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棄療
何棄療
原先以為,這一整個客棧裏面,只有張三胖是普通人的衆夥計,在此刻都對張三胖還以譴責的眼神。
【嘶!張三胖心裏頭其實早就有了喜歡的姑娘,他也不願意當山匪,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逃,結果被打斷了一條腿,還被強迫着和寨主生了兩孩子,最後被張家救出來的時候,人都傻了啊!】
【二十幾年後,他好不容易恢複了些,他的那兩個孩子居然就找上門了。】
【他們t想侵占張家的家産,先是設計害死了張三胖的兩個哥哥,再是打死了張三胖的幾個侄兒,最後更是下藥毒癱了張三胖……】
霎時間,整個客棧都安靜了。
除了張三胖。
他瞪大了自己水汪汪的狗狗眼,手裏剛剛舉起的酒壇因為過于震驚而砸在了腳趾尖尖上,痛的他想要哭。
“掌櫃的,你說我……”張三胖欲言又止,因為他一雙大眼睛看的很清楚,司馬賬房的手又按在了腰側,威脅他別亂說話。
于是他抿了抿嘴,在金朝醉看過來的時候,委屈巴巴地擠出一個笑來:“我今天該不該出門買燒雞?”
金朝醉只注意到了“烤雞”兩個字。
“不會是北城門口邊上的那家西施燒雞,吧?”
張三胖的腦子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頓時漫上了緋紅,腼腆地點了點頭。
原先金朝醉只是能看到客棧中人的生平,并沒機會去确定那些生平對不對,眼下張三胖的回答卻是分毫不差地對應了百曉生給出的細節。
比如張三胖愛吃燒雞,但更愛燒雞西施,對她是一見鐘情,可惜還沒能表明心意,就被擄了去……
金朝醉此刻只覺得張三胖慘唧唧的,就十分憐愛地伸出右手,裝作算命先生似的掐了掐指,随即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的祖宗告訴我,你今天大兇,忌出門。但是宜吃燒雞,晚些我讓李四竿給你做一只,算我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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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來第一次大方的金朝醉,讓張三胖再也憋不住地噴出了眼淚。
“掌櫃的嗚……”
他剛起了個勢,就叫李四竿一把捂住了嘴巴,還用力地拽着快兩百斤的他來到客棧門口,用力地問:“張三胖你別賣慘,這大冬天的,客棧裏總共才十只雞呢,別想要第二只!”
說完李四竿又湊到他的耳朵邊小聲威脅:“閉嘴,整個客棧都經歷了的事,你小子可別想搞特別,也別讓掌櫃的知道我們能聽到,那可是掌櫃的祖宗,對掌櫃的好,對我們可未必!祖宗要是知道我們白白聽了生死簿的內容,要把我們拉下去當牛做馬怎麽辦!”
“嗝!”張三胖被吓得狂打起了嗝,他的眼神飄忽游移着,猛地舉起手指着門外說道,“那、那是什麽啊!”
李四竿原還以為張三胖在轉移話題,随意地順着張三胖手指的方向一瞄,結果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好家夥!掌櫃的祖宗顯靈了!
“掌櫃的!西邊真的有個舉着火把的人,正在往咱們客棧趕!”
金朝醉剛把溫好的梨花白舉在鼻尖嗅了嗅,聞言立即放下酒杯,小跑到了客棧的門口。
她眯起眼定睛一望。
遠遠的,還真有個躍動的小火點!
這個時辰,除非來人想不開,又或者身上背着事,否則這方圓百裏唯有她一家客棧,怎麽都得歇個腳吧,說不定還會投個宿。
開業不到一個時辰,就來了生意,真不愧是百曉生系統啊。
金朝醉琢磨着要不要和百曉生打聽下這附近有沒有埋着無主寶貝的地方,她也不貪,只需要百曉生跟透露什麽時候有客人來一樣,稍微透露下方位和開挖的時辰就好。
真要算的話,這也算是将客棧做大做強的本錢嘛!
正當金朝醉摩拳擦掌的時候,王二麻聲音發着顫的抓着門板驚呼:“掌、掌櫃的!您家祖宗說對了,寅時當真是吉時,外頭下雪了!”
“下雪了?”
客棧裏的人一股腦地全都擠到了門窗邊,這一看不得了。
眨眼前,零星小雪。
眨眼後,鵝毛大雪。
金朝醉眼睛都瞪圓了,什麽叫天時地利、祖宗保佑!這就是啊!
“快準備迎客!”金朝醉已經能夠預見日後的潑天富貴,就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這下子,百曉生、寅時、西邊。
夢裏頭的三樣算是全部都應驗了!
金朝醉全神貫注地盯着門口,在那個風雪夜客兩腳踏進門檻的時候,立馬就呼喚綠油油。
“百曉生,快查看他的生平!”
