早會有自己的注冊商标。
這不,這一回他們兄弟仨別出心裁,直接從自家農田裏拉了三車皮薄個大的西瓜上門,足夠讓我們一天不落地玩上三個月海濱打西瓜,也足夠支撐瓜先生在崗位上奮鬥三年——前提是西瓜不會壞。
我們:“哈哈哈哈哈謝謝啊……”
雖然這份謝禮的畫風格外清奇,還有些神似鄉(土)村(味)愛情故事,不過實用性第一,誰又會在意“畫風”這種微不足道的細節呢?
再看另一位同事,他正在哭喪着臉苦口婆心地勸說妖狐:
“對不起,這個我們也不能收。先不說貴重與否,也不說實用性如何,是否适合當下的季節……在此之前,我們的良心都會痛啊……”
“???”
我探過頭去好奇窺看,只一眼便感覺大腦都在顫抖,扭頭将口中的茶水噴出一朵花來:“噗————”
那禮物不是其他,正是一條精美絕倫的毛皮圍脖,底色是雪白中透出一抹風騷妖嬈的紫,怎麽看都與妖狐的毛色別無二致!!!
(太、太殘忍了!雖然妖狐多半活該,但還是太殘忍了!!)
那邊妖狐本狐也是欲哭無淚,委屈巴巴地将自己的尾巴尖兒抱在懷中,一臉心疼地不住摩挲。唯獨他的異能者(女)始終笑容可掬,捧着自己嬌豔如花的雙頰粲然笑道:
“哎呀,不用擔心,我這些毛都不是現拔的,不算虐待式神。說來慚愧,我們家妖狐不大安分,每次他勾搭小姑娘被我發現,或者技能只突了兩下就罷工,我就從他尾巴上薅一把毛作為懲戒。久而久之,你看,我都薅下來一條圍脖了!”
妖狐發出“噫嗚嗚噫”的聲音:
“小生沒有勾搭,小生只是在尋找自己命定的少女……至于技能,那每次都是随機釋放,也由不得小生自己做主……”
“是嗎?那你的尾巴毛也由不得你做主,你多看其他小姑娘一眼,我就薅你一次。怎麽着,誰還不是個病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推基友的新坑:《[綜]衛宮家能不能拯救世界》夜笑:“IF線立香的奇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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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異能者快樂多ry
茜把自己對所有人的感情都定義為【親情】,對于更進一步的感情她是有心結的,不過最後都能解開啦
這一卷差不多該分線了,候選股範圍我已經縮小到了伯爵和恩,自己內心差不多是五五開,兩邊都鋪了線都能寫,現在鄭重其事地詢問一下大家的想法!
PS:出本的話會收錄分結局,不出本就發在wb或者另開短篇。伯爵和恩肯定會有,其他如果有想看的就在這裏告訴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