【原來是菰山刀派的大師兄啊,江湖傑出青年才俊第九十八位,名字叫……不是,真有人給孩子取名叫何棄療的嗎?
什麽!他居然還是六扇門陳年積案中,追緝三年之久的乙字第三十號,又名“連剖二十八尺取骨狂魔”?】
剛頂着突然就變大的風雪踏進客棧的何棄療,立刻就警覺地去抽自己的刀。
“哎呦這位客官,您可是我們開業後的第一個客人呢,不知您是要打尖呢,還是住店呢?”王二麻用他當年在達官顯貴、皇宮庭院中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電光火石間來到何棄療的身側。
一把抓着何棄療的手,将他抽出小半的大刀給按了回去。
何棄療的眼神中充滿着難以置信,不論他用什麽步法,往那邊走,或快又或慢,這個小二總能在第一時間貼身黏過來。
一間小小客棧裏普普通通的店小二,居然擁有頂級的輕功功法?
何棄療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咦?他怎麽不說話,還滿臉戒備地看着我?難道我想拿他換追緝懸賞金的表情這麽明顯嗎?】
金朝醉摸了摸自己的臉。
【哦~原來他這是剛從藏劍山莊的墓地出來,身上還帶着剛下葬的老莊主的腿骨,難怪疑神疑鬼的。】
【等等,腿骨?還就安放在他胸前的包袱裏?何棄療,你是真的何棄療啊!】
金朝醉的心情簡直就是起起落落起落。
開業第一天的第一個客官,就這麽晦氣?
她正準備找個客房已滿的理由來勸退這位客人,不成想頭一擡,就見到客棧門口又多了一個披麻戴孝的人。
結合種種信息,金朝醉的腦袋中咻地閃過一道白光,眼神直接鎖定一臉心虛和驚悚的張三胖。
為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金朝醉再次呼喚了百曉生。
【哦豁!果然是那個認出張三胖真實身份的藏劍山莊管家。】
站在客棧門外屋檐下,只想買壺熱水給哭的幾近暈厥的夫人喝的管家,頓時面色一凝,警惕地向着客棧裏面望去。
而背對着管家的何棄療更是如臨大敵。
他想躲,可偏偏身旁還站着個緊跟着他的小二。
他想一不做二不休地殺出去,可小二卻讓他連刀都拔不出來!
“住店!”何棄療放低了聲音,想着先躲去房間再說。
【何棄療居然想住店?管家都追到這了,他居然不想着跑,而是想住店?好強啊!】
【讓我來看看,他們要是打起來的話,會對我這客棧造成損傷嗎?嗯!管家居然不是追着何棄療來的?
藏劍山莊的墓地守備這麽差的嗎,到現在都沒發現何棄療挖了他家老莊主的墓,剖了他的屍,偷了他的腿骨嗎?】
【啊好慘!半年後何棄療上藏劍山莊挑戰的時候,用的還是老莊主腿骨制成的刀,結果被親兒子用劍給劈成了兩段哇!痛!太痛了!】
管家眉頭緊皺,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地在胡說八道,他們老莊主剛剛才下葬,居然就被編出了這樣的風言風預。
管家生怕夫人聽了更傷心,一轉身,只見身後站着的人竟然全都表情如常,仿若什麽都沒聽到。
他察覺到了異樣,連忙又看向客棧裏頭,視線剛落在堵在門口那灰衣青年的身上,青年就急促無比地轉過身要往門外擠。
管家下意識伸手去攔。
“吧嗒”一聲。
管家的視線從被他指尖勾開的包袱,轉到了地上那一截還帶着血色的腿骨。
修長而勻稱。
的的确确是人的腿骨!
管家的眼皮抖動了兩下,這人的身上居然真的有……這麽新鮮的人腿骨?
客棧內的幾人看似還在自己的位置上埋頭苦幹,實則全都把視線投向了客棧門口的地上。
擦桌子的布巾被擦飛了,墨條被磨斷了,張三胖手裏的酒壇子又砸中腳趾尖尖了!
【啊啊啊啊啊!老莊主的腿骨!掉在地上了啊!】
【百曉生你到底靠譜不靠譜啊,不是說何棄療是“連剖二十八尺取骨狂魔”,練就了一手庖丁解牛的秘技嗎?怎麽這腿骨上還沾着肉的啊!】
【他不是最喜歡老莊主的腿骨了,将這塊腿骨視為最珍貴的收藏嗎?他就是這麽對待他的珍藏的,連個木頭盒子都沒有,直接就拿塊布……這布還是割的老莊主的壽衣……】
金朝醉驚慌高亢的尖叫聲,就像是他們每一個人的嘴替。
管家雙目圓瞪!
管家內心翻江倒海!
剛剛包袱挎在灰衣人的身前,他也沒有仔細去看,現在面對面地湊近一瞧,這顏色、這材質、這繡紋……
可不就是剛下葬的老莊主身上的嗎